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乡音亦是如此。
我家和舅舅家同属于东乐乡,我家在靠近山丹县城的小寨子村,舅舅家在挨着张掖市的西屯村,由于这个原因,我们虽然都属于一个乡镇,但是说话的口音却南腔北调、截然不同,我们家说的是正宗的山丹话,舅舅家则是一水的张掖腔。
年近不惑,对于大表哥和我哥儿时的一段对话记忆犹新。
大表哥和哥哥年龄相差无几,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总能玩到一起,上房揭瓦、爬树捣蛋。而我岁数要小许多,是他们的跟屁虫。
一次,舅舅带着大表哥来我家走亲戚,我缠着大表哥和哥哥帮我掏鸟蛋。
上房屋檐下有麻雀窝,麻雀进进出出的,我心里痒痒了很久,一直想掏几个鸟蛋来玩,可是我当时太小,哪有那登天的本事!求了哥哥帮忙,可是他一个人也没办法。这次大表哥来,我赶紧抓住机会让他们两个帮我掏。
大表哥也是疯惯了的,听我一说,立马就动手。
“重喜,你给我打墩子。”大表哥让哥哥在鸟窝的正下方蹲下,他的两只脚分别踩上哥哥的左右肩头,站稳了,再让哥哥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这样一来高高在上的鸟窝就已经触手可及了。
我看到大表哥将手伸进房檐下的洞,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他也怕用力猛了弄碎鸟蛋。我在下面眼巴巴地等,不免有些焦急,使劲问他有没有摸到鸟窝。
在我的催促下,大表哥终于把鸟窝从墙洞里拽出来了,我刚在下面看到了鸟窝,就听大表哥突然大喊:“两窝!两窝!”
我一听兴奋极了:“两窝……我和你一人一窝!”
可是,这时大表哥却揉着眼睛叫道:“撒掉了!撒掉了!”
我一听,以为是大表哥抓住了鸟,没抓紧,又把鸟撒手了,我也是野惯了的,当时又一着急,就口不择言地骂道:“×你妈的,你怎么给我撒掉了?”
这时,大表哥一下子就从我哥的肩膀上跳了下来,我想肯定是因为我用脏话骂了他,他跳下来打我来了,我吓得掉头就跑。
慌不择路的我,一头撞在了上房屋檐下的木头柱子上,由于用力过猛,被撞了个四仰八叉,我的脑袋被撞了个包,屁股也生疼,又怕大表哥追过来再打我,索性在地上打滚撒赖地哭起来。
“咋地了?鬼哭狼嚎地,这是?”大人们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嚎声,都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大人们出来,我心里不再怕大表哥了,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大表哥,打我哩!”
“瞎怂,你打的娃娃干啥?”
“我哪里打他了?”大表哥一边用水冲洗眼睛,一边辩解。
“他是自己碰到柱子上了,表哥没打他!”我哥哥替大表哥作证。
这时我看到大表哥红着眼睛很委屈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再哭闹,自己收住声,爬起来一边拍屁股上的土,一边听我哥绘声绘色地给大人们解释我刚才的闹剧。
原来大表哥掏鸟蛋时被土迷了眼,他当时喊的是“眼窝”,因为张掖话“an”“ang”不分,我听成了“两窝”,大表哥后面一句说的是“瞎掉了”,张掖话把“瞎”念成“哈”的音,我又听成了“撒掉了”,还气急败坏、没大没小、口不择言地骂了大表哥。
大表哥因为眼睛疼,赶紧跳下来去用水冲。我却以为是他来打我,我转身想跑,却撞了柱子,疼得哭起来,居然没忘了恶人先告状,反咬了大表哥一口。
大人们听了我哥的话,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我爷爷忍住笑骂了我一句:“你这个小屎犊子,还贼得很!不学好,打断你的狗腿!”
我当时羞得抬不起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长大后,我考上大学,大表哥在酒席上还提起此事说:“小时候就看出你脑子转的快,咱兄弟们里果然还是你最有出息。”
说完这些话,大表哥就开始喝酒,喝醉后他莫名其妙地哭成了个泪人,我上前去安慰他。他却一把推开我骂道:“你小时候就是个坏怂……”
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我明白大表哥是想不通为什么考上大学的是我,我这个从小就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坏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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