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底色打不好“成功”注定是灾难——舒生读《论语》之四十八

1938年，卢作孚的民生公司把中国兵器工业、航空工作、机器工业的命脉运进了四川。这个民营公司的总经理，在国家的危亡时刻，调集了民生公司能调集的所有轮船，24小时抢运。民生公司在宜昌大撤退及整个抗战中牺牲巨大，有9艘轮船被炸沉、6艘被炸坏，包括最大的“民元轮”。政府征用阻塞船道5艘，2028吨；军公运输受损5艘，4188吨；被日寇劫持5艘，2662吨。牺牲船员117人，伤残76人。这是一家民营企业所承担起来的责任与牺牲。特别是宜昌大撤退，保住了抗战时期中国的工业命脉。亲历这一壮举的著名学者晏阳初称“这是中国实业界的敦刻尔克。”而这一功绩，几乎完全依靠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卢作孚长期转战于“革命救国”“教育救国”“实业救国”三大领域，开创了以北碚为中心的乡村现代化实验，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提出“公私合营”建议的企业家。“他所留下的民生公司、北碚试验区，《卢作孚文集》，其中任一项都足以改变历史”。余世存先生为《卢作孚箴言录》作序，开题便是“中国人生的圣经”。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子夏问道：“美丽的笑容，酒窝微动；美丽的眼睛，黑白传神；洁白的纸上，灿烂的颜色”，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孔子说：先有白色底子，而后才绘画。子夏说：那么礼在后？孔子说：启发我的是你呀，可以跟你谈论诗了。

子夏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可以理解的，但对“素以为绚兮”却不甚了了。古人在白色的生绢上作画，如果那生绢质量不好，不够白，画就画不好。同样，美女的风采，是先有天生丽质，然后化妆，才会更加美丽。如果先天的条件差一点，也要先多打些粉底吧。今天的不少女士出门前都要花上大块的时间，先“粉刷”在“描绘”，还真能把“东施”整成“西施”。 “素以为绚”，也就是先有素才能去绚，化妆的诀窍几千年前就有了呢。

子夏听了老师的解答后，能够举一反三，又问“礼后乎？”这么说，礼也在后面吧？在什么后面呢？在内心的仁爱之后、诚敬之后。今天讲“敬礼”，先有敬，再有礼，没有敬，那是非礼。孔子一听很高兴，他就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举一反三，“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如果不能举一反三，就不再继续教（新的内容）。

在字面意思之后，我们看到子夏因诗而悟道。仁为人的根本，礼是后起之文。也就是有了“仁”这个立身做人的底色，再有“礼”加以文饰，就如五彩的画笔，在这样纯洁干净的底色上，描绘出绚丽多姿的人生画卷。离开了“仁”这个根本，一切都无从谈起。礼是这样，人生的成长、成才、成功，同样是建立在这个“底色”的基础之上。“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坚实的基础工程，恐怕楼盖的越高危险就越大。

联想到最近朋友圈刷屏的“温州女孩滴滴顺风车被杀”事件和“昆山男子被砍杀”事件，有人把这其中的滴滴司机和被杀者“龙哥”的背景深挖出来。滴滴司机的几个标签：“留守儿童”“受教育程度不高”“性格内向”“成年后生活不顺”等；“龙哥”刘海龙的几个标签：“不到20岁出来谋生”“逮谁偷谁”“多次入狱”“反复伤人”等。这些标签的共同指向都是这俩人“不是好人”，做人的底色是灰色甚至黑色的，干出不轨的事与其说是偶然事件，不如说是必然结果。

当然，这些标签能贴出一票人，那么就成了社会问题。今天已经走到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第40个年头，在大江南北“一切向前看、更向钱看”的语境下，我们有多少人还能观照自己的内心，还有多少人能在乎自己乃至下一代的“灵魂发育”。在奋力摆脱物质贫困的时候，心理上的贫穷和扭曲可曾想过，而这才是人生沉沦真正的原罪。当一个缺少关爱、备受冷漠、胆怯无助的留守儿童、辍学少年长大成人后，他们将以什么样的目光审视这个世界，将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个社会。暗淡的人生底色上，要有怎么的鬼斧神工才能描绘出光鲜靓丽的景色。而又有谁能充当这“鬼斧神工”呢？

在我们丧失了信仰的背景中，就算走上所谓的成功之路，这条路也必将是条不归路。还是滴滴事件，从目前曝光的种种表现，我们基本可以看出这样一家被资本膨胀成行业龙头的“独角兽”，背后却没有一颗支撑起地位的“灵魂”。没有信仰，何以致远。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顺风车公司老总把顺风车定位为“社交平台”、写出“春风十里，不如睡，你”广告语、以性暗示的方式宣传平台的公司，为了挣钱可以如此下作，说白了是用出行平台和互联网+，借着拉皮条的思路在吸引别有用心的人。底线在哪里？价值观在何处？更不用说有什么信仰了。资本是逐利的，但人不能只看利益；资本是不分善恶的，但人不能没有是非。在人性的恶面前，没有信仰的约束，资本就成了放大器，这样无良的企业做得越大，其危害越广。

行文至此，我们还是想回过头来看看同问商人的卢作孚。让我们一起重温他的几句箴言：我们做事应取得利益，但应得自帮助他人，不应得自他人损失；忠实地做事，诚恳地做人；我们做事有两重目的，第一是自己尽量地帮助事业，第二是要求事业尽量地帮助社会，我们到何处，便好到何处；我们做生产的目的，不是纯为赚钱，更不是分赃式地把赚的钱分掉，乃是要将它运用到社会上去，扩大帮助社会的范围。正是这样的一个“仁”者，才能说出这样朴实纯净的言语，才能做出利国利民的大事，才能带出一家了不起的企业。

毛主席说卢作孚是我国四个不能忘记的实业家之一。中共中央赞许他“为人民做过许多好事，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他”。

当然，滴滴顺风车我们也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