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雁连忙坐起,沉声斥道:“你一定要说这些话么?也不怕下人听见了笑话。”
光王面色悻然,左右观望,重又坐下。李怡雁又道:“我如今可是你光王妃,一心承望你能承继天下。我并不是那不容人的妒妇,况且你将来继承大统,势必三宫六院。届时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只是君子首先应修身养德,乃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可知当年太后吃够了那许氏女的苦,最讨厌那些狐媚子迷惑主子。你却反往人不喜的道上走,整日里与那下等女子胡闹。我多次劝你,你还总不听,反闹得我白白担个悍妇的罪名。既有悍妇必有懦夫。太祖立国到今日父皇登基莫不都是雄才伟略,铁骨铮铮的英雄,难道会将天下交给一个懦夫去管理?”
光王听妻子一通长篇大论,可又句句在理,且进府来也一心一意,心无旁骛相助自己,里里外外无不称颂其为贤内助。正无话可驳。恰时,下人进来传,送与平诚王府的礼被退回来了。
李怡雁原料那陆雨出身寒门,必能为金钱所买,此刻见退,大感意外。光王却因男子汉大丈夫被个女人视同废物,到底难忍,当下哈哈大笑起来,道:“我说你,你还不信。那袁珝自任户部监察史以来,多少人巴结他却碰一鼻子灰回来,不识抬举的很哪!”不由故作感慨,叹道,“你再厉害也有吃瘪的时候。看来,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怡雁见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要走,忙道:“你去哪?”光王道:“你方才还嫌我整日胡闹不求正道。我如今努力去还不成么?”李怡雁连忙追问道:“你要如何努力?”光王处处被王妃压下一头,心内着实不忿,只卖关子道:“这就不牢王妃费心。”
李怡雁怕丈夫又行出什么祸事来,左思右想,忙着下人出外打听。不消时,得到回禀:“殿下方才叫人把平诚王府退回来的礼又重新搬上马车,往廖王府去了。”
李怡雁顿时头疼不已,连连跺脚骂道:“他乃废太子,父皇对他只有猜忌提防,你却还巴巴地凑上身去,岂不惹父皇厌恶!”连忙叫人去追光王。
泱泱回到王府,问家中人道:“王爷安在?”中人回:“在书房。”泱泱便去书房找父亲。廖王正靠在竹塌上捧了闲书看,一见她就道:“你不是去光王府了,这般早就回来了?”
泱泱道:“我那陆姐姐向来不喜欢这些个应酬,早早就告辞回家了,我这个陪客自然也回来得早了。”
廖王轻轻“嗯”了一声,将书合上,道:“好容易清净两日。我且打个盹,你自去吧。”
泱泱见父亲昏昏欲睡,忙摇摇他手臂,道:“父王,你这会儿打盹,晚间又得睡不着了。还是我们父女说说话的好。”廖亲王闭着眼睛道:“你说吧,我听着。”
下人取过一张小杌凳,摆在廖王身边,泱泱坐下了,给父亲捶着腿,边道:“父王,你不知道,今日光王府宴席上除了我,京城一半王孙夫人及公侯府诰命都来了,真是热闹的很,一个一个都可劲地奉承陆雨,左一个平诚郡王妃,右一个平诚郡王妃。实在是!”
泱泱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哆嗦。廖王道:“你呀,少编排你表姐。”泱泱撅撅嘴,一点不以为意,又接下去道:“太子自去年遭皇上斥责禁足东宫后便一直恹恹的,禁令解除后,除了朝会集议,闲暇都与太子妃两人待在东宫,鲜少出宫门来走动,连几个老师府上也懒怠去了。如今皇上启用平诚王,一来就让他监理户部清户令,旁人可都急红了眼。可是平诚王自己却是坐怀不乱,批下的事,任用的人,谁来打招呼都不顶用。大有铁面无私贤王的样子。”
廖王亦默默点头,道:“清户之策可不是那么好办的。稍一示弱就被人钻了空子去了。袁珝主事理当如此。”泱泱道:“我五哥的脾性是最不怕得罪人的。”廖王笑道:“瞧你对你这五哥倒是颇为赞赏。”泱泱道:“五哥是把利剑。” 廖王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泱泱闻言,也自点头,向她父亲道:“光王妃是打定主意要和平诚王府打好关系,可在袁珝这里无路可走,就想从他王妃那里入手。只可惜我那陆雨姐姐虽看似不谙世事,却也颇有傲气。我敢担保光王妃如意算盘定要打空。”说着不由呵呵直笑。
廖王见泱泱发笑,拿书本往她头上轻轻一敲,问道:“你这小鬼,有这么幸灾乐祸的么?”
