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

作者: 易之恆理 | 来源:发表于2018-06-03 11:55 被阅读38次

    作者转载自参加豆瓣阅读征文的作品第二号(简写版本)

    十七岁的王证在路上狂奔。

    他不是红卫兵,因为他的父亲是右派,而且十二年前在发配内蒙改造的路上突然失踪了,传说是畏罪潜逃了。什么罪?王证的母亲说是「欲加之罪」。王证觉得那就是没有罪。但是母亲不断地受到批斗,没有罪为啥还有罚?王证想不通!

    去年冬天,他认识了西北孩子马千迷,是个孤儿,是食堂的小伙计。十八岁,王证随大流也叫他小马。小马向食堂胖师傅建议,把晒煤球的工作交给王证。不给工钱,一天可以有三碗馄饨吃。小马到晚上两个方桌一拼盖个白大褂就睡在食堂。他让王证也别睡体育场了,就像他俩有了个家。

    王证刚刚被释放。

    1972年7月24日星期一大清早,古城公安的一把手朱科气急败坏地带着一帮人冲进了急症室。王证母亲还没有渡过危险期,他们就向王证和医生宣读了革委会的指示,由革委会派特勤监护,王证立即去革委会里配合他们工作。

    王证莫名其妙地被带进审讯室,一进门,朱科就转身把他踹倒在地,暴跳如雷,势如疯狗,不停地踢打王证直到昏死,再用凉水浇醒,要他认罪抵命。

    「抵命?」王证虽然满嘴是血,还是忍不住要问。上周四母亲在批斗时被折磨到深度昏迷,送医急救,王证从那以后根本没有离开过医院!

    朱科的声线很粗,在喇叭里讲话时候会吸气,就变得猥琐而没有气势。

    但他现在简直在哭叫:「我的儿子和储陆两位小将……他们被残酷地杀害了……,你不是说跟我们不共戴天,要他们去死吗?」

    朱一群和朱一众是一对双胞胎,他们的父亲就是朱科,所以号称「朱群众」的朱氏兄弟也自然是红卫兵的头头。「储陆二鬼」是他们的亲密战友:储小军和陆大兵。据说他俩成份极好,家庭赤贫,没有大人管教。但他们却非常擅长在抄家的过程中帮助朱氏兄弟发掘一些好玩的「四旧」,献给他们父亲朱科作为私人收藏。或者,在批斗的时候出谋划策,屡献奇招,确保每一个「阶级敌人」每天都被打出一些成果来。

    除了王证的母亲,似乎还没有人能够在他们的酷刑下坚持到最后。

    王证知道母亲从来没有被打倒过。每次去探视的时候,看着新伤盖在旧伤上,王证都心如刀绞。他也曾试探地劝母亲服个软讨个饶,少受点皮肉之苦,但是每次母亲都告诉他要坚持:「今生今世是我们仨的盟约,不可辜负。」

    「他们死啦?」王证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原来,上星期天早上,朱氏兄弟全身赤裸被挂在北护城河边的大柳树上,脖子上缠着白布,垂在胸前,上面用血写了个大大的『罪』字。储陆二鬼也一样,不过是挂在南护城河边的大柳树上,一样的白布写着大大的『悔』字,却是垂在背上。就像是某种复仇的仪式。

    「可我一直都在医院啊?」王证不服。

    不服也没有办法。朱科让人把王证打了一整天,再关起来。

    关到今天是第四天,王证居然被释放了。放他的民警神情古怪,不过王证顾不上什么,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他要赶回医院。

    他甚至不确定是否还能见到她,他拼命地跑。

    急诊室门口的日历牌拼出1972年7月27日星期四,上面有个挂钟,早上十点一刻。

    母亲已经醒了。

    王证跑进去,就看到母亲醒了。

    意外的,他看到胖师傅和一位又高又瘦灰色头发的老伯也在病房里,胖叔在喂母亲喝粥。

    王证认识这位老伯:他就是方同,传说中的神探,原来的公安局长。朱科本来是方同的部下,后来「夺权」并打倒了他。抄家时却发现老头子一贫如洗,没有了油水就没有了批斗的动力。于是方同就一直在扫大街。

    帮助母亲洗漱完毕,让她继续躺下休息,他们仨来到病房外面。胖叔是昨天回来的,一直嘟囔着幸亏他早回来一天,发现小马不辞而别,就留下个纸条说吃不惯住不惯要离开古城。胖叔猜他可能也是为了避祸,却不知道很快他们就遭了报应。

    胖叔要王证以后顶替小马留在食堂。王证点点头,表情充满迷惑和惊讶,共过患难的好兄弟居然没有道别就走了!

