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菜七
某些瞬间可以永恒。亦枫笃信她也是这样的人。去吧,远远地瞧她一眼也好,至少不问得失去尝试一次。她会在那里的!亦枫心里想着小雅说过的话。在决定出国后,他鼓励自己去看她,去寻一个答案。
飞机颠簸了几次,俯身穿透海面上空飘扬如絮的薄云。半小时后即将到来的降落,让他的心欲迎还拒地慌乱。而他的心也早已飞走,抢先降落在充满期待、羞愧与感动的泥沼中。他的心走过很远的时光旅程,年龄虽不算老,却也不年轻;有人说他凭长相与才华可以魅力无限,而他并不接受这恭维,也没因此收获所谓的幸福与成功;他不擅言辞,有时却滔滔不绝;许多事都了解一点,却不精通;很平凡的男人,甚至算得上是生而为人,对不起的那种类型。
先是一个什么东西砸在他脚尖上滚落,他浑如不觉,耳边清脆的嗓音忽然响起,随后是一连串的“哎”,才渐渐驱散了他心头的浓雾。邻座的乘客将他从迷雾的泥沼中拯救了,对方冷漠地说着热切的客套话,请他帮帮忙,把滑落到他座位前的手机捡起来。他没看说话的人,欠身捡起手机递还。
亦枫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差点让手机摔在对方腿上。是一位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他一直在自己的想法与思虑里,没注意到身边坐着什么人。他仍有些迷瞪,也仿佛被突然看到的人惊了,他没回一句不用谢,只在心里咕哝了句什么。女孩有一张素净雅致的脸,黑色顺直的斜刘海下,有一双单眼皮的眼睛,漂亮的棕黑瞳仁迎着他的视线,发出宁静而困惑的目光。她的眼里仿佛带着气愤的锥子,仔细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有些奇怪。亦枫慢慢垂下视线,回头继续往舷窗外凝视。
“好几次,都不搭理人。一个多小时了。那些云,有那么好看呢么……”
女孩喃喃自语。亦枫估计女孩是在问他,不过他没有心思答话。而对自己外貌相当自信的女孩子,是绝不允许被男性如此冷遇的,何况不是第一眼就想去交谈的陌生男性。
“你好,请问您是个哑巴吗?”是那种客套的自动应答机式的语气,甚至对年轻的亦枫用了“您”。同时,还有一股孩子般的气愤和探求欲。亦枫没回头,勉强扯了扯嘴角。
“哎,那么是喜欢看云喽?不想说话?有心事?”女孩缓慢而不依不饶地问。这次似乎少了点漠然的热烈,多了些自然的平实。他知道女孩的平静只是好奇,并非刻意想认识他或者找他聊天。亦枫处于被唤醒的状态,他出于礼貌,扭头回望了她一眼,便靠回座位上。
“我上飞机后就想和你商量,”女孩说,“想换你靠窗的座位。问过你三次了,你不言不语。不同意没什么了不起的,讲一声就行啦!看起来也不像是没礼貌的人呀。”
亦枫确定从没听到过她换座位的商量,哪怕听见了,也不会同意。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狭小的角落,来收拾漫天的思绪。因此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难为情。女孩的语气和执著于弄清楚为什么的想法很明显,他感到好笑。
“我不太想说话,”近两个小时没说过话的嗓子很暗哑,他说,“也不擅长聊什么。”
“我看你是在发呆!”女孩大大咧咧的。显然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太突兀了,他们不熟。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两根手指搭捂在唇上,轻声嗫嚅,“可能,也是一种不爱说话的习惯吧。”
女孩裹了裹米色的尼外套,叹了口气,认真地说着戏谑的话,“马上就到了考验体重的时候了!”
