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时候有一个想法。
一个人的一生,总能遇到一些机会,其中大的机会,少说也有两三回。这事很怪。每个人的一生,大概三万天左右,这三万天里,未必能看到一次火山爆发,也未必能目睹一场狮子座流星雨。可是机会却总是有。为什么“机会”发生的周期,并不与火山喷发和流星雨一致呢?
有一种解释,火山和流星雨的发生,跟人没有太大关系,而机会的发生,跟人的活动多少有关联。这样的解释是敷衍的。其实很多机会的产生都与个人无关,它只跟整个社会结构的“蠕动”有关系,这些动静可能不大,但总能抖落一些东西来。比如说,某个人的出生,可能靠的也是机会。如果国家没有开放“二胎”政策,那个人根本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来了,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社会结构下出现的机会,这很可能也是他一生中最好的一次机会。
整个社会的构造,实际上都与我们的生理特点有关。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人的寿命。在人类平均寿命以内,一个人必然获得社会所提供的若干次奖励或惩罚,而不至于完全没有。这是谁也“逃”不了的。而整个社会的运行,运行的密度和速度,也都适合于人的寿命长度。既然如此,一旦社会的转数受到外力的影响,发生剧烈变化以后,此时机会出现的次数可能会增加,但人的平均寿命也会产生相应的调整。至于长了抑或短了,不得而知。
人的平均身高,平均步幅,平均语速等等,都在限制或者构造着整个社会。想象一下,小矮人的王国一定与人类的有极大的不同,这种差异绝不仅仅体现在用具的体量和生活场地的规模上。社会是人造成的,社会是一个大写的人。社会的成立条件,于人们的情感结构和心理结构之前,首先建立在人的生理和物理条件上。后者是容易被人忽略的,我们需要一门“生理社会学”。
最近很少写文章了,算是我所以为的良好状态。目前在看三本书,以下随便聊点看书的体会。
第一本,也是着重在看的一本,莫里斯·梅洛-庞蒂(以下简称mmp)的《符号》。这本书里的大部分文章体裁是散文,其特殊之处是——哲学家写的散文。一般而言,不怕哲学家写论文,就怕哲学家写散文。哲学家的论文,为了表述严谨,推广学说,作者通常会对写过的话进行必要的解说,便于读者较准确地领会。而他们写散文的心态通常都是:你们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算,看不懂的就算看懂了也没用。
这本《符号》大概就属于这种类型,此书400多页,前言就占了50(mmp的书经常如此)。一年前我曾对它发起多轮挑战,没有一次能活过前言部分。最近重拾旧友,依然熟悉的封面,依然难啃的文字,依然漫长的战役。其实也不怪我,这书本身翻译也有问题。译者姜志辉,复旦大学一名很有趣的老师。出于好奇,在百度百科看他回应网友的指责,语风简直呆萌可爱,引一句姜老师的箴言:“如果他们能平和的对我指出那些错误,我更能接受。现在他们这样骂我,我很生气,也很不服气!”
姜老师的译笔也跟他本人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呆萌耿直到了极点。他可以直接把法文连词带句法硬生生译成中文,句子结构连调都不调。我是很佩服他的,也不得不说,他的译著,只有懂法文的人才看得懂。唯一的问题就是,懂法文还看他的译书做什么?
这样的译者,存在感太强了。如果你诚心要学习这样一本外国名著,你不得不先去分析译者的文法,理顺译者的逻辑,其次才是体会原作者的思想。也就是说,在译者和大师面前,你只能选择先对付译者,把他摆在前面。这几天我干的就是这种活儿。5天,我读了5页,很认真地看,一字一句死抠,终于是把前5页梳理完了,做了满满4页笔记。无法领会的时候,一边骂姜老师,一边老老实实反复读。有所领会的时候,一边为mmp起立鼓掌,一边老老实实继续读。
读书其实没什么别的窍门,第一是要有眼光,第二是要有耐心,信念坚定。像这样一本书,翻译得简直可以说很垃圾了。但是只要原作者的写作态度是严肃的,而译者的翻译是依据一定原则的,这样的文本,再怎么难啃,也是可以啃出东西来的。毫无疑问,这是一本极好的书,虽然将会耗掉读者一些时间,比如400天。但如此一轮看下来,知识也好,思维也好,都会有较大幅度的进展。
mmp的书,是未来想下一些功夫的,具体他的思想,以后文章可能会常涉及,目前虽然有一点体会,但不完全,待成熟了细述。
第二本是E.马赫的《认识与谬误》,这本书也是最近的一大发现。马赫这人大家不陌生的,以前政治考试卷里经常会有一个叫“马赫主义”的选项,通常都是作为负面选项出现。马赫主义其实就是经验主义。当然,马赫的思想并不那么简单。
作为一名物理学家、生理学家和心理学家,同时也是哲学家,马赫写的书可谓相当有趣,字里行间,充满了一种儿童般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十分强烈,以至于整本著作,都是作者在和读者探讨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涉及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以及对这些小细节的思考。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物事,马赫都抱有无尽的兴趣,真是一个老顽童。
