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告诉她,我不要林炎,也不要好好地过,我只要她抱我一抱,然后就让我马上死掉!”
——司马怀璧
文/怀山若水
1
司马怀璧骑着父亲替他准备好的马,独自跟在队伍后头。
出发前,他一再强调,要不是为了母亲,他是绝不会走这一遭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到父亲像个傻子般咧开大嘴笑了。
我就不该答应他,怀璧有些后悔,可是转念一想,只要能让母亲的在天之灵高兴,就是给司马世弋占些便宜也是值得的。
起初,他还清楚自己是在宽敞的迅道上向北行进。可是后来随着一个拐弯,队伍便转入了一条林间岔道。光线随之暗淡下来,小径七拐八弯,茂密的树丛很快让他迷失了方向。大约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跟着他们走出了浓荫蔽日的林地,进入一处乱石遍布的峡谷,而峡谷的尽头竟是一条死路。
“我们到了,下马吧,人就在前面的山洞里!”父亲率先翻身下马,并为他牵马执镫。
这里看上去像是个秘密据点,司马怀璧边走边看。他望见四处的高坡上站了不少身着制式皮甲的士卒,看似零零散散,实则各据险要。
父亲所说的山洞很深,前窄后宽,每隔十几步就亮着一个火把。灰白的岩石突兀在头顶和两边,被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得恍如活物。
“你说的病人到底在哪里?”怀璧有些不耐烦地问。
父亲脸上带着犹豫,“就在里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看她之前,我想先让你看……一样东西!”
“东西?你以为我是当铺的伙计?”怀璧扭头就走。
“呵呵,你小子的脾气还真不小,”父亲一把拽住他,“听着,不是我有意瞒你,而是我也实在不好说那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来都已经来了,你就先看了再说吧。”
他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可不是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人,怀璧心里疑惑,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行,我就再信你一次!”他冷冷地说道。
2
两人一前一后,又拐弯抹角地走了百十步,司马世弋终于停下脚步。
“那个东西就在里面,一会儿看到了千万别怕,它已经死透了!”父亲指着一个由两名军士把守的天然石窟说道。
他认为我会害怕?我在他眼里果然就是个废物!怀璧愤愤地瞪了父亲一眼,没等对方拿上火把,便闪身进了石窟。
一股焦臭扑鼻而来,就像是一坨屎被烤糊之后的味道。什么东西这么臭,腐尸?好像不对。怀璧循着臭味飘来的方向朝前慢慢挪去。
周围的黑暗被身后渐渐亮起的火光驱散,那是父亲举着火把跟了进来。
我的先祖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具既像干尸又像焦尸也像骷髅的鬼东西横在石窟中央的地上,身上至少被捆了三条碗口粗细的铁链。铁链漆黑如炭,和它的肤色无异,显然都是被烧灼后留下的痕迹。它的身体和四肢干瘪如柴,脑袋看上去特别巨大,眼洞、鼻洞甚至嘴洞里都插满了弩矢,活像个刺猥。
“这……是什么?”司马怀璧张大了嘴巴问。
“你问我?我还打算问你呢。”父亲对着儿子苦笑,“这是我十天前在一个野外的庄院里遇上的,以前从没见过。因为它,我损失了两名最好的手下。”
“郝路死了?”怀璧望着父亲黯淡下去的神情,猛然意识到今天郝路的缺席绝不只是一次偶然。
父亲点点头,似乎不愿再提这件事情,“这东西刀枪不入,力大无比,只有眼睛、鼻孔和嘴洞是弱点,要不是我总让手下带着迷矢,恐怕……这次你就真的如愿以偿了。”
“我如愿以偿?”司马怀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哼,我虽然不想见你,但也不至于咒你去死,我没你那么坏良心。”
司马世弋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你就打算对着这鬼东西一直笑下去吗?”怀璧问。
“当然不是,”父亲那张粗厚的脸皮竟然也会发红,“这个……这个怪物虽然当时被迷矢制住,但是药效一过就又会发狂。它总是对身边的活物毫不留情,抓到了就统统撕碎,不知疲倦,永不停歇。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我就只能用火把它烧死,否则根本就带不回来。”
“它吃人?”
