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咫尺天涯
沈放打开药包,将药倒进瓷盆里,伸手进水里试了一下温度道:“温度正好,你试试。”
白如梦愣了一愣,将双脚缓缓放进水里,笑道:“还挺舒服的!”
沈放蹲下身子,细心帮白如梦揉着脚踝,微微蹙眉:“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好,你说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想着你要孤身犯险,我太着急了!”白如梦垂下眼帘,心有余悸。
“如此说来,倒也是我的不是!” 沈放心里漾起微甜,白如梦受伤也是因为关心他。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听邓妈说你不要她们伺候你洗漱。”
白如梦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道:“就除了脚伤好的慢以外我还能有什么事啊?你知道我身份特殊,我不想别人离我太久了,怕她们发现端倪。”
“真的?” 沈放目光灼灼逼视着白如梦。
“真的。”白如梦十分真诚的点点头,唇角带着一丝微笑。无论心里有多痛,她通通都忍住了,她知道这场戏她一定不能演砸。
六七分钟后,水有些凉了,沈放掺了好几次热水,让她多泡一会儿,并叮嘱道:“我听说这药治扭伤很好,我不在的话,你每天晚上睡前记得多泡一会儿。”
白如梦听沈放这样说,心里堵的厉害,不禁问道:“你要去哪里?”
沈放眉目间骤然添了许多愁色:“日军收到我们收复开封的消息后跟疯了似的,眼下已经和陇军打起来了,如果陇军投降,就意味着日军精锐部队可以直逼我们的南线,唇亡齿寒,必要的时候我们要援助陇军,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白如梦心里阵阵发紧:“这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打仗了!我不想和你分开,真的,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她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连沈放俊逸的面容亦看不清楚了。
“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惜生在乱世!” 沈放幽幽叹了口气,随后将白如梦玲珑的小脚托在掌心,用干毛巾擦干水珠后扶到床尾。“睡吧!既来之则安之。”沈放脱下戎装,穿了双拖鞋往浴室去了。
很快,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流水声,白如梦侧身对着墙壁,借着水声的掩护又偷偷哭了一场。她不过是想用最后的时光守在他身边,竟也这样难。
翌日。
待白如梦醒来枕边已经空了,沈放一如既往忙军务去了。白如梦梳妆后打起精神下楼去饭厅用早餐。
今早饭厅难得的热闹,张太太和沈老爷,沈太太他们都在,就连沈小山也坐着轮椅来了,因为服用了盘尼西林他病情好转许多。饭厅的桌子是西洋长桌,上面铺着一条白色印花餐桌布,桌子中央放置着一盏青铜三头烛台。
张太太坐在主人位上,沈老爷坐的主宾位,其他人随性而坐,桌子四角站立着准备随时伺候的女佣。
张太太见白如梦过来,连忙招手道:“如梦,过来坐。”
女佣连忙在张太太旁边给白如梦拉了一张凳子,并添置一副碗筷。
白如梦微微褔了一福,算是给众人行了礼,方才入座。
沈太太在桌下扯了席紫鹃一把,席紫鹃才勉强欠了欠身给白如梦回礼道:“夫人好!”
白如梦浅浅一笑:“嫂子不必客气,你还是叫我如梦吧!”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不像早餐到像是宴会一般。
张太太笑容可掬道:“难得今天大家都要下来吃饭,我就让厨房做的比平日好一些。”
沈太太笑道:“太太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在府上叨扰数日,已经添了太多麻烦,一切从简就好!”
张太太道:“亲家是第一次过来,按理我早该好好款待一番,是我们失礼!”
二太太笑道:“这不怪太太,前几日小山病着,老爷和姐姐也没有心思下来吃饭,寸步不离守着小山呢!”