亦枫诧异地转头瞥一眼女孩。几缕调皮的黑发垂搭在腮边,她的侧脸轮廓清晰、圆润自然的那种清晰;不是整形后僵硬高耸的张扬线条,没涂口红的唇皱着淡淡的嘲讽笑意。由自然的细节拼成一张自然的脸,没有时下千篇一律的漂亮,但看起来挺好,像她自己。
几秒钟后,女孩回顾了他一眼,也回应了他的疑惑,“我们的目的地——这座海边的城市今天很冷、风很大,不够重,小心给刮跑了;不过,你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亦枫木讷讷地低声嗯了一下,仿佛是无所谓地赞同了她。
“不过,你可以安心。虽然你身体不重,但你的心事重啊。”女孩语带调侃睃眼瞧他,解释道,“是呢,风吹不动心重的人呐。”
顿了一下,女孩压低嗓音感慨地补充,“恐怕,我说的是自己。”亦枫沉默着思索着她的话。见他很冷漠,女孩有些尴尬地冲他呲了呲洁白的牙,低头翻看手机,没好意思再打扰他。
亦枫不想说话,彼此回到之前熟悉的沉默。然而人静下来后,他心里泛起对女孩的不易察觉的歉意,她说的话也可算成是陌生人的善意与关心吧;他想,冰天雪地的荒原里独行久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白水也如夜行人遥望远处忽闪的人家灯火。他干巴巴地说,“你猜的差不多;心重,不怕风吹的说法也新奇。”
女孩两只手掌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交握着,“是呢,心沉甸甸的;那个,我来这,是要去把握.....”她打开手机自拍功能,仿佛在确定那个在手机屏幕里眨眼的女孩是不是自己。她对着屏幕做了某个决定般点点头,“嗯,在义无反顾的年龄做几件义无反顾的事情,比如争取爱、梦想什么的。”
亦枫没忍住,笑了出来。善意的笑,为了她过于严肃又带点天真的说法。世界哪有那么简单纯真。“好笑么?”女孩抿着嘴,又有些恼了。
亦枫摁了摁想要挤到一起的脸部肌肉,笑意却从嘴里溜了出来,“呃呃,挺好的。你来,是为了爱情?梦想?还是什么?”
女孩被他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她不计较他的哂笑了,干脆地说。“都是,想实现的美好都是梦想。”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亦枫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判断该不该讲。然后才降低声音说,“我想试一试,看看自己有没有去爱的能力,能不能握住一段感情。”
为回馈她的信任,亦枫在心里寻找着最光明柔软的感触,尽量用书面化的严肃方式说道,“感情的事,以及其他事,顺其自然的好;当然,刹那的一瞬便足以诞生或毁灭一段感情,而一瞬,可能有一辈子的长度。”
“哎,他在这边出差有一段时间了,我来找他。之前,我们因为偶然的原因认识一年多了。相互有些好感,甚至忽然的心动,我以为只是激情的冲动,过去了就会平复下来,结果你看到了:酝酿成了活火山,从来没有过这感觉;但他有一个关系不太好的女朋友。所以,我既不想被人误会插足,又不知道他、或者我自己能不能行,做到,嗯,尽量护持被爱眷顾的心吧。”
她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心脏的微微跳动。犹如此前他抑压着呼吸和心跳在听她这段话,他的心有所触动。这感觉他不好意思承认。但他还是真挚地说:“爱情来的时候,往往没来由,一个眼神、一次偶遇、几番交谈,就可能火石电光的出现,那时,哪有什么理智;可是想长久,有很多不确定,还是那句:顺其自然吧。”
“所以,我顺其自然地来了。顺着自己的心。”女孩果断而坦然地说。她神情宁静,很相信自己有些冒失的选择。
虽然亦枫的触动散了些,却更加聚拢了愕然,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的说法与自己的感受、她此行的目的与自己的有太多相似。所有的巧合像是假的,一度令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者仍在之前峰峦叠嶂的思绪里。可分明不是。女孩认定亦枫与自己的感触、情绪类似。而彼此的陌生充当了给予他们安全感的屏障,让他们没有太多负担地轻松说话。她说她叫琳达,并强调不是英文名。
琳达断断续续聊起了自己的感情,没有怨念伤感,只是一些感慨和期望,这让亦枫暂时摆脱了自己杂乱的心境。他话不多,肯定了琳达对于他的猜测、略提了提出国打算,便极少说自己的事,但他眼神明净真诚,是琳达难得的好听众。他们甚至互加了微信。
