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梁树丽
不喜不惧人们总是问佛陀:“佛死后到什么地方去了?”
佛陀说:“佛死就像蜡烛熄灭是一样的道理,蜡烛的光到什么地方去了,佛死后就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要关心佛死后去了哪里,他去了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成佛。”
生着寄也,死者归也。
人终归要走向死亡,人死如灯灭,该熄灭的时候自然会熄灭。但熄灭后并非什么都没有了,曾经的光还在你心中闪烁,灯的意义在于燃烧的过程。生生死死,由它去吧,因为人在生死之间。
我们总是忌讳谈“死亡”,我们逃避的正是我们需要面对的,或早或晚,带着一颗平淡的心去正视这一切,就如我们迎接张开双臂黎明。
有人说睡觉就是“死亡”,只不过我们第二天再一次睁眼看见了世界,而死亡只不过是睡觉的无限延伸。
父亲谈及死亡这个话题的时候很平静,对他来说生死就如三餐一样寻常。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无所畏惧,他每次早出晚归的打工劳作,很多次我问父亲一个人走在黑暗中是否会心生恐惧,父亲则很淡然,“心中无鬼,何惧鬼跟?”看我不解,父亲又说:“走路的时候有力量,正气就足,正气足,自然邪气无法靠近。”
行得正,走得端,自然无惧。
父亲是对的,但是我依然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患了夜盲症,下晚自习的时候都必须紧紧拉着同学的衣袖行走,离开光亮,我眼前总是一片漆黑,所以我惧怕夜的黑,我害怕陷入无助。
八十年代不像现在有路灯,那时照亮我们路的只有夜空,而我最为胆小,每次走在路上,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于是越走越害怕,到了最后一溜小跑。
每次回家看望父母我们谈的话题总会被绕到“死亡”。
父亲告诉我们村上的哪个老人去世了,是以什么方式埋葬的,儿女如何等等,然后父亲告诉我们如果有一天他走了,一定记住不要大操大办,一切从简……
春节拜年的时候本家的一个伯父因为摔伤已经卧床不起,吃东西靠喂,也只能进流食。当时看着老人很是心酸,儿子不少,但是真正能拿出时间和精力伺候的不多。
我们问及他的情况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们人早已去世,已经埋过了。我们很是诧异,像这样的大事应该通知我们才对,父亲说因为想土葬,于是就偷偷办事了,所以根本就没有通知外面亲戚。
一种悲凉感袭来。
人活了一辈子,就这样走了,活得时候默默无闻,死的时候也偷偷摸摸。入殓前父亲给他穿的寿衣,我问父亲是否害怕这冰冷的尸体,父亲一脸平静,他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家族里面的“主事人”,给死人洗脸穿衣这事一直没人和他抢。
身后顿感一股寒意。
我想父亲能干这件事是因为他胆子大,事实上父亲就是胆大,而且人就像包青天,但是人往那一站就是强大的震慑力。
小时候同学都不敢去我家玩,他们害怕我父亲,我为此感到很是不解,其实只是我父亲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罢了。
但现在想想人身上绝对是有气场的,就像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学生在你面前不敢放肆?”,其实我也很是不解,估计我身上的气场强大让他们不敢造次吧?
父亲又告诉我们家里的大娘已经在医院,估计也不剩多长时间了。父亲说到这的时候,我们感到害怕,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我们追求到站下车,可是很多时候我们还没到站就挤出了窗外。
人到五十岁之后就能深刻地感受到身边人越来越少,甚至刚一转身的时间里,人就突然不见了,这种突然其来的感觉最为恐惧。
父亲总是说自己活到七十多岁了,已经很满意了。父亲满意最多的地方在于现在不愁吃穿,还能用上空调,看电视,父亲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
我能理解父亲,他十几岁开始跟着大人跑一百多里地去拉煤,小小的年纪拉着板车跑,几次都差点掉进山崖里面,他经历的事太多,吃得苦最多,所以他总是能用豁达的心态看待一切,对父亲来说除了生死其它的都是小事,但现在连生死在他眼里也成了小事。
我问父亲如果有一天他去世了,他会选择火葬还是土葬?
父亲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则抢着说“土葬”,看得出母亲说这话的恐惧,她觉得火葬的时候太疼了,然而土葬也要被虫子吃掉,但母亲说千百年来大家都是一样,也就是说这样的疼痛都是可以忍受的,甚至说应该没有疼痛。
父亲则和母亲不同,他依然一脸平静。他说具体如何做要看情况而定,如果政府要求必须火葬,那依然要火葬;如果要求不严了,那还是土葬最好。
接着父亲告诉我们他和母亲的土葬的位置,告诉我们买什么样的棺材……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瘆人,但是我们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在讲故事。
父亲一辈子什么都不信,就信“脚踏实地,勤劳致富”,这就是父亲的精神。
说到最后,我告诉父亲身后事和他儿子一个人谈谈就行了,他是儿子,我们做闺女的不需要做这些。父亲则告诉我,你是老大,家里的事全靠你拿主意,关键时刻全靠你往前冲,你得把握方向。
我是女孩子,为啥非要我做男人事?
在我们家没有男女区别,有的只是谁是老大谁当家。
我觉得您老最宠老闺女和儿子!
不,我最亲老大!
大妹在给母亲染发,小妹在打扫卫生,我则拿着一块西瓜陪父母聊身后事。
果然,我就是那个只需动动嘴的人。
看!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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