大家寒暄了一会儿静默下来,各自用餐。
吃完早膳,女佣上前将盘子都撤了,擦干净桌子后上了茶,又摆出各种奇珍异果。
沈老爷品了口茶道:“太太,我们来府上也有一些时日了,如今小山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我们也想回去了。”
张太太微微一怔道:“这么快就要回去啊?这省城还有好多好玩的,我都还没来得及带大家去转转。”
二太太一听,眼眸发亮道:“是啊!我们还没出去玩一玩呢!听说省城的北边过了黄河,有一座云台山风景可好了,山上还有一座寺庙特别灵验。”
二太太本来就没有玩够,再加上沈放在这里,根本舍不得回去。
“我也听说了,正想找个机会去。”沈太太也动摇了,心想着去为沈小山求个平安。
“至从我们被日本人软禁后家里的生意都没人打理,再不回去恐怕会有损失!”沈老爷犹疑不定。
张太太道:“这样吧!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我们一家人就趁这个中秋好好吃个饭,过了中秋你们再走!不过短短几日,也不碍事,今天我们就去爬云台山。”她说完就吩咐女佣叫司机备车。
沈老爷盛情难却,只有答应了。
白如梦因为心里挂念小梅就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去,张太太也不勉强,笑容满面道:“你不去也没关系,我帮你去庙里求。”
白如梦一脸茫然:“求什么?”
“当然是求子了,还能求什么?”
白如梦脸一红,匆匆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女佣过来说道:“车备好了。”
众人便一起出去,门外已经停了三辆汽车,有许多背着长枪的卫兵正静候着他们上车。
沈小山身体不便自己要求留在家里,沈太太也不想他路上颠簸就同意了,让席紫鹃也一并留下来照看他。
沈小山却道:“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就好,紫鹃这段时间一直照看我,也没个自由,今天就让她好好玩玩,这府上这么多佣人也用不着她。”
“小山,我去不去玩没关系,我愿意在家照顾你。”席紫鹃深情款款凝视着沈小山。
沈小山目光淡漠的别过头去:“不用,你去玩吧!”
张太太过来将席紫鹃携上车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了佣人好好照看大少爷。”
沈小山目送汽车出了大铁门,双手推动着轮椅轮子转了个弯准备回去,这个轮椅是可以不用人推,患者自己操控的。
女佣忙不迭上前帮忙,推着沈小山道:“大少爷你准备去哪里?”
沈小山松开扶手,若有所思道:“把我推到客厅吧!”
“好。”女佣听沈小山吩咐,将他推进了客厅。
此时白如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她已经问过好几个佣人,都没有见过小梅,看来小梅是真没回来。她心里隐隐担忧,按理这个时间小梅应该回来才对。她正出神,推沈小山进来的女佣唤了她一声:“夫人!”她惊的身子一颤,回过神见沈小山已经到了跟前。
沈小山瞥了女佣一眼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照顾我。”
女佣迟疑道:“可太太嘱咐了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我自己能行,不需要你。”沈小山脸色冷了下来。
女佣心里一颤,松开手退下了。
此时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如梦觉得尴尬起身就要走。
沈小山突然叫住她:“你不必这样躲着我,我们聊聊吧!光天化日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他说到这里眼睛眺望着站门的卫兵:“这府上到处都是护卫,谁敢擅越雷池半步?”
白如梦复又坐下,神色淡漠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小山长叹一声道:“如梦,我好后悔!”
“别说这些没用的。”白如梦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当初不是去了上海吗?为什么又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尽管沈小山知道问这些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他就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见白如梦态度不佳,沈小山心里反而有些高兴:“你还在为当初的事情生气?”
“怎么可能,我早说过不恨你了,我们之间不过是误会,误会解开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都怪我当初听信谗言,误会了你。”沈小山说到这里十分伤感:“不然我们现在一定很相爱!”
白如梦愣了一愣,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误以为自己爱的人是你,原来我爱的是沈放。就像你误以为你爱我一样,其实你心里放不下的是一个和我容貌相似的如烟!无巧不成书,世间上的事情真是曲折!”她最后才明白,他重病之中呢喃的那个“如”字是如烟,不是如梦;而她竟粗心地忘了她的云哥哥向来唤她是“如梦。”
“你怎么会知道如烟?”沈小山惊痛地凝视着她,没想到白如梦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夫人!”糖糖突然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糖糖对着白如梦行礼后又对沈小山行礼:“大少爷!”
