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醒过来已是结婚第三天中午,奶奶看到她醒了,双手合十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昏迷了一天两夜,吓死奶奶了。”
桂花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在哪儿?”
奶奶用手摸着她额头说:“退烧了,好了,两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奶奶熬了粥,给你盛一碗来。”
桂花撑起身子想坐起来,感觉浑身酸痛,转头看到里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八条新被子,立即想起了自己代替三姐结婚的事,还有那晚的打斗和淋雨,心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奶奶着急地说:“别动,没力气就躺着,等会儿我端上来喂你吃。”
她转过身子,朝里躺着不吱声,听着奶奶开门,下楼。
奶奶端着碗走到床边:“花儿,饿了吧,你自己坐起来吃,还是奶奶喂?”
她不想为难奶奶,自己坐了起来,接过碗,“谢谢奶奶。”
“一家人说什么谢。花儿,你不要恨志强,那天他高高兴兴去迎亲,却碰到新娘子逃了,能不火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只能喝闷酒,喝醉酒就发在你身上。花儿,你是个好孩子,志强也是个好孩子,打过你过后他很后悔,看到你昏迷,急坏了,连夜去找医生来打盐水,晚上又在这里看护你。花儿,相信奶奶,他平时不是这样,那天是气糊涂了,奶奶替他向你道歉。今天你家办回门宴,他到你家去了,回家后我再让他亲自向你道歉。”
“奶奶,别说了。”
“好,不说了。好吃吗?我在粥里放了白糖,多吃点才会有力气。”
黄志强回家后果然向桂花道歉,桂花却忘不了身心的伤痛,坚决不肯睡在新房里,拿床被子和奶奶睡在了一起。
黄家父子平时做腈纶丝生意,购买工厂废次的腈纶丝,稍作整理和分类再卖出去赚取差价。桂花发现买家用腈纶丝加工成针织裤卖给中间商,中间商把这种半成品的裤子拿去染色整型,制成弾力裤放到市场上出售,零售价九元一条的裤子,成本只要四到五元。她想自食其力,用自己的压箱钱买了一台针织横机,学着进行编织缝纫,自己送到染色厂加工,自己跑到市场上去出售,居然卖光了。赚钱虽然不多,但给了她信心,她心想,等赚到足够的钱,就搬出去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婆婆在饭桌上多次暗示桂花搬回新房去,说:“哪有新婚夫妻分居的道理,结婚了就得像结婚的样子,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舌头牙齿还打架呢?”桂花只当听不懂,既不反驳,也不同意。婆婆又请她的父母来劝,她对着父亲说:“你的面子比我的命重要,不用来劝我,就当我死了。”父亲气得想打她,她冷冷地说:“打啊!新婚夜志强哥差点把我打死,现在你来打啊!”
奶奶劝过几次,她说:“奶奶,我不恨志强哥,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忍受结婚当天新娘跑了的耻辱,他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不怪他。但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俩结婚完全是因为双方父母的面子。我俩没领结婚证,等过了一年半载,我就走,志强哥条件那么好,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对象。”
黄志强觉得桂花平白无故受他一顿打,还违背意愿强要了她,差点害死她很是愧疚,所以吃饭时总是把好菜往她碗里搛,睡觉前到奶奶房里看看她,也曾劝过她回新房睡,他愿意打地铺,见她不愿意也不强求。听到她想买横机,积极主动联系,把后房整理出来,安装日光灯,带她熟悉一道道工序,介绍认识相关的负责人。他只要有时间就帮她去印染厂加工半成品,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位好丈夫。
天气转凉了,那天起床后,桂花在天井里刷牙,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呕吐了起来,黄志强关切地问:“怎么啦?”
她说:“可能是淋雨后身体没恢复,最近又忙着编织弹力裤,太累了。”
“不要太拼命,慢慢来,家里不等着你赚钱。”看到她弯腰又在呕吐,忙上前想帮她拍背,想了想又缩了回来说:“吃过早饭我陪你上医院去看医生,身体要紧。”
奶奶高兴地说:“花儿,你是有了吧!”
“什么有了?”
“傻孩子,有宝宝了呗!”
桂花猛地站了起来,脸一下子白了:“不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结婚一个多月了。”
“可是……”
吃过早饭,黄志强陪她上医院,检查结果:阳性。
他拿着化验单喃喃地说:“怀孕了”,抬眼看着她,“桂花,真的怀孕了。”
桂花一把抢过化验单,三撕两撕撕得粉碎,用力往地下一甩,快速地走出了医院。她低头一个劲地走,却不知道该走到哪儿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塘河边,堤岸上有一片桑树,枝条已经剪尽,只留光秃秃的树桩,她一屁股坐在堤埂上,头埋在双腿间呜呜地哭了起来。黄志强跟在她身后,不知道怎么劝她,坐到她的身边,双手抚着她的肩膀,低声地说:“对不起。”看着她耸动的双肩,抑制的哭声,无助的样子,他突然把她抱住,双手把她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桂花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松开双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她,她接过去擦着眼泪鼻涕,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俩人并排坐在堤埂上,默默地看着内河里的运输船南来北往,河里的水浮莲,水葫芦在船隙间飘来荡去,有时候被压到船底了,船过后它们又浮了起来。船队劈开的浪翻卷着冲到堤岸上,哗啦啦地一路刷过去,刷出一层黑泥。
“今天搬到楼上来,让我来照顾你们。”
“……”
“这一个多月来,我想了很多,现在回想起来,荷花从来没有爱过我。每次我到你家去,都是你泡茶,陪我聊天,荷花不是借故离开,就是爱理不理。我说没人帮我织棒针衫,你就帮我织了一件三浦友和式样的棒针衫。冬天骑了自行车去你家,西北风吹得我鼻子通红,你织了一条灰色的围巾送我。我追荷花追了两年,得到的两件礼物都是你织的,也许冥冥中早就注定,我俩要成为夫妻。是我混帐,把金子当粪土,我真是该打。”说着用力地打自己的嘴巴子。
桂花抓着他的手说:“志强哥,我不怨你。”
“你原谅我?”
“志强哥,我本来想有了谋生之道,赚了足够的钱,一年半载就离开你家独立生活,不受这个错误的婚姻束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可以另娶,我也可以另嫁,我俩没有领结婚证,法律上不承认我们是夫妻。现在突然怀孕了,我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我接受不了。刚才我一直在做思想斗争,是打掉还是生下来,思来想去舍不得打掉,他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剥夺他生的权利。”
“桂花,有了宝宝,一定要生下来,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他端祥桂花的脸,觉得桂花脸上发出母性的光芒,温柔的眼神,光洁的肌肤,鹅蛋脸,细长眉,就是眉眼间的黑记也觉得是特别的纹饰,厚实的嘴唇给人一种安祥稳重的感觉,他的心第一次觉得踏实,觉得幸福触手可及。
他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慢慢地越吻越热烈,舌头顶开她的唇,疯狂地吮吸她的美好。桂花刚开始僵住了,接着身体放松了下来,越来越柔软,终于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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