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爹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为一个男人，如果不在女人柔软丰满的胸下摸爬滚打，就妄为一个男人。

我也是想啊，想他每次出门去弄堂口的红灯区，穿梭在女人活好的柔美下能带着我，那该是多好。可每次我收拾整齐，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他总会将挂在嘴边的香烟塞在我嘴里，说，“小奶娃，牙都没长齐就想睡女人，有你爹的优良传统，咱先学会抽烟再说，记住，女人都喜欢这口，有魅力。”

我爹叫虎三。

是弄堂里出了名的老混混，老大不小的年纪，总穿一条破洞牛仔裤，一件花衬衣，喷着香水，黝黑锃亮的皮肤上抹些润滑油，头发束中分，把自己打扮的像极了香港电影里的老大哥。

弄堂的妇孺看见，就叫他老流氓，我爹就说，“回家洗白白，老流氓改日光临阁下的裙底。”

我觉得我老爹真的是酷极了。

那时我十三岁，习惯将衬衣杵在裤腰带里，穿着牛仔外套，学着我爹点烟的样子，蹲在弄堂口经常有黑猫出没的地方，见前面有小姑娘过来，我就伸出手，撩起姑娘的脸蛋，正准备说“姑娘，可否约一约”的时候，前面的姑娘甩给我一个耳光，骂我不正经。

我有点挫败，回去告诉我爹。我爹笑的合不拢嘴，“哈哈，虎啊虎啊，你是傻缺吗？学你老爹是那么学的么？”

“那是怎样学，你一直都是站在那里惹那些红衣服的姐姐们。”

“儿子哟，那些红衣服的姐姐是专门伺候老爹的，老爹给她们钱，她们就得伺候老爹，还得把我伺候舒服咯，有个词咋说来着，对对对，嫖娼！我嫖的是娼妓！”

我问我爹，“嫖娼是干啥？”

我爹就扇自己一耳光，“妈了个巴子，我跟你十几岁的小娃娃讲这些干啥，呸呸呸！赶紧把这些忘掉，不得学也不得看，老爹是打小老不正经，你可别给我学坏咯。”

“爹，我今天新学了一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是扇我耳光的姑娘和我说的。

“哟，你个王八羔子，学会教训你爹了啊。”

2

九十年代初，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

大陆电影在政治的影响下停滞不前，而香港电影打破传统观念，在九十年代初迎来全盛时期。

无论是枪战片，武侠片或者文艺电影，甚至是喜剧片，都有了独特的品质。

我爹回忆起那个年代，满口称赞的就是《英雄本色》。

小马哥死在乱枪之下，宋子豪和宋子杰冰释前嫌，英雄的故事还在继续。我爹说，周润发那时候火爆了，整个弄堂口都贴着他手持枪，满眼深情的回头一看的大海报。那一个回头，道尽了多少人间沧桑。

但他不喜欢周润发，喜欢张国荣。

两千年初，张国荣得抑郁症病情失控自杀身亡，我爹就抱着贴在家里的海报痛哭。张国荣在海报上的惊鸿一瞥，留给世人多少遐想。

也是从两千年开始，我爹改名换姓，成了混混。

他和我娘的情感故事可谓是一波三折。

他们如何相爱，又如何生了我，这些我是不知道的，只是路过弄堂口，听那些织毛衣的妇女在嗑瓜子的闲暇时说起。我娘生的美丽大方，我爹用了他一贯勾女人的伎俩，得到我娘，他们俩属于先上车后补票类型的，结婚时，肚子里的我已经三个月了。

后来因我爹的花天酒地，我娘就走了。有人问我，恨你爹不。

我摇头。

我为啥要恨我爹呢，他一没有抛弃我，二没有亏待我，有钱给我花，有饭给我吃。可我娘呢？没有啥记忆，也没吃过她的奶水，她生于这世上和我爹相遇，大概就只是为了完成生我的使命，所以她跑了，跟着其他男人鬼混，躺在其他男人胯下。

所以我从不觉得我爹流氓，也不觉得他是混混。

3

十八岁那年我读高二，跟着我爹出去学习嫖娼。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重大事情，这个经历标致我成长了，成为真男人了。我挑了黄道吉日，出门前特意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了新鞋。

弄堂口的苏小妹把我的头杵在脸盆上，浇一马勺热水灌在我头发上，飚着一口地道的西北话问我，“收拾这么干净是干啥去呢？”

“我爹带我去做大保健，哈哈哈！”

“真的是老流氓带出了小流氓，”她使着劲的在我头上反复揉搓，“你可知道不，我们这些开理发店的和那些大保健，在其他人眼里是啥知道不，就如同民国时期的戏子一样，都被称为下九流。现在戏子正名了，人家叫话剧演员。”

“你们不也是叫那啥，哦，发型设计师吗？”

“啊呸！设计个毛啊，我这小破店，还设计师，人不叫我鸡就阿弥陀佛了呢。”