白如梦见糖糖眼睛红红的,连忙问道:“怎么了?”
糖糖声音沙哑道:“夫人,我姥姥去世了,我想请几天假,回去一趟?”
白如梦点点头:“你回去吧!”她其实也不需要太多人照顾。
“多谢夫人!”
“你等我一下。”白如梦起身上楼去拿了些大洋下来给糖糖,让她路上用。
糖糖感激涕零,对着白如梦又拜了一拜才退下。
糖糖走后白如梦不想再和沈小山谈下去,借口说午睡回房去了。
到了晚上,张太太他们才谈笑风声地回来,小梅依然没有音讯。
白如梦有些急了,一直在门口张望。半个小时后,连沈放的车夜行驶进来了。
白如梦迎上去,接沈放下车道:“小梅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她。”
沈放携着白如梦的手往屋里走:“她不过多玩几天瞧你急成这样!”
白如梦心急如焚道:“她不可能玩这么长时间,她走的时候说一天就回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沈放不以为然。
小梅知道白如梦时日无多,决不可留下她一个人这么长时间,白如梦的确不知该如何给沈放解释,斟酌半晌道:“我想去找她。”
沈放了神色一凛道:“人海茫茫你上哪里找?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开封的罗司令,让他命人去找小梅。”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客厅,少出,当即拨通客厅电话给罗司令下了命令。
白如梦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一趟开封。
沈放不放心,灵机一动道:“我今早得到消息,陇军损失惨重,照这样下去我可能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不再多陪陪我吗?”
沈放正抓住了她的软肋,白如梦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道:“沈放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担心小梅也担心你。”
沈放怜爱地揉了揉白如梦的发丝:“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同样担心你,所有你就在家里乖乖带着,小梅一有消息我一定马上通知你。”
“嗯。”白如梦点点头,抱着沈放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沈放没有说谎,陇军确实屡战屡败,本来之前和省军打仗就吃了亏,如今哪里受得了日军的强势进攻。
次日,沈放命人画了小梅的肖像图送到开封罗司令部,让军队展开了地毯式搜寻。
一天下来既然一无所获,沈放有些担忧了,他连忙给罗司令打电话道:“马上将肖像图贴满大街小巷,谁能提供线索重金悬赏。”
“是。”
沈放略一沉吟,蹙眉道:“如果有消息不要声张,直接密报给我。”如果是坏消息,他还有机会封锁不让白如梦知道,能瞒一时算一时。
夜渐深,沈放精疲力尽的回到了督军府。除了巡逻的卫兵,府上其他人都已经睡了,这一刻他心里巴望着白如梦也睡了,他怕她询问小梅的事情。他像贼一样溜进卧室,连壁灯也不敢开。
沈放轻手轻脚换上睡衣,黑暗中却听得一声熟稔的声音:“你回来了!”
沈放神色一凛,只觉得汗毛一竖:“我回来了。”
白如梦顺手打开台灯,床头变的异常明亮。他此刻才清晰地见她抱腿坐在床上,一双明眸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等你好久了,有没有小梅的消息?”
