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托鬼神，祸乱人心，挑起变乱，浑水摸鱼，这帮人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之徒！” ——司马世弋
文/怀山若水
1
暗夜深沉，大雨如注，风里有血腥的味道。
才冲出石堡大门的司马世弋，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知何时，庭院右侧原本虚掩的谷仓大门已裂成碎片，木屑落满一地。没了门的谷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张开了巨口的怪兽，无声无息地想要把一切吞噬。
任鑫和其他四名亲兵就围在谷仓门前，半月队形刚好笼住了漆黑的门洞。他们有的弯弓搭箭，有的挺槊在手，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强敌。只是，时而来回游移的脚步显露出他们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怎么回事？”世弋一边大步冲进庭院，一边大声喝问任鑫。
“别过来，将军！”任鑫没头没脑地回应，声音听起来焦急而又充满恐惧。
“慌什么！”世弋吼回去，可话音还没落地，又是一阵低沉的吼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竟是从谷仓里传出来的，难道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突然，一团黑影从谷仓里飞出来，越过任鑫他们的头顶，重重落在世弋面前的灰石地面上，溅起一捧红色的水花。
那是半截尸体。制式皮甲不言而喻了他的身份，空洞无神的眼睛则宣示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吼……”伴着再次响起的咆哮，一副灰色的身躯从谷仓的阴影里显现出来，狂躁而又煞气逼人！
那是个什么怪物！它就像一尊移动的石像，又像是一具活过来的骷髅。
它全身赤裸，几乎与人等高，身躯干瘪，完全不见血肉。灰白起褶的皮肤包裹着清晰可见的骨头，在夜色中隐隐发青。它干瘪的脸上须发皆无，甚至连眼珠、鼻子和嘴唇都没有，只留出几个黑乎乎的空洞，一眼望去不知深浅。
怪物迈着细而有力的两条腿紧走了几步，脚下跟着发出“吧嗒、吧嗒”的踩水声。世弋发现它前后摆动的双臂就像隆冬里的枯枝，透着死亡的气息。
“嗤！”不知是谁放了一箭，鹰羽尾的钢箭夹带着劲风正中怪物的两眼之间。
“叮……”箭被弹开了，所有的呼吸为之凝固。
难道它刀枪不入？世弋同他的亲兵们一样，脸上现出了惊骇的表情。
2
“杀！”经历过片刻迟疑，任鑫的吼声突然打破了僵局。就在他挺槊突进的一刹那，怪物枯臂一挥，带起的劲风正巧撞上吐着寒星的槊头。“呼”的一声，沉重的长槊就像被吸住了一般，毫不犹豫地从任鑫之手飞脱而出。
“哐当……”不远处响起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畜生！”任鑫大声咒骂着拔刀在手，再次发起了攻击。
“小……”世弋话没出口，一捧火花便已在怪物的手臂上闪现。“当……”钢刀应声折断，断裂的刀头打着旋飞了出来，巧不巧正好插入世弋身前的地面。
司马世弋大骇。他临阵二十多年，手刃过伴马人的饮血武士，也刺杀过巫灵驯养的霜甲奔狼，但如此不靠咒术加持、就能刀枪不入、磕断钢刀的怪物，还是生平仅见。他拔剑在手，几步抢到任鑫身前，大喝一声，挺剑朝怪物的头颅刺去。
长剑化作一道电光，疾驰猛进。世弋的鼻间飘过一阵咸腥，一如集市上发臭的死鱼，那是死亡的气息。耳边传来尖利的声响，手上的劲道随之一滞，剑尖已中怪物的太阳穴。
可是，怪物非但毫发无伤，相反猛地顿住身形，缓缓转过脑袋，脑门上岩石般坚硬的皮肤带起一溜火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令人心胆俱裂。
当世弋与怪物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发现正在瞪视自己的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两个比夜还黑的无底深渊，了无生气，令人绝望。
他和它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他都能看清对方微微抽动的鼻梁骨。
它是在嗅味道吗？世弋未及细想，就感到持剑的右臂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住了。他这才发现怪物的一只手已经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剑身。
那根本就不是手，而是爪子！五指枯槁，皮包着骨头，连骨节都清晰可见。指尖完全发黑，细长的指甲足有三寸长，微微朝里蜷曲着，状似鹰爪，看上去比剑刃还要锋利。
糟了，世弋猛地意识到危险迫在眉睫，可惜为时已晚。怪物丝毫不惧长剑的锋利，挥臂一甩，便把他连同长剑一起甩飞了出去。
一阵揪心的剧痛袭来，世弋撞到了十几步外的门廊立柱上，随即重重摔在地上。那一瞬，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哇……”一口甜腻的液体从嘴里喷射出来，他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所有东西都在晃动，耳边全是嗡嗡的声响，就像是几百只苍蝇在叫嚣。他在空气里闻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3
“将军！”好像是任鑫的声音，也好像是郝路的声音，世弋不能确定。
“快……迷矢……射它的鼻孔和……眼洞。”世弋咬紧着牙关呢喃。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还好剑还在。于是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恍惚间，世弋好像看到不远处那个青灰的影子正朝自己靠近，随之有两点猩红的光晕出现在视线里。随着距离的缩短，青灰的影子慢慢变成了深黑色。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但随着一声低沉的吼声，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怪物以一个极为轻巧的纵跃落到自己跟前，仿佛猎狗般四肢着地，俯着身子，丑陋的鼻洞对着面前的地上一阵狂嗅，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保护将军！”世弋看到郝路不顾一切地横在自己面前，手里的佩刀闪着刺眼的寒光。
“别呆在这儿，快去拿迷矢，射它的鼻孔和眼洞！”世弋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郝路的肩膀，想把他推开。
“不……”郝路倔强地反抗。
“小心！”世弋拼足全力，刚把年轻的将旗卫推出去，怪物的一只爪子便探了过来。他随即横剑当胸，却立刻被黑如炭灰的爪子扣住。“当、当”数声，长剑被硬生生折成几节，坠落于地。
这次，世弋终于看清了那两点猩红原来来自怪物的眼洞，那是两团跳动着的火影，呼之欲出。
怪物在他面前伏下身子，后肢撑起，前肢压低，状如鬣狗扑食。
“将军快跑啊！”郝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怪物身后，当他发出催促时，人已经用双臂死死环抱住了目标的两条后肢，并把它弄得有些站立不稳。
司马世弋突然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一幕会是什么。他想阻止，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怪物就已经一把将自己的利爪扣在了郝路的头顶上。
“啊……”郝路发出极度扭曲的尖叫，声音凄惨已极。
世弋看到怪物毫不犹豫地把郝路的脑袋连同脊椎骨一起从身体里拔了出来。在空中挥舞如鞭，甩起一阵血雨腥风。
“畜生……”司马世弋声嘶力竭的哀嚎响震夜空。
“嗤……”一点寒星破空而来，穿雨而过。
猛地，怪物身躯一震，停滞下来，黑漆漆的鼻洞里钉入了一根如筷子般的短矢。
是迷矢！绝望中的司马世弋顺着弩矢射来的方向望去，摇动着的气死风灯下，任鑫正单膝跪地，平端着一把手弩。
“吼……”随着怪物的叫声，又一支弩矢射中了它，这次是它的眼窝。世弋看到那团跳动的火影忽闪了几下，明显开始变弱。
怪物近乎疯狂地挥动双臂想要反击，但接二连三地弩矢却令它陷入绝望。
三支、四支、五支……眨眼间，整整十支弩矢分别射进了怪物的眼窝和鼻洞。
这是手弩一次填矢的极限了，司马世弋对自己说，但愿先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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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敏锐，下笔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