
老皮又咳得出不来气了,皮嫂坐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咳了一阵,老皮缓过来。瘦得全陷进去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地上。喘了一会,老皮慢慢地问:“小刚睡了吗?”
皮嫂鼻子里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忙活着手里的毛衣。
老皮病了一年多,去医院检查说是“痨病”。给了些药,天天吃也没见好。
反而越来越瘦得不成样子,农田里的活也干不成了。全靠皮嫂一个人撑着,儿子小刚才七岁。生活苦得让皮嫂失了耐心。
这不,晚上十来点钟了。皮嫂还在给人织毛衣,一块钱一件,一个月也能挣好几块。
全家人的经济就指着这点进项,幸亏皮嫂手艺好,手脚又麻利。皮嫂尤其爱编小孩的,晚上努力努力,有时能织出一件来。不过这种活不多,大部分人都自己织。
老皮的病,村里医生说不用治。吃好喝好能过多久算多久。皮嫂也就药都不买了,省下钱来给小刚上学买书。
婆婆上回还指桑骂槐说她狠心,她能怎么办?一家人为了这个痨病饿死不过了?
她现在也心硬了,这一年多下来。伺候病的,照顾小的,还要里里外外的做农活。早就累得无暇顾别的,尽想怎么活下去了。
老皮也知道自己的病没治头,只是儿子还小,舍不得。要不早一包老鼠药把自己治好了。
皮嫂对自己的态度,他一点不计较。毕竟一个女人撑个家不容易,情有可原。老皮看了看皮嫂飞速翻动织毛衣的手,低声说:“早点睡吧。”
皮嫂又是鼻子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织毛衣。
老皮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下。喉咙里不时发出呼吸不过来的咕噜声。听着就像下一秒就上不来气了。
墙上的钟“嘀嗒嘀嗒”地响,那还是结婚时买的。老皮以前当过一段时间老师,每天上课要看着时间去。后来贪污了两块钱,给开除回来当的农民。
这让皮嫂非常瞧不上他,一个大男人为了两块钱丢了工作,一辈子都是笑话。
钟指到十二点,门外响起轻轻的声音。皮嫂看了看床上的老皮,他还是那个姿势,还是发出匀称的“咕噜”声。
她蹑手蹑脚站起来,放下毛衣。把门打开一条缝,又回头看了看老皮,见没动静。就猫着腰走了出去。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月光亮如白昼,连地上的树叶都能清楚地看出颜色。
皮嫂刚到拐角处,就被贵三一把拖了过去。两人抱在一处,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脱裤子。皮嫂压着嗓子哼唧着,贵三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怕她引来人。
很快就完事了,皮嫂边穿裤子边低声问贵三:“你以后能早点吗?我差点瞌睡了。”
贵三喘着气说:“我也想啊!可我那媳妇睡不好,一会儿醒一会儿醒的。总得等她睡着不是。”
皮嫂讥讽他:“哟,模范丈夫嘛!”
贵三正要说话,突然被手电筒照住了脸。他立即用手捂住脸就想跑,但被喝住:“贵三!”
皮嫂也吓得蹲了下来,老皮居然跑了出来,这时候不该睡着了吗?
老皮慢吞吞走了过来,用电筒照了照二人,喘了好一会才说:“奸夫淫妇!”又用手电筒照着皮嫂,恨恨地说:“淫妇!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儿子?”
皮嫂一声不吭,她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一片空白。与贵三勾搭上,真的只是需要个干农活的。很多重活,她一个女人扛又扛不动,搬又搬不动。
这半年,她都趁老皮睡着了,再出来与贵三幽会。每回不到半小时就又回了屋。所以老皮一直不知道,今晚不知怎的,居然醒了!
老皮气得有些站不稳,踉跄着靠墙上,喘着气说:“我要告……你们!乱搞……男女关系!告……告……到你们……坐牢!”
贵三本来垂头站着,一听坐牢二字,头一下抬起来。看了老皮一眼,突然跪了下去,带着哭腔求老皮:“我对不起你,老皮!能不能不告?你要打要骂要赔偿都随你!就是别告我!我不能去坐牢!我儿子今年要当兵,我去坐牢,他就完了!求你了,老皮!”
老皮靠在墙上不看他,对着天空喘气。嘴里叨叨:“必须……告!一定告!让你们……都坐牢!”
贵三还想求他,但见他咬牙切齿,知道求也没用了。想到儿子的前程可能就毁在自己手上,他头开始一阵阵发晕。
他看着靠在墙上的老皮,突然充满了恨意:不就睡了你老婆吗!你个痨病,还能活几天啊?占着茅坑不拉屎,别人用用怎么啦!你让我不好活,我就不让你活!