沈放心里一阵发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搪塞道:“有,查到昨天才有人见过她,虽然不知道她后来又去了哪里,至少她还是安全的。”
“你没有骗我?”白如梦狐疑道。
“没有。好困。”沈放倒头就睡了。
不一会儿,沈放已经响起微鼾,她知道他是真的累了,不忍心再追问。白如梦熄灯躺下,脑子里全是小梅的安危,这一夜注定无眠了。
天刚拂晓,沈放的秘书就急急忙忙赶到督军府送来一张紧急密报。
沈放起床到办公室见秘书,他双手将密报奉上,神色凝重道:“少帅,这是陇军主帅冯玉祥发过来的。”
沈放波澜不惊地看了电报,事情正如他所料,陇军无力招架日军,希望他出兵援助。他当即回了一封电报,要求冯玉祥派人出面详谈,他出兵援助耗资巨大自然有一些要求。很快他收到了冯玉祥的回应,冯玉祥为表诚意派了自己的独子冯桂生坐了火车专列过来商谈,并携带了重金。
三日之后,冯桂生顺利抵达省城。沈放亲率部队去迎接,火车站全部重兵驻守。沈放和冯桂生会面后乘车到了司令部的会议室密谈。双方谈妥后又去饭店吃饭,沈放应酬了一天回到家了天都黑了。
白如梦见沈放一身酒气,去浴室给他放了一浴缸热水催促他去洗。沈放还没来得及脱衣服,邓妈就叫他去接电话。沈放怀疑和小梅有关,不敢让白如梦听见,便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也有一部电话,和客厅的是联机,沈放将门反锁了才匆匆拿起话筒。是开封的罗司令打来的,确实和小梅有关。他绷紧了心弦问道:“小梅现在在哪?”
罗司令措辞片刻道:“少帅,我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但根据我的详细调查这是事实,这件事情也有好几个目击者。”
“别废话了,直说。”沈放心急如焚。
“悬赏令贴出后有不少人过来说见过小梅姑娘,他们说小梅姑娘向他们问路去罗汉家,这个罗汉以前就是你们家的下人……”
“你就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沈放没耐心地打断罗司令。
罗司令沉默片刻道:“小梅去罗汉家后被妖怪害死了,有个道士下山除了妖。连罗汉也受了重伤,目前还在医院救治。”
晴天霹雳!沈放握紧了话筒面色惨白。他当然知道事情的真实的版本,但为了掩护白如梦的身份他不能说。沈放心如刀割,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声音哽咽道:“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通通闭嘴。”现在对于白如梦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罗司令道。
沈放心力交瘁的挂了电话,他怔忡在原地,正忧心该如何把事情圆过去。
突然门外有人在转动锁芯,紧接着响起了白如梦的声音:“沈放,你再不出来水都凉了!”
沈放按下心中忧伤,强笑着打开房门。
“锁门做什么?”白如梦走到书桌旁坐下,随口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可能?”沈放不敢看白如梦的眼睛,顺手拿了一本书乱翻。
白如梦环顾四周,戏虐道:“我还以为你老毛病犯了,在这屋里藏了人!”
“夫人,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沈放走到白如梦身边蹲下,像个小孩子似的伸手抱她。
这一凑近,沈放的酒气直冲进了她的鼻子,白如梦本来鼻子就灵,这下更加受不了了,连忙起身拉他去浴室:“赶紧去洗洗,臭死了!”
沈放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才起来,反复拿清水冲了泡泡,并喷上了法国香水才从浴室出来,见白如梦已经换了睡衣到床上,但还没有睡,只是靠在床头看书。他爬上床伸手她手里的书夺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白如梦闻到沈放身上没有了酒味,反而香气扑鼻,这才欣然一笑道:“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 沈放兴致勃勃看着她。
“味道还不错!”白如梦璀然一笑,娇媚动人。
沈放情难自禁,正准备下一步动作,却被白如梦按住了手:“小梅有消息了吗?”
白如梦的话仿佛是给他泼了一盆凉水,沈放只觉浑身一冷失落起来:“还没有,有的话不用你问,我自然会和你说。”他松开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仿佛要睡了。
“怎么会没消息,你真的没有瞒我?”白如梦看着沈放的背影,眉头紧锁。“我还怀疑你有事瞒我呢?”
空气瞬间静默下来,沈放正戳中她的心事,白如梦不敢再追问索性也转过身去假寐。今夜他们各怀心事,谁都没能真正睡着。
天色大亮,沈放依然躺着没有动静,换作平时他早忙去了。
白如梦以为他睡过头了,推了推他道:“还不起?”