两人的聊天犹如一场轻松的登山,尽管身体略有疲累,但沿途林翠峰峻,而且相信未来会有更多奇妙绚丽的美景,因此琳达很放松。“我是不是只在意自己的感受而太自私了?甚至说,有些卑鄙?”琳达的故事差不多讲完后问他。这话让他一下子滑回开始攀爬的起点。
亦枫不该贸然来找小雅,和琳达与那男孩互有好感的情况不同,小雅是自己的什么人,放在心里的心灵伴侣?觉得理应相信而见的人?到底所相信的是她,还是独个儿臆想的信仰?情愫暗生的男女?好像全不是,他们只是偶有默契,甚至这或许只是亦枫单方面的。他们从未见过面、她并不晓得自己会来。而亦枫于小雅,恐怕如同尘埃般的过客。或许她得知了,也不会来相见。重要性与难得的遇见是自己单方的感动与幻想——概率很大;为着她对自己的重要性,而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该在意自己奔赴千里见她的行为,算怎么回事?太一厢情愿、卑鄙自私了。
“你觉得呢,这算可鄙的自私么?还是在患得患失中的纠结?”琳达又问。
亦枫心里的山谷回响着同样的、更大声的问话。他眨巴着眼睛,整理着情绪,宽慰地说,“倘若人们都曾卑鄙,卑鄙大可成为阳光下理直气壮的影子。我们自己也背负着影子,只要一想起有许多人和自己差不多,不管言行举止多么可笑疯狂,人大抵就可以在大众中麻醉自己而心安了。争取合理的幸福,有什么不安心的。”
“嗯,我想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们都是众多虱子里其中的一只。普通人有普通人平凡的人性、欲望与念想,我面对真实的自己,尽可能不伤害别人,嗯,尽可能......我是有执念的那只虱子。”
亦枫仿佛没听见琳达附和的感慨,他梦呓一般,“再说,人生若时刻仅存理智的冰冷、精致的计算,也实在太他妈单薄无趣无聊了。年轻时,难免会有机会爱上可能、甚至明知没什么结果的人和事,也许还会咬牙切齿地告戒自己:再不疯狂一次,转眼就老了。”
航站楼前,琳达说了再见。亦枫点点头准备离去,琳达却回身说,“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出发去非洲前要试试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件什么事,离开前去做吧。”琳达指了指手机,匆匆忙忙转身走了。
亦枫站在小雅上班的地方,可能只是他自以为的那座她在的办公楼前。小雅曾零零碎碎说起她的工作。他不确定她在不在这栋沉默肃穆的楼里,但他颤抖着心以深邃的目光散漫地拂过一面又一面窗,他已然当成了她在这里。
亦枫在脑袋里竭力回想她发过的穿制服的照片,那一粒俏皮的痣、两朵噙在唇角的微笑、一副残忍的眼镜压在她小巧的鼻梁上、眉下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或许小雅正打某扇窗口朝下凝望。他责怪自己为什么删了她的照片。对浪漫的、认为美好的、只要引起关于情感期望的,竟然连想都不敢想了么?一点也不患得患失恐怕难以做到。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平流层穿行的飞机舱里,嗡嗡嗡的发动机声音、阳光在呆滞的云层上翻着白眼,一成不变的声音和绵延的云让时间漫长、令人如同被催眠般昏沉沉,昏聩与半醒交替出现。原本他的心就有点浑噩,完全不由自主,心还没想明白,身体已自作主张地跑来小雅的城市。站在这栋楼前。他莫名记起航站楼前那女孩的话,但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想着想着,亦枫记起来她叫琳达,他的脑子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亦枫想要打电话给小雅。直到陌生的太阳坠入西边的楼群森林,最终沉进远处看不见的陌生的海面,他也没能从熟悉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电话。他并没有小雅的电话号码,只有微信,其实他们间的微信聊天也不太频繁,但他认为深刻又彼此理解的一句胜过万语。最终他没发微信给她,他像往日那样,害怕微信的延迟回复。哪怕一秒的等待,都是横亘于见她的无底鸿沟与漫长岁月的责难。他怕自己被消磨而丧了勇气。