关于马赫的思想,原本我打算以其为起点,引申出一种文学理论。因为马赫似乎没有自己的文学理论。如果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可以推出一套理念的话,马赫的经验主义自然也就可以。毕竟马赫的内容,是有一点点偏唯心的,文学恰恰是一种比较唯心的学问。当然,也有很多文论家自称是唯物主义的,不过当他们如此自以为是的时候,在我看来,本身又是很唯心的。
总体而言,《认识与谬误》这本书颇值得一读。如果你不是马赫的狂热崇拜者的话,建议你利用消闲的时间看一看,此书并不难懂,只是作者一步一步引导你去思索一些问题而已。最终他可能会建立一个与心理学有关的体系,目前我还未看完。不过,如果有人抗议说一本书必须看完才能做出评价的话,那就太拘泥于形式了。
第三本是伊格尔顿写的《文学阅读指南》(“How to Read Literature”)。
早在看伊格尔顿的书之前,就听闻过此人大名。当时不知道受谁的影响,总觉得这家伙是个马克思主义老学究。后来看的第一本,是他的《理论之后》。老实说,《理论之后》这本书根本没有讲文学,而是在谈文化,也许是受了谁的嘱托,要为“文化研究”造势,这从某一方面而言,算是英国文学界的一种衣钵传统。伊格尔顿的文风同样秉承英国人特有的幽默感。一般来说,读他的书至少不会打瞌睡,前提是你看懂了他在说什么。
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华丽”的文风,使得他的文字变得不怎么严谨,类比极多,废话也极多。有时候为了打个比方,把原来要说的事都忘了,一扯就扯远了,而且越老越能扯,如今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文学阅读指南》这本书,就是在这种炉火纯青的状态下写的。向来我都不喜欢英美理论作家写的书,相反的,我比较推崇欧陆作者的写法,逻辑严密,干净利落,仅有的缺点是晦涩。
伊格尔顿这本书虽然是本“著作”,我觉得只能算是个讲演稿。所谓讲演稿,就是把早已讲熟了的东西翻出来再讲一遍,这本《指南》就是这种类型的书。所以它只适合中文系低年级的本科生看。内容的确挺有趣,也示范了一种细读式的批评,文笔老练,很少冷场,每一部分都不失为好文章,只是对于此前读过他的书的人来讲,恐怕难掩失望。
书的扉页介绍里提到,伊格尔顿与美国的詹姆逊、德国的哈贝马斯,并称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界三巨头”。这种说法不知道哪来的,在我看,伊格尔顿和詹姆逊都是在自我营销领域颇有心得的人,所以难免有水分。哈贝马斯据说是个相当固执保守的老头儿,他的确在缓和经典马克思主义与现代性矛盾方面做出过贡献,这货可能就比前两位“干”一点。我最不待见伊格尔顿的一点,就是他的文章太好玩,太时髦了,总觉得对普通受众过多谄媚。这也许是我的偏见吧。
读书是一条冗长的路。你问我:读一本书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能回答你:是为了读下一本。末了,引用马赫的一小段话:
“.......严格地讲,原来不存在孤立的对象:它们只不过是为初步探究的虚构,我们在初步探究中考虑强烈的和明显的环节,而忽略较弱的和不甚明显的环节。同样的程度差异也引起世界与自我的对立:孤立的自我和孤立的客体一样不存在,二者是同一类型的暂定虚构。”(摘自《认识与谬误》)
马赫的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世界是连续的。不连续的主观世界从根本上造成了客观世界与自我的对立。因此,想要内心平衡与平静,人一刻也不能放松思考。只有连续的、积极的精神活动,才能较好地应对连续的、完整的外在世界——用心灵鸡汤的方式来表述:今天你拼尽全力没有缴械投降,只是为了迎击明天更加猛烈的骤雨疾风。
网友评论
擅长自我营销的人,其作品存在水分的几率很高。至于如何避开这类作品,我们只要上过一两次当后就能明辨。
对于机会,是客观得到和主观创造按一定比例结合而成的。于是想到海狼说自己努力学习科学与文艺,但根基不牢固(穷人没有上学的条件),哀于自己没有机会接触上层圈子或进一步深造。把责任归咎于纯客观,这是不对的。
1、看到别人细腻、温婉、辞藻华丽、浓艳雅致的文字,就批是毫无美感的“花团锦簇”;
2、看到别人的旧体诗里用个现代词汇或俚语,就批是病句、废话;还义愤填膺道:古人不是这么说话的,是人就不能这么说话。
3、最后!当读不懂别人诗词的情怀时,就批是没有解构和想法。没有深厚的思想。
呆萌又固执,理性自负,最擅长对自己不甚了解的领域,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通乱打,呵呵!你可别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