“今天哪也不去,在家陪你。” 沈放声音清晰,不像是刚醒的人。
白如梦不喜反忧,静默片刻,她起身躲到浴室里梳妆,打扮好后按铃将邓妈唤进来。白如梦吩咐邓妈送两个人的饭到起居室,随后去衣帽间给沈放翻了一套休闲装出来。
待白如梦拿衣服回卧室,沈放已经洗漱好了,正准备要换衣服。白如梦连忙将衣服递给他,嫣然一笑道:“既然今天休息就穿这个吧!” 沈放穿军装的样子很帅,却也令她胆战心惊。
“好。” 沈放听话地穿上休闲装,看上去比平日的样子要温柔随和。
白如梦上前挽着沈放的手臂一起到起居室用餐。
时近中午,邓妈不知他们的胃口,清淡和重口的都挑了一些。白如梦和沈放走到沙发上坐下见茶几上放了两碗八宝粥,一碟泡菜,一盘麻辣龙虾,一碗红烧肉。沈放不挑,拿起筷子什么都吃,白如梦只是喝粥。
沈放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白如梦见到红烧肉油腻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心,差点就要吐了。
“如梦,你怎么了?”沈放连忙给白如梦抽了几张纸。
白如梦接过纸巾擦了擦唇角:“没事,只是见着油荤有些恶心想吐。”
在一旁侍立的邓妈听了,眸子发亮道:“夫人,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白如梦怔住了,如果是以前她绝不可能怀孕,可服了阿魏后还真的不好说。她细细想着这段日子的困倦和乏力,与她曾经有孕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白如梦心中惊异,转过头正对上沈放希冀的目光。
“如梦,你可以怀孕的是吗?”沈放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欣喜。
邓妈在旁咯咯笑道:“少帅真是高兴糊涂了,夫人青春年华正是成孕的好时候!”
白如梦突然颔首沉默下来。沈放见她不说话神色暗淡下来,他心里暗自猜测她应该是无法生育的,他的话问的唐突了,恐怕又伤了她的心。
邓妈没看出异常,只当是白如梦害羞,笑容不减道:“赶紧叫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用。”白如梦和沈放异口同声。
邓妈糊涂了,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如梦真的怀孕了,她趁着去洗手间的空当偷偷给自己号了脉,本来静如死水的脉搏有了跳动,她没有生命的身体里有了一个小生命。白如梦心中惊喜,能在临死之前为沈放生一个孩子真好,这样她走了也有一个人陪着他,他不至于太过孤独。
“如梦,好了吗?”沈放在门外唤她。他们约好了今天去看电影,司机已经备好了车。
“好了。”白如梦从洗手间里出来,唇角有甜甜的笑容,她心里正酝酿着如何把这件喜事跟他说。......
他们到电影院时,卫兵已经先到一步,将各个出口都严格把守,确保安全。
沈放携着她的手进入影厅,这还是白如梦第一次来电影院,里面黑幽幽的一片,唯有大荧幕闪闪发光,里面有活灵活现的人,像是另一个世界。因为是包场,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随意坐下,电影正片开始。
影片放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白如梦看的入了戏,在罗密欧以为朱丽叶已死自尽的那一幕,她感同身受不禁潸然泪下。她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了和他的初遇到新婚,有多少次他为了她舍身忘死,如果她死了他会怎么样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从未觉得这样害怕,就连当初在静心房受尽酷刑,也没有这样害怕过。这幽暗的环境很适合掩饰情绪,她尽量不让他察觉她的难过和恐惧,微不可擦地挪动身子尽量离他远一些。但沈放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过来。
电影中朱丽叶缓缓醒了过来,发现躺在身旁的罗密欧,已经没有了呼吸,朱丽叶伤心欲绝拔出罗密欧的佩剑自刎,鲜血在她华贵的礼服上开的比玫瑰还妖艳。
沈放心里一阵颤栗,搂着白如梦的力道紧了几分。他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出征,这次是和日军交锋,危险重重,倘若不能活着回来,她又当如何?他们都陷入无底的漩涡,在悲伤中垂死挣扎。
电影结束了,灯光蓦然一亮,他们才各自从思绪中抽身。
“如梦......”
“沈放.....”