这念头一出,贵三被自己吓了一跳。来不及惊讶,脑子里立马被这念头占满:只有这样,儿子才不会被耽误!
看着靠在墙上的老皮,贵三一跃而起,猛扑过去,两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皮嫂本来抱着膝盖躲在一旁,见贵三突然这样,吓得尖叫起来,那叫声响彻全村。
贵三的手刚掐住老皮,他就觉得不对劲。老皮连挣扎都没有,静静的由他掐着。贵三掐了几秒就松开,跳到一边喊:“别叫了!他早就死了!”
皮嫂什么也听不到,她尖叫着在原地打圈圈。突然她看到小刚站在不远处,一下就闭了嘴。
她吓得向小刚跑过去,小刚却转身跑了,边跑边喊:“贵三杀了我爸!贵三杀了我爸!”声音里全是恐惧。
邻居们早被皮嫂的尖叫惊醒了,有些已披衣走了出来。听到小刚的喊叫,所有人都涌出门,朝这边围过来。
贵三像着了魔一般,冲着靠在墙上的老皮大骂:“你太阴了!死了还要害人!你该下地狱!”
有邻居过来捉住跳脚的贵三,另外的人都凑到老皮面前。老皮还是站着,眼睛看着天空,嘴半张着。凹隐的脸与眼窝,被月光映成黑影,立体得像尊雕塑一般棱角分明。
几个胆大的,用手试了试鼻息。骇得跳出老远,说:“真死了!”
皮嫂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哭什么。老皮死了,她并不伤心。贵三杀了人要坐牢,也与她不相干,他有他的老婆哭。
但就是想哭,邻人们把她搀起来,带回了屋里。几个妇女围着宽慰她。
小刚被人找到带了回来,坐在离皮嫂远远的地方哭。怎么拉都拉不过来。
贵三被村长带人关了起来,派了人连夜上镇派出所,找所长报案去了。
杀人案可不小,虽说贵三一个劲说冤枉。但小孩是不说假话的,小刚一再说看到他掐他爸脖子。
想不到平时蔫蔫的贵三有杀人的胆!很多村人都寒从胆边生,庆幸之前跟他没起过冲突。
说到冲突,有人想起贵三杀老皮的动机。便来问皮嫂可知道原因,警察来了也得问啊!
皮嫂只是边哭边摇头,瞧这模样伤心过度,也问不出什么来,就不问了。
几个女人就挤眉弄眼的出去了,在檐下低声说着皮嫂与贵三的事。都说早知道有今天,他们一点不避忌。好几次晚上出来上茅房,都看见过。真是羞死人!
村长与邻人站在门外说话,让保护现场的人要注意,别让狗啃了老皮。又对看守贵三的人叮嘱了几句。
村长说警察天亮就来了,会把涉案人员抓走。与案子相关的人都会坐牢。
皮嫂竖了一只耳朵,外面的话听了个全,哭得更大声。大伙劝了一阵也困了,慢慢议论着散开回家去。只留下外面看贵三与老皮的人,都远远的打着瞌睡。
曙光微露,天刚发白时,警车就打着鸣进了村,把一村人都给惊醒来。男人们都跑出来看热闹,女人们怕见死人,在家探脑袋讨论。
村长领警察往老皮死的地方来,谁知走近一看,哪有老皮的影子,连印都没留一个。看守的人才醒过来,也是一脸懵。
几人连忙就往老皮家跑,想着皮嫂不忍心老皮死后还曝尸,给抬回去了。
老皮家门敞着,静得像无人居住一般。里外找了一遍,除了几只鸡在屋后翻食,一个活物也没有。
大伙有点怕起来,警察想起凶手贵三,让村长快带去看看。
没跑出多远就碰上看贵三的村民,他语无伦次地喊:贵三不见了。
这太诡异了!很多男人都被自家老婆喊了回去,怕沾上邪气。
警察与村长去了贵三家,他老婆正阴了脸坐在门外,指着天空骂娘。一问贵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他死在外面,再不要回来了!
警察们围着村里调查了一周,挨个地问、取证。连老皮最后站那的墙皮都抠走了。
反正一直也没结论,这几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后来有人说在外省,见到过像贵三的人,旁边跟着的女人,好像皮嫂。刚想上去打招呼,一转眼不见了。
总之他们再没出现过,在还没网络互联的时代,虚构个身份,就能开始新生活。谁知道他们在哪呢!
老皮到底怎么死的也众说纷纭。很多人都说是贵三杀的,也有些人说,老皮那身体,气都能气死,哪还用动手。甚至有人说,老皮压根没死,他把皮嫂贵三杀了,带儿子躲了。
这桩悬案就一直拖到现在,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警察仍每年例行公事来村里问一趟,在村长家吃个饭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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