对面的办公大楼和天上的星光都黯淡了。黑夜的星光比白天的阳光温柔,但是夜黑得凶猛,他躲在黑夜里等待。等她还是等自己发微信告诉她,他没有答案。但他不得不离开了,离开门卫咄咄逼人的目光,离开让他孤独等待的场所,他讨厌黑夜让自己的身体与孤独无所遁形。
他恍惚间转身,才发现手中捧着东西,却已散落一地,轻飘飘的东西摔出了沉甸甸的响动。是准备送小雅的那本《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一枚自己刻的石印章,讽刺的是他从未问过她的真实姓名,印章上刻的是一片花瓣。他再次暗暗责怪自己的自私,怎么能如此马虎。然而这确实是故意的,他故意淡化她所有外在的,由自然和社会给予她的细致处:容貌、姓名、社会角色等。
他们说过的寥寥数语已经填满他的整个心灵了;或许,淡化小雅外在的一切,也是他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看看是否真能忘了。他很喜欢这个说法:没有人不期待美好的感情眷顾,只是害怕得不到或失去,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心画地为牢地反锁永锢。难道这种想爱不敢爱是虚假的感受、真实的懦弱?难道疑惑结果,就该马虎而懦弱以待内心的真实感受?不过,他勇敢地来了。
街道的人群与车流鼎沸;情绪奔涌不息,他犹如醉酒,头脑发胀,变得对一切视若无睹,沉浸在同她聊过的只言片语。他不断与自己在心里对话。也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越久远的记忆越清楚,眼前的一切却如隔千山。如果没有过去跋涉万水千山的记忆,他亦能如琳达般义无反顾吧。
亦枫在心里絮絮叨叨,要是有人问他具体想什么,估计他也难以细述。脚步带着他的身体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到了街角一座公园内。他在迷糊中幡然醒转,惊异于自己并没带背包就来了这里,分明出发前两个小时收拾好了背包的。下一刻,这让他挥手雀跃地高兴起来,也是他今天唯一高兴的事。因此他没有行李羁绊,可以在绿道上跑步。他听着她推荐的跑步音乐,循环播放,感觉脑袋里循环播放的是整个的过去。除了看看她,他似乎再没有其他值得期待的了。然而,他不敢承认自己的期待。
大风刮散了公园里的人群,似乎空旷的夜晚被拉得更绵长。夜色里,他独自一人绵软无力地奔跑。不一会儿,汗水从颈背和鬓角爬往全身。音乐被耳机里的提示声打断了几次。他停下脚步,有好几条微信。其中有琳达的微信,他想了想,点开了琳达的,长长的微信:“晚上好!谢谢你的勉励。我和他见面啦,一起吃了午饭。他没有回避对我的好感;他抱了我呢,说处理好前面的事情再说。我眼光是不是非常独到?他挺有责任心的。你呢,我估计你要做的也实现了吧,怎么样呢?”
亦枫想,能怎么样?来了就是做了开头。只是该不该再往下走几步,是否发微信给小雅,约她见面或者试探着问问她的想法。“你对这边熟悉么?”亦枫回了一条微信给琳达。“我不熟,他熟。怎么?”亦枫忽然很奇怪地想要制造点热闹了,也许他想通过他们俩给自己决心。“晚上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起喝点啤酒?”“他来不成,晚上临时去了邻市。你找个地方发个定位;稍等,如果他不反对,我随后就过去。”
亦枫在出租车里想,去一个她不大可能常去的地方吧。那么,他就不会突兀地遇见她的气息,那片空间也不曾刻录过她的身影。哪怕只是飘忽过她气息与身影的所在,他也刻意回避,他要在纠结的苦楚与期待里再躲一会儿,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知道小雅的一切。多么自信又可怜巴巴的念头。
酒吧外的灯影在大风里喧闹,彩色灯光如撒开的鱼网肆意张扬,胡乱而不知倦怠地剪着门前的整片夜空,怎么也剪不断夜色;酒吧内却意外地寂寥,三五个人,孤岛一般星罗棋布地撒在各个座位上。有驻唱歌手在生涩地弹奏钢琴,表情熟练地配合歌曲、表演着僵硬的伤感情绪。他把酒吧的定位发给了琳达。
这些不回家的、蜷缩在自己的躯壳里、窝在孤岛般座位里喝酒的人,绽着笑或沉默的脸颊都弥散着大同小异的东西:一颗无处安放的空白的心。尽管他与他们一样孤单和逃避,当他独自坐在吧台上喝完一杯长岛冰茶后,忽而觉得自己与身边的人是不同的:宽而长的吧台犹如海面安稳的巨轮,那个歌手成了浪漫的海上钢琴师;而他的内心怀着见她的柔软与忧伤。