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却都停住了。静默片刻,不约而同道:“你先说。”
四目相对,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泪光,两人都急急忙忙避开对方。
白如梦拿帕子擦擦眼泪,强颜欢笑道:“电影太虐心了,我都看入戏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放酝酿了一会儿道:“如梦,我明天带兵去支援陇军,恐怕我们有好长时间不能见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人生就是这样,上一秒还是敌人,下一秒就成了朋友,民族大义在前,他必须要和陇军一起联手抗日。
白如梦声音沙哑道:“好,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她早知道他今天突然留下来陪她,必定是有原因的。‘沈放,你要做爸爸了!’她本来想把这句话告诉他,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罢了,还是让沈放安安心心保家卫国,不该让他有太多牵绊。
沈放诧异看着白如梦:“你真的答应我?”他本来还担心她又要吵着随军,可她却云淡风轻的答应了,平静地不正常。
“比珍珠还真。”白如梦看着沈放笑,眼里却是合欢花蓦然萎谢般的凄凉光景。
沈放不会知道对白如梦而言,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好过他看着她日渐衰老,她希望他停留在他记忆里最后的样子是美丽的,像朱丽叶。他握紧她的手,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额头:“等我。”
白如梦微微颔首,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当然愿意等沈放,只是她却知道她等不到他回来了。
“答应我不许学朱丽叶?” 沈放严肃看着白如梦,语气郑重。
白如梦点点头:“那你也答应我不许学罗密欧。”
“好。”沈放笑着。
他们拉了勾,白如梦含着眼泪笑了,他正中了她的下怀。
从电影院出来后,他们约好去云台山的寺庙祈福。车子一路颠簸开到了半山腰,前面的泥巴路变窄开不上去了。他们只有下车步行,她到是很高兴,说一步一步走上去才有诚意。随行的两支军队,一支走在前面侦查开路,确定没有埋伏,另一支在他们后面断后以防突发危险。他们走在中央,离军队一边有几十米之遥,山路蜿蜒崎岖,树木茂盛他们前后也见不着护卫,到也十分清净。
正值秋季,绿叶由青转黄,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只待风一起就簌簌落下。大片落叶将小路铺成了金色,他们踏在落叶上只有细碎的声音。空气中有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却不见桂花。
白如梦鼻子最灵,在山脚下就闻到桂花香了,这一路东张西望也没有瞧见桂花树。
沈放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应该是山顶上的桂花开了,十里飘香。”
“山顶上除了桂花还有什么?”白如梦是第一次来,心中好奇不禁加快了脚步。
“还有佛光,运气好的话能在清晨见到。可是我明早就要走,不能陪你看佛光了。”
“哦。”白如梦微微失落。
沈放安慰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陪你看佛光。”
“好。”白如梦浅浅一笑,眼底并无喜悦。
大约爬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到了山顶,已经是傍晚时分,来往香客都少了,山里甚是宁静。
山顶上遍植金桂,金灿灿的花像云朵一样将古寺掩在其中。其中还有两株参天大树,像守护神兽一般盘踞在庙门两边,显得庄严肃穆。
他们携手进去,着红袈裟的方丈亲自出来迎接,从军队跑上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岗那一刻,和尚们就知道了来人必定身份不凡。
方丈领着他们去大雄宝殿拜了佛和菩萨,白如梦求了一个平安福给沈放放在身上,转而到厢房休息。
小和尚沏了两盏桂花茶送来,入口清甜芳香。品完茶,又用了一些桂花糕和莲子粥,休息的差不多了,方丈便带他们去爬佛光塔。这是一座红石塔,高耸入云,塔壁上栩栩如生的刻着众生疾苦和佛经纶语。白如梦不敢离经文太近,蜷缩在沈放旁边。
他们爬到塔顶俯瞰云台山,所有的美景都尽收眼底,半山苍翠半山黄,还有红火的枫叶渲染在其中,宛若一幅色彩缤纷的西洋画。天边有一片灿烂的晚霞,像琉璃盘子托着红彤彤的夕阳。
白如梦怔怔眺望着夕阳,触景伤情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亦如他们的爱情,也到了黄昏。(小说未完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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