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昆明

作者: 断虹霁雨i | 来源:发表于2017-08-19 21:09 被阅读80次

    从小便备了一个怕冷的体质,一旦到了风雪时节,我是没有丝毫出门的勇气。可在天气预报的世界里,在这寒冬腊月的最冷季,昆明的气温却跟整个中国相庭对抗,反而摆出一副春光老透的样子。打那起,春城被我牢牢的锁进了脑海里,等待着有一天能被春天包围。

    昆明,这两个字也随着年龄的增大,赋予的意义也越来越多。地理书上说,昆明之所以成就春城,是由于西边印度洋的吹来的暖流和东边太平洋的寒流经过云贵高原在此交汇,东属西风,西迎东风。于是东面的贵州阴雨连绵,四季分明;西面的云南阳光明媚,四季如春。民俗书上说,昆明之所以成就春城,是因为这里在彩云之南,没有萧索,没有寂寥,是那远归的仙人憩息暂居的神居。

    种种因素辗转多年,终于如愿在七月的末尾搭上了去昆明的火车。列车沿着贵昆铁路一路向南,虽同处一个云南,撵过昭通,踏过五尺道,还要奔波一夜才能翻越宣威岭抵到胜境关。透过厚重的窗户,从狭隘的天空中看看群云。才刚过了卯时,那从天上折角对射下的光,也会让眼睛恍惚凝不出一寸视野。蓝、白、黄三色光也会让人误以为离天更近了几分。那无暇的三色像是有魔力,囚禁在深窗内的火车车厢,满布的浑浊的闷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清流,那双掐在脖子无形的手,似乎也放松了一点。让人愈加期待着火车抵达终点。

    到昆明已是上午九、十点,天上的清云早已退却。耀光持续闪烁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可照在身上却是冷冰冰的,禁不住的打了几个冷痉。相逢在七月的夏日,一路上都盛开着各种认不清的花儿,在历历夏风中摇曳,洋洋洒洒,整座城市也因此炫彩多色。

    金碧路上的金马碧鸡牌坊是昆明的标志,承载了这座城市悠长的历史,因东坊临金马山而名为金马坊,西坊靠碧鸡山而名为碧鸡坊。传说每六十年在太阳将落之时,两个牌坊的影子,渐移渐近,最后互相交接,呈现出“金碧辉煌”的奇观,又给这座城市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在昆明的街头,到处都开满了米线的铺子,从国人熟知的过桥米线,到豆花米线,小锅米线。米线就像三千青丝般成为昆明与昆明人之间的羁绊。对于昆明人来说,每个人口中都有不同的米线搭配选择,但无论形式怎样变换,米线永远不仅仅只是一种饱腹的食粮,更多的是一种莫名情感的寄托。米线于小处可饱肚,于大处能思乡,于我而言,这儿的米线所带给我的巨大惊喜,并非仅有美味一说,更是在米线中能被一种态度与精神给渲染,留给味蕾记忆的是昆明这座城市独有的味道。

    过桥米线,是蒙自的产物。却在昆明大肆发展,以致到现在可以走出这座边陲要塞。在通俗菜名占领的中国食谱里,以过桥启头的食物,显得另有一份风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幸逢一位挚爱他的娘子,没有戏剧小说里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浪漫,而是入厨鸡汤煨米线。红袖添香郎才女貌的浪漫主义离我们太远。那农业文明中最质朴的浪漫是融于一碗米线,一羹一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里。因为爱,生活才拥有沉甸甸的质感,日子也变得有滋有味,这才是我们每一个平凡人所能真真实实触碰到的。

    而临近饭点,饭店里充斥着嘈杂喧嚣,空气中氤氲着鸡肉汤的肉香。点上一份,一大口白瓷脆碗端上来,堪比脸盆般大小。汤是泛白的清黄,肉眼看见的油光封住了表层,清澈白亮能够一眼望穿底层。碗是极其的烫手,但是却看不到几缕升腾的热气,让人不得不想起那位娘子的苦心。

    过桥米线的配菜也是极讲究的,好几个白瓷小碟,陈列摆放均匀,跟掌心一般。放置的顺序也十分有讲究,一般按照先熟后生的顺序,将盛有鸡脯、猪里脊、五花肉等切成的薄片,一并倒入。随后趁着汤正热,放置一个生蛋黄,待蛋清油清至白,再填入豆腐菜,葱花、豆芽、豆腐皮、酥肉片等等。随着一只只小碟的清空,在汤波里将荤素混匀,待一切准备就绪,再将一碗细白糯嫩的米线倾碗倒入。

    随着所有的食材按序入碗,烫伤的清油已经悄然散开,热气也随着米线的拉扯,奔腾而上。那一碗的青白红黄绿在汤中尽情翻滚,来自于山川湖海的食材同时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组织,收缩成一团,将香气汇入汤汁里。那米线也在这片白亮清汤里夺得主位。在高温汤水的包围下,米线里的每一粒因子都时刻汲取着汤汁里混杂分泌出的香味。鸡汤醇厚的滋味不会随着热度的下降而流失,那五花的鲜美、里脊的嫩韧,豆芽的脆爽,豆腐菜的清香每一个成员搭配着米线,都有不同的体验,将米线的地位越抬越高。待热气散去大半,不再烫嘴,就赶紧麻利的吸溜几口,软滑至极,略带Q弹。米线自带的清香丝毫没受到其他风味的影响,反而像是包裹了一层有风味的壳。在嘴里咀嚼甚久,菜香肉香的百般滋味在味蕾上不断跳跃,直至嚼烂细碎以后那股清香才悠然登场,一扫前面来客所带的油腻。三下五除二的便能干完一碗米线,顺便一口子将那肉汤一扫而空,肚子一下子便饱满了。旅途奔波所残留的疲惫也被这种温暖与美味所治愈。