他的心有所系而多一分安稳充盈,只是一厢情愿卑微的思虑与情愫,也算何其有幸。许多人从未曾真正拥有过心悸、忧伤而深沉的想念与期盼。他在这难得宁静的酒吧与营造的浅薄伤感里,品刍自己的思绪,感受旁人的孤单,因为别人比他更孤独而再次高兴起来。
“这地方真难找。”琳达来了,坐在他旁边。她随手掏出一只褐色的竖款钱包,下巴点着亦枫对吧员说,“谢谢,来两杯和他一样的酒。”
亦枫没有抢着去付钱,他不是见着美女就虚伪自大的男人。他愿意尊重她们,抢着付钱和抢着去拎不重的包一样虚伪,都是不尊重人;既然对方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选择并为此负责。当然,如果乐意,他愿意回请她。
琳达举杯示意,自顾喝酒。马上却龇牙咧嘴,酒含在口中,含糊而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有点辣呀……看样子你仍然心重啊。”
“长岛冰茶不辣……烈酒,不知不觉就醉了。少喝点。”亦枫放下杯子淡淡地说,“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你没做那件事。别说,让我猜猜啊。嗯,你喜欢一个人!然后,你们之间出了点什么问题,然后你伤心了,准备干脆去非洲。但是呢,你忽然发现自己放不下,想要再试试有没有可能。或者,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但是你们其中一个觉得不太现实.....”
亦枫举杯打断了她,酒溢撒在吧台的大理石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告诉她的,或者她据此了解的那么多。“哎,你慌什么呀,被我说中了。”琳达拢起腮边的黑发,得意地笑道。吧台橙黄的柔光倾泻,她的脸颊比白天更添魅力。
“你很漂亮。”亦枫的嘴巴失去了控制。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酒,却呛了一下,慌乱之中他说了实情,“我喜欢她,她不知道。或许,她不反感我,喜欢绝谈不上......”
琳达收起了玩味而调侃的神情,轻柔地说,“你试了没呢,用心没呢?”
“我来了,她在这里,勉强算试了一半;我只是害怕失望......”
琳达也喝完一大口酒,把手伸到他面前,“手机给我,我帮你联系她。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虫子,你深沉地喜欢、刻骨的纠结、你默默地想念,你不说,谁知道?你不说不做,女孩子哪有安全感啊?!”
亦枫喝酒不语。琳达有些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柔声说道,“相信我,你得让她知道。无论结局如何,得到、得不到或是失望,这些来得早些更好。不影响她也不太久地让自己难过,至少,短暂的美丽说不定还能慰藉一辈子呢。”
亦枫觉得琳达是个天使,细致而观察入微,她只有二十出头么?他盯着琳达棕黑的瞳仁,他觉得自己应该难为情,他在空中挥了挥右手,既像下决定、又犹如驱赶什么阴影。他瞧着琳达,恍如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诚恳地说,“谢谢,有些霎时确实惦念很久。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吧,我答应你,会听从内心去尝试的。”
第二天,亦枫一早去了那栋楼前。不出所料,没见到小雅。在去机场的车上,他编辑了长长的微信,发送的按钮刺目而坚硬,他摁不动,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犹如扯断了一串耗费心血亲手串成的珠链。珠粒无声向天空坠落。
登上离开小雅的飞机后,亦枫看着隔在窗外遥远的城市,慢慢将一瞬之间散落的珠子逐一寻回,他小心而虔诚地串起来。他背叛了与琳达的约定。在发给小雅的微信里,他把珠子串成了一句俗套的话:我去了非洲,我来过;你若安好便是永恒的晴天。
end
网友评论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可惜故事结尾了……😂
读完似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我去酝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