泱泱摸摸头,止住笑,道:“父王不知。我去年刚入京时,带陆雨入宫被袁瑶瞧上了,他特特让自家王妃出面请我过府,送了我好些东西,借机讨好于我,好向我讨要陆雨。当日亦是在他们府上请芳台摆的宴席。不过我想当时,不,即便是现在她李怡雁都不知道袁瑶背后打的主意,否者怎会去逢迎这昔日情敌。我笑她自视甚高,却被自家丈夫所戏,也是可怜。”
光王妃李怡雁乃廖亲王妃李叙岚和皇帝贵妃李敬岚的侄女,爷爷为太后之弟辅国公李明达,出身显赫,又是嫡出,自小被当成太子妃培养,怎奈何太子没看上她这个怡雁表妹,而是看上了许家的令安表姐。
竞选太子妃落败,她心中十足不忿,太后做主将她赐婚给光王袁瑶,她入府后亦处处要占个上风,时时刻刻撺掇着丈夫争储。光王又有太后和李氏作倚靠,居然也渐渐与太子齐头并进起来。
廖王闻泱泱之语,知其因为嫡母之故,厌恨李氏女,微作斥责道:“泱泱,你身为郡主,说话行事不可太过乖张。”顿了顿,又道,“王妃总是你嫡母,不能因为她做错了事就讨厌李家所有人吧?何况太后还姓李,太后多疼你。”
泱泱听父亲提起隐疾,咬牙道:“此事怪不得我,她本是王妃,要养我,养了就是,为何要将我生母赐死?”
廖王道:“她不是怕跟你不亲,一时糊涂么,其实早就后悔了。”
泱泱道:“后悔又有何用!她既然赐死我生母,就不该让我知晓,我既已知晓,也只有恨她。”
原来泱泱并非廖王妃亲生女,而是府中姬妾所养。那姬妾养下孩子后就日益娇横,廖王妃因自己一直无所出,一时嫉恨,就寻了个缘由将那姬妾杀了。泱泱长大后无意中得知此事,便存了心病。
廖王怕劝解多了反更添母女仇怨,于是只拍拍她肩头,轻声道:“王妃这事确实做得不爽利,怨不得你恨她。只是过去之事,多想也只是徒增烦恼,还是不要再想了。”
泱泱偏过头去默不作声。
不消时,张轮进来回话道:“光王拜见,且带了好些礼物。”廖王躺在榻上,呵呵一笑,向泱泱道:“谁说这光王夫妻成日吵架来着,我瞧甚是同心协力。王妃那边厢宴请平诚王妃,光王这边厢又来拜望本王。真是齐头并进一点不差呀。”
泱泱不无鄙夷,揩了眼泪,冷笑道:“那是,他连袁珝都算计在内,又怎会放过您这位炙手可热的的廖亲王?这光王夫妻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生怕人不知道他想做太子。难成大事!”廖王笑道:“你呀,你呀,这张嘴真是比刀子还锋利。”
泱泱不服气,说道:“我说错了么?”廖王微微一笑,心道,若你是个男子,为父我早举大事。又起身唤婢女入内更衣换袍去见光王。
京城时日,在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间便如白驹过隙,转眼立秋。皇帝亲率王公及文武百官到西郊迎秋,并举行秋祭,入围场狩猎。众人皆有所猎,唯独太子一无所获。皇帝见问,太子道:“并无他意,不过为子孙福泽,不愿杀生尔。”皇帝闻言不喜。
光王道:“太子此言差矣。今日狩猎即是为了祭祀五帝先祖,也是为避免农时,鸟兽骚扰百姓。况且不管是春围还是秋猎,皆有礼法,不捕幼兽,不动鸟巢,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可赶尽杀绝。此乃有张有弛,控万物之均衡也,绝非太子殿下所言随意杀生有伤阴骘。”
廖王正又捕捉到一头雄鹿,直接扛在马上拍马前来,听见袁瑶所言,哈哈笑道:“这许多年不见,阿瑶长进不少啊。”又对皇帝道,“陛下,我是不怕伤什么阴骘,也没有子孙靠我福荫庇佑。”说着便执鹿角,将鹿翻于马下。
皇帝竖起大拇指来赞道:“大哥依然骁勇。”又谓左右道,“今日秋猎,廖亲王拔得头筹,赏。”左右侍官连忙取笔墨记之。廖亲王下马行礼谢恩。
正说话时,只见泰王府长史王吉匆匆赶来,连滚带爬地行到皇帝马下道:“皇上,泰王,泰王。”皇帝未及听完,即刻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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