我赏了苏小妹几个小钱，说爷今高兴。苏小妹把钱装兜里，讽刺我要去做大保健了，肯定高兴，苏小妹又说友情提醒，别把你的雏给了那些下三滥。

我爹见我这般模样，他一口烟从嘴里喷出，笑的前俯后仰，“虎啊，你这样子，虽说是痞子点，但是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我有点紧张，“爹，你说我们去哪里？我第一次害怕怎么办？好紧张啊，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搂着我的肩，和我大步往前走，“紧张个毛，你要想你是个男人，那些个女娃都是你胯下的，你是有主宰权的，我们就是大妹子酒吧，那里有个可水灵的女人，屁股翘，胸大，活也挺好。”

“爹，活好是啥？”

“哎哟我的小乖乖，咋就这么笨呢，”他戳我一指头，“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大妹子酒吧门口，我爹续上一根香烟，他也往我嘴里插上一根，“待会进去你就说是我儿子，她们客气的很，但是呢，我还不能让你被她们糟蹋了。”

我着急，“为啥啊，我渴望被她们糟蹋。”

我爹轻轻扇我的头顶，“傻逼儿子，男人的第一次有多重要你懂不，要留给你喜欢的姑娘，里面这些早他娘的几百年前就不是姑娘了，我可不能让你给糟蹋了。”

我无言以对，反正我爹说啥都对，我跟着我爹进了门，里面真的艳丽一片海洋，看的我下身不由得一紧以示我的紧张。我和我爹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时候过来一个女人，穿着短裙，手里端一杯红酒，摇着婀娜身姿走过来，坐在我爹跟前，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老虎，今来的有点迟了。”

“嘿，宝贝，真是想死你啦，”我爹想爬上去亲，又坐立端正，环顾四周，“我听说最近这一片区查的严，那些小民警整天没事做，就知道盯着你们，可别被抓啊。”

这女人大笑，“哪能啊，说是查，但你老妹我是谁，和那些民警关系铁着呢，放心放心，大小关系都走好的。”

我爹赶紧把尤物搂在怀里，坏笑，“那最好不过啦。”

这时候这女人才注意到我，他指着我问，“老虎，这小少年是谁啊，还是个雏吧？”

“我儿子！”

女人听后，尴尬的从我爹身旁挪开，“老虎，你不正经，带儿子来干嘛啊。”

“没事，带我这小崽子出来见识见识，哈哈，是我儿子你怕啥？”

她问我，你多大了。我想展示我所有的才华和智慧，这是我爹赏识的女人，肯定是有味道和内涵的，我认真的回答，“18岁！”

“正青春啊，哈哈，老虎，我们酒吧新来了一个姑娘也是18岁，纯洁的很呐，绝对是个雏，要不给你儿子介绍介绍？”

我高兴啊，心跳加速，心想一定会好好表现。

可是我爹使劲摇手，“不不不，我这儿子不能把雏交待到这，咱还是老老实实干我们的事去。”

我急了，“爹！”

“听话！在这喝喝酒，听听小曲，爹随后就来！”

4

我爹上了楼，和女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留我一人在这喝个闷酒。可是我浑身上下的荷尔蒙上蹿下跳的，好生兴奋。想来这灯红酒绿的地方真的是极好的，想当初我一直渴望，就连梦里都想着此时落坐在吧台的这些姑娘，他们红唇性感，翘臀胸大，摸上去如沐春风。

虽说我爹眼下不会让我乱来，但既然他肯带我来，那就是有这打算的。我正想着，过来一个姑娘，18岁左右，穿一件白裙子，扎着麻花辫，她的眼神空洞，左右四探，最后眼神停留在我的位置。

我只觉血液暴增，快要完蛋。

姑娘坐在我对面，喝着红酒，香水的味道停留在周围。

好久，我的鸡皮疙瘩安稳了以后，我假装自己很老练的问她，“嘿，小丫头挺可爱。”

她没理我。

我给足了自己勇气，大步上前，跨坐在她旁边，撑着胳膊肘子，“小姑娘很傲气啊。”

她显得很紧张，“我是第一次，我我我害怕。”

“第一次什么？”

“第一次做这个。”她的头很低。

我想，反正我爹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干脆就让我泡泡她，说不准能泡个雏出来。人家都说开雏很贵，反正我既然上了，我爹总能给我补上这窟窿的。

“我也是第一次，紧张。”我和她说。

她抬头看我，我在她眼睛看到一丝光，是刚才女人没有的，我打了冷战，“姑娘你带我去楼上可好？”

“你先说好，给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我心想，真的是直接啊，开口就要钱。

“一万。”她回答的倒是很干脆利落。

“我擦，你是范冰冰？”

“不是，”她低下头，眼睛瞅着胯下的白裙，“可是我需要钱，你愿意给就给，不给就算了。”

