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南阳

南阳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

去南阳的火车上被空调吹了个重感冒，头昏昏沉沉的，难免容易让人心生退意。结果南阳给人的第一印象特别棒，背着包下了车，可以很清楚听见整个火车站都回荡着一句话：亲爱的朋友，欢迎回家。在我所接触过的记忆里，这大概是最有人情味的火车站了。他不曾说清你是否是南阳人，也许是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里的人儿都希望你能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

去河南之前总是有一些人以黑河南人为乐，说他们素质不高，说他们的做事不好云云。可有些东西你永远只是听别人说，不自己去看看，永远都无法断定是这真的。比方说，当我出了火车站打车，拦了好几辆车，都说提前有了预约，但他们都善意的提醒我我这附近假车多，给我指路到出租车的聚集地，遇到的那位司机一路上给我说哪里哪里好吃，哪里哪里有故事，市中心整改在修路，要堵车，还专门给我指路，让我下去走小路更快更省钱，免得破费。药店的小姐姐也是极好的，死活不给我开感冒药，给我推荐更便宜的药茶，说这个没什么副作用之类的，这样热心肠的人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这个世界没素质的人多了去了，大概是河南人口基数最大了，出的坏人也就多了几个，这里的人儿给我的印象就是八个字，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你没有去经历过，就没有资格去评头论足。换句话说，当你说别人的不是的时候，你想过自己的素质难道比你说的人高吗，某些人就是喜欢窝里横，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还以此标榜自豪。同是中国人，就没有必要自视甚高，都是一家人，何必大动肝火呢。

回到这座城市本身，南阳，又称宛城。地处中原，扼守豫鄂陕三省交界之处，北靠伏牛山，南依汉水，故名曰南阳。在偌大的中华历史上，也是能给排上号的重城，刘秀，张衡、张仲景、范蠡这些名垂青史的人，无一例外都来自于这座古都。

但是南阳不像是一个正统的中原城市，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十日。大概城市也是有感情的吧，从古至今，总有极少的人，生命宛如流星，然而一生却与天斗、与地斗、与苍生斗。企图逆转历史的车轮，留得后世铭记，故国叹惋。南阳恰好留下过这样一个人——诸葛孔明，之所以无数的人是因为丞相方知南阳这座城市，而非所因他人，正是由于他是去逆转历史的人，而非去顺应历史，这一点是最难得可贵的。就好像这不合规矩的雨季年复一年的如期而至，便是这座城市为千年以前的那个处暑命丧五丈原的天骄最好的祭奠吧。

所以去卧龙岗凭吊一下丞相是必不可少的。卧龙岗不像成都的武侯祠地处喧嚣，鱼目混珠，空有一副古迹壳子，少了一份肃穆与深幽。而这卧龙岗隐于宛城城西。即使还有不少距离，就可以远远看见红墙绿树环绕着整个山岗，一块大白石与高高的牌坊矗立在上岗前，放眼望去山岗负山面城，大有气势磅礴之势，映称于山光水色之中，岗内清幽无声，少有闲人，值得一观。曾经有人问我去卧龙岗最好用什么凭吊，我说最好烧一张从成都到西安的车票吧，因为那是丞相走了一辈子，都没有走到的地方。

抛开沉重的历史话题，南阳的食物也堪称一绝，毕竟这样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人儿的手都是很巧的。所以来南阳的第一顿吃的便是最出名的白口的牛肉汤，所谓白口汤，指的是在熬制的时候不放调料，不像平日里熬底汤，只用骨头文火熬就行。南阳的黄牛肉的肉质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所以熬汤的时候需要掺上肉，否则喝起来总感觉少一点底味，拿清水熬，这样熬出来的汤味才纯正容不得其他一点味道，只有牛肉的清香。

它不像简阳羊肉汤为了追求汤色刻意去用鲫鱼来熬出乳白色的汤汁。一口大铁锅，火一直烧着，汤水一直咕噜咕噜冒着泡，颜色看起来不是很友好有点混浊，乳白，褐黄，暗红交织起来的混彩，但并不影响你能够嗅到它如春风般的清香。照着旁人的点法来了一份，老板很率性的挥动的大勺从一边滑到另一边，从高空落下这整整一大勺，感觉整个灶台都被白烟给盖了个干净，滚烫的肉汤在大口白瓷碗吸溜的旋转。

老板特地提醒我，第一口喝汤一定不要添加任何东西，让自己的味蕾体会一下最贴近于食材自身的本味。后面依次加入盐、味精、韭菜、姜丝、过了油的葱花，再点一份油条和馍沾着吃别提多满足，用筷子搅拌一下，香味顺着骤然升起的几缕白烟，飘入肺腑，把馍直接压在汤里，让它把牛肉汤汁吸个干净，快速的抽起来吃，脆嫩不失肉香，吃起来很有嚼劲，因为正值酷暑，也没有风扇，要不了几口，浑身就湿了个遍，但丝毫不影响吃下去的欲望，反而越吃越带劲。

至于喝汤，那么大个碗，端起来喝着实需要些力道，遇到这种情况，南方人一般是选择用勺子，一瓢一瓢的抿。而这里的人儿顾不得太多形象，举起来便是一通豪饮。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地域差异，也能从这么小的饮食细节看出两地大致的性格特点，一个细腻温婉，一个直爽大方。

店子的地段算不少多好，地方也不大，桌子也就三五个，木门框已经明显带着一道岁月的痕迹，黑灰色盖住了它自然的颜色，拿纸巾擦擦板凳桌子，可以擦出一层黑乎乎的油渍，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是场灾难，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人却是特别的多，拿个碗之前需要提前去占个位置，不然很容易被人抢了，来晚的人儿就端着个碗站在门口，可一个个还是吃的有滋有味的，一脸的满足。

大概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一样，这里的民风淳朴，不像太过高速的城市一样，丢掉了本来的颜色。于这里的人来说，他们的追求还是最指本心的东西——衣食住行。特别是吃，吃得好的流行趋势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好吃的才是这里最好的通达券，这一点也是人类欲望最有力的表现。我想这座城市所具备的温暖肯定是食物给的，因为爱吃的人，心肠总不会差。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在这个世界上能存在多少时间。但所能知道的是，我这一切对于这片苍穹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所以啊平时多吃点吧，怀揣着这份温暖上路。毕竟人生最糟糕的事情是饥饿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