    豆花米线,没有过桥米线那样复杂繁琐的饭前仪式,也不比其就餐环境。一张小板凳,一张方桌,吆喝着店家来一份,几分钟便能利索的端上桌。无论是何种米线,都看得出昆明人似乎天生自带一种强迫症,无论食材怎样变化,所有的食材都层次分明的摆放整齐,一目了然。

    远离了高汤做底,汤汁围城的大众做法,分明的配菜摆放,干拌的吃法,像极了家乡的燃面。清白的米线上铺满了一层豆花、腌菜、葱花、花生碎、辣椒末。拿着筷子快速搅拌开来,一股浓郁的酱香随着热气不断升腾起来,挑动着鼻尖的嗅觉,嘴角的唾液也不知名的加快了分泌速度。干拌的米线味道来的更快,更直接一些,醇厚的干粉将米线光滑的表层涂满的干脆,酱香配合上辣椒粉的干香味,一下子就能点爆整个口腔,所有因饥饿经受不住诱惑分泌而出的唾液,一瞬间被压抑回去。那香脆的花生碎刚好与米线形成完美的互补,爽滑软嫩的米线包裹住那零零散散的花生碎,进嘴之后两种极端的口感分庭抗礼,满足了味感与口感的双重体验。不偏不倚,好吃的停不下来。

    昆明,饱劲岁月的风霜,很多事物时隔变迁难随光阴重现。但城西南的滇池依然波光粼粼,徐徐清风。滇池,第一眼见它,一望无边,没有尽头,没有想象中的柔情脉脉,那迎风而来的烟波浩淼,给人一种临近大海的错觉。滇池的水波一层连着一层的扑打着岸边的石阶,却不像大海般的迅猛,而是缓缓前行,像是一片无心之叶坠入池中,一圈圈涟漪,声势越来越大的幻影。偶尔有几尾锦鲤游来,凝视着每一位远道而来的游人,把自身所承载的善寓赠送给有幸相逢的人儿。岸上的人稀稀拉拉,悠闲自在的漫步着,融进了这停泊于此的滇池画中。

    市中心的翠湖公园,游人稀少。听说冬季红嘴鸥不远万里,来此憩居,才是翠湖最热闹的时候。但丝毫不折损翠湖的美。即使错开了一个半载,那夏日里碧水清滔上结满了伞盖般大小的荷叶,那在阳光印射出翠绿,想触碰,想拥有。在我眼里,夏天的翠湖是不输于冬季的,大概是世人适应了眼前的世界,生活中那些细微而美好的存在往往被忽略,荷叶荷花被念叨惯了的词,肯定是抵不过那稀奇少有的红嘴鸥的。但也幸得如此,那孟夏里的荷叶刚好契合这清幽静谧的气氛,让灵魂相近的人在七月的流火里一响贪欢,翠湖的美色因冬夏而一分为二。

    斗南花市,驻扎在春城里的鲜花海洋。在花市的街头,除了五颜六色的彩枝颜朵。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即便是嗅觉迟钝的我,也能被各式的花香熏的着魔。花价也是极为的低廉,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儿都喜欢带几束花儿归去。

    所以啊,这里的人们喜欢将鲜花掐揉进饼里,成为世间难得的至味。最出名的便是嘉华,在我平生所尝过的鲜花饼里,是没有能够比拟的滋味。而相比于通俗大众的玫瑰花饼,我稍爱茉莉花饼一些。

    一切如初,岁月远去,似爬上枝头的那抹白色,单纯又执着。茉莉花素洁、浓郁、清芬、久远,其色无瑕如玉,娇嫩的花蕊若想成食,只能一朵朵采摘,保证它的花香不失。把刚采下的茉莉花磨成末混扎着白砂糖与蜂蜜,在用那薄薄的千层饼皮包裹这新鲜的茉莉花馅,这一质朴组合唤醒了带有含蓄故事的茉莉隐藏的奔放,所以当你还没有打开袋子,空闻味道,你会以为这是一朵真的茉莉在你的面前悄然绽放,不得不让人想起古人笔下的“香从清梦回时觉”的夸赞。回到吃上,茉莉茉莉清新淡雅,饼皮香酥脆嫩,入口便茉香满盈,奈何太过精巧,几口下肚,徒留下唇齿间的袭人香气。  茉莉于我,正如其花语,你是我的生命。

    携带一身的花香,几经繁琐的安检流程才挤进了归乡的火车,昆明的夜空比白天显得浩瀚许多,趁着检票的功夫,最后不舍眺望着这晴空,希望将昆明的一切都锁紧心海里。那时,有一颗未名的星从我背后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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