“给给给。”她激情了我男性霸占的荷尔蒙。

我跟着她上了二楼，二楼是一家酒店，她在包里取了房卡，我跟着进去，里面基本没什么陈设，就一张床，白色床单。

她说，“我先进去洗澡。”

我说哦，她就进去了。

我在外面听着四下飞溅的水花声，脑海中想着诱人的裸体，下身发硬无比难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反复在地板上光着脚来回走动。我害怕接下来的事情，也害怕我爹知道我花一万块钱睡了雏，他提刀杀我的样子。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男人嘛，活着总得赴汤蹈火一次，我在努力学习着我爹当年混混的模样，此刻我才发现，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印象远胜其他东西。

姑娘裹着一条浴巾出来，她让我去洗洗，我已经紧张的语无伦次，她坐在我旁边，湿发，有水珠滴落在浴巾上，她的呼吸那么均匀，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得意忘形的一次，我想，此时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翻身上马，将姑娘压在身底下，开始亲吻她。我的身体僵硬无比，就像陷进一片温柔乡里，她开始热烈的回应我的亲吻，我们就像一对情侣一样缠绕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我准备好了所有的冲刺，迎接我破雏的最重要的一步。

只见房门顷刻间被一脚踢开，我爹像一个战士一样冲进来，他见眼前情景，先是一愣，然后大骂一句，“狗日的！”一把将我从姑娘身上拉下来，他欲打算伸出手给我一个耳光，然后又顾不得，在屋里来回寻找东西，然后拉住我，塞进衣柜，关门的时候说，“狗日的，老子的前程都被你毁了！”

然后他关了门，我杵在衣柜里，被一片黑暗包围，不知外面为何物。

5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有人一脚踢开门。

“虎三，这下好了，嫖娼的掌门人，每次你不是都跑的贼快吗，今算是被我逮到了。”

然后就是我爹的声音，“啊哈哈，你个小协警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啊，抓了我，人证物证都在，这下好了，我也赖不掉了。”

我知道完蛋了，这是载坑里了。我想推门而出，可是衣柜门被压着，应该是我爹站在衣柜门跟前，他说话的声离我很近。

“我跟你们头可是很熟的，”是女人的声音，“你呢，就当做没看见好吗？”

“熟？那是没证据熟，现在有了证据就不熟了，你们这一锅烂肉，我这次非得给你们全部炖了！都带去派出所，聚众嫖娼卖淫，有的罪受了！”

“那就得蹲局子咯，这事闹的，认栽！”

这是我听到我爹说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就是房门关闭的声音，我吓得躲在衣柜里直打哆嗦，大气不敢出一声。过了一个小时，我才缓慢打开衣柜门，屋内空无一人，我的双腿打颤，好不容易站直，我扶着墙下楼，刚进门时的热闹场景已没了踪影，楼下有几个女的收拾酒杯，见我从楼上下来，狐疑的看我一眼，“咦，楼上的人不是都带走了么？”

“小姐姐，你们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我差点就哭了。

这女的叹气一声，“唉，这是被抓了嘛，老虎以前很机灵，状况不对赶紧闪人的，这次是真的载跟头了，我们也刚从派出所回来，这酒吧是开不下去了，以后会被贴上聚众嫖娼的标签。”

我双腿发软，坐在地上哭泣。

我爹这是救我啊，替我蹲了局子。

6

我在派出所门口好几天，总算是等到探视机会。

时隔好久我见到我爹，他戴着手铐，坐在我面前，拿起话筒和我通话，我没出息的就哭了。

他就骂我，“哭个求，老子这辈子值了，牢底坐穿也值了。”

他缓缓，又说，“老子这辈子，没做过啥后悔事，哪种女人没见过，没上过。唯一后悔的就是，从小不知道咋教育娃，老给你贯穿这些淫秽思想，把你害了。人家都说已入空门，啥都想开了，我是一入牢门才想开，不该带你接触这些玩意啊。”

我泣不成声，只能连着的叫爹。

“虎啊，你以后可得给老子走正经路，别在让那些蹲墙角的女人整日整日的叫你混混了，还有，越好看的女人越不要去喜欢，就像你娘，我就是在你娘那里上了贼船，她长得好看白净，可是她是妓啊，虽说爹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为我生了你，可终究是逃不过她的本职，走了。”

“我的虎，以后见着好看的女人躲远点啊。”

我看到我爹的泪花泛在眼角。

他起身背对我，离开。

我站在身后，欲言又止，最后只唤了一声爹，望着他消失。

7

第二天，满街道流传着一句话，老虎嫖娼被抓了，这下好了，总算见不到那个老混混了，瞧把他一天嘚瑟的，感觉上了那么多女人，得意忘形，也不怕染上啥不干净的病。

有的人说，一家子都是那德行，老虎找的媳妇还不是啥好东西，可怜了小虎子啊，跟着老爹成日的把嫖娼挂嘴边。

是啊，但愿这娃以后别走了他爹的老路。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