“这倒没见过,不过它的嗅觉似乎对血腥气很敏感,闻到了以后两眼还会闪红光,就像两团跳动的火焰。”父亲指指自己的眼睛,比划着。
“那你干嘛要带它回来?烧死了埋了不就行了?你就不怕会有疫病传染?”怀璧连珠炮似地问道。
“疫病?”司马世弋一愣,“这我倒真没想过。至于你问我干嘛要带它回来,那我告诉你,这就是我要找你来给一个人看病的原因,这……说来有些话长。”
“我既不是大将军,也不是四个孩子的爹,我有的是时间。”
世弋皱了皱浓眉,道:“那好,你跟我来。”
真没想到还会遇上这种事,粗看那鬼东西倒不像是什么上古异种,可如果是人的话,又怎么会变成那样呢?司马怀璧跟在父亲身后走出石窟,满心疑惑。
3
又是一段左拐右绕,还是一个差不多的石窟,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出来,琐碎的金属响声伴随着低低的呻吟声。
是人的声音,好像还是个……女的,怀璧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下来的景象更令他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了。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女孩子被手臂粗细的链子拴在石窟的角落里。五根链子全由生铁打造,一头被钉进石壁里,另一头则被分别拴在了她的脖子和四肢上。她伏着身子,蜷在地上,小小的个头,顶多四、五岁的样子,小脸埋在细小的双臂之间,一头暗金色的卷发乱如野兽的鬃毛。她的十根细小手指如爪般紧扣着地面,上面的血肉已经模糊,指甲也大半断裂剥落。
“她还是个孩子?而且看着像是个纳澜人!”怀璧慢慢靠近对方,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父亲点头叹息,“是的,一个苦命的孩子。”
怀璧怨毒地瞥了父亲一眼,“苦不苦命跟我诊治病人有什么关系,说点有用的!”
“唉……其实她的情况我也是一无所知,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父亲无奈地摇着头,“我只能说,她出现在我遭遇怪物的那个庄院里。有可能她是整个灭门之灾中的唯一幸存者。”
“灭门之灾?那又是怎么回事?”怀璧越听越糊涂,觉得父亲此行好像真的遇上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我也不知道到底这样说对不对,反正我带人路过那里的时候,全庄上下只有尸体,没有一个活口,而且……而且所有的尸体表面看起来都完好无损,连一点伤痕都找不到。可是只要轻轻一碰尸体,顿时就全部化成了飞灰,连头发都一根不剩。哦,对了,我在现场还捡了一些飞灰的颗粒,你帮我看看吧。”父亲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摊开后递过来。
难道他今天是让我来破案的吗?怀璧接过布包仔细地看着。明显是高温烧灼后的颗粒,却又和普通骨灰完全不同,摸起来倒跟学宫里珍藏的地火熔晶有那么点相似,真是奇了。
“这包东西能给我吗?”怀璧决心带回学宫好好查验。
“有用就拿着吧。”父亲爽快地回答。
“听你刚才那么说,你是从一个满门被灭而且还藏着怪物的的庄院里救下的这个女孩子?那你是怎么发现她的?”怀璧在离疯女孩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问。
“就在制住了那个怪物之后,”父亲摸了摸右手,“我当时受了伤,天又下着大雨,于是就带了亲兵们回到之前我已经查探过的石堡大厅稍作休整。没想到我在包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原先桌上残留着的食物被动过了,于是就让大家仔细搜查,结果在大厅的长桌底下发现了她。”
“连残留的食物有没有动过也能被你察觉,你也把自己说得太神了吧!”怀璧显然有所怀疑。
“你不知道,那一桌子剩饭剩菜全都是我们百旗人的菜式,唯独有两个座位前放着一盘没动过的干乳酪,你说我的印象能不深吗?”
难怪,司马怀璧不吭声了。
父亲继续说道,“小女孩当时受了刺激,癫狂得就像一头小兽仔,见人就咬,我和亲兵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抓住。”
“所以你们直到现在都把她当畜生一样拴在这里?”怀璧质问。
“当然不是,”父亲解释道,“之所以拴她在这里,是因为她从两三天前开始变得有些……有些不正常,我没办法才让人这么干的。”
“怎么个不正常法?难道也像我一样?她的头发可没变白哦。”怀璧调侃道。
父亲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女孩,“你仔细摸摸她的皮肤,再看看她的脸,就知道了。”
网友评论
情节设计巧妙,描写引人入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