    方同突然插话:「你知道朱科也死了吗?」

    「啊?」王证震惊。立刻明白自己为何能活着回来。

    「就在星期二早上,你被捕的第二天,朱科自杀了!」方同居然微微露出点笑意。

    「自杀?怎么可能?为什么?」王证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道。

    方同似乎发出切的一声,轻蔑地说:「似乎是他把自己吊死在自己办公室的钢窗上。尸体吊在办公楼三楼的外面,裤裆里满是屎尿。办公室的桌上压着一份清单,看起来像『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什么清单?」王证问道。

    「一份从『三反五反』开始,二十年间,他利用抄家和批斗,占有的财物清单。以及七个『非自然自杀』的名字。」

    「非自然自杀?就是他杀了人然后假造的自杀?」王证好奇问道。

    方同点点头说:「是的。朱科的目的就是利用运动侵占财物,遇到一些解决不了的就害人性命。」

    方同告诉王证他马上要去协助调查这些案子,他希望原原本本地知道上星期四下午在食堂发生的事情。

    王证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

    1972年开始,古城的古旧书店恢复营业。王证不晒煤球的时候就去帮忙打杂,能看书,还能收点废纸。

    7月20日星期四下午,王证从书店跑回食堂,下午要干活。

    冲到食堂门口,差点撞上胖师傅的肚子,他脖子上挂着毛巾,手里一个大搪瓷缸子,咧嘴笑了笑说:「小伙子,今朝作孽,食堂没有肉了,吃顿素吧!煤屑堆在天井里,你自己去铲吧!下半天要我去开会学习,只好明朝去进货。」说完接着飞跑出去。

    王证走进厨房,看到灶头上有碗馄饨,三口两口吃完,青菜香干馅儿的,味道还行。王证没看到小马,就径直穿过厨房来到后院,开始搅煤屑、晒煤饼。

    刚干完活儿,小马回来了。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膛和胳膊晒得紫黑,气喘嘘嘘地窜进厨房,从大锅里面舀出一大勺煮过面条馄饨的汤咕嘟咕嘟地喝完。

    小马喝完一抹嘴,就拉住王证说:「我们做顿好吃的,美得很!」抬手指着灶头的一个荷叶包,王证正在猜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小马就扯开了包裹,只见两个拳头大小的一块肉!

    「这是牛肉。昨儿我听说南门外今早杀牛,天不亮我就跑去了,好嘛,跑出南门再有三里地儿才看见。虽然人不多,但是我钱带少了,才买到这一点牛里脊。」

    「你看……」小马提起那块肉,下面原来还压着一指厚的一块肉,「你看,这是卖主给饶上的一块肚档,我们今天可以喝牛肉汤吃牛肉馄饨。美吧?」

    说干就干,小马把牛腩切块放进小汤锅加水搁在煤炉上炖。然后麻利地把肉剁成了馅儿,再剁了些豆腐和青菜进去,搅和出的馅儿很快包出了四十二个大馄饨。

    他们准备先吃掉十二个,小马跑出去藏好那三十个,可以带给王证母亲,或者晚上当夜宵吃。

    汤和馄饨同时都做好了。咖哩牛腩汤里飘着了六个大大的牛肉馄饨,王证和马千迷一人一碗。不敢坐到食堂里吃,怕遇到来吃点心的,就搬了条长凳在后院里慢慢地享受。

    初夏,太阳已经偏西。后院,一面白墙覆盖着灰色的砖刻,墙外爬进来几枝牵牛花,紫红色的喇叭点缀着。夕阳斜照一条长凳,两个天涯沦落人和两碗牛肉馄饨。王证对这抹夕阳怀念了一生。

    王证刚刚吃完一个,小马已经吞下去俩了。这时候听到有几个人走进了食堂,动静很大声音很吵。当王证听到其中一个尖利的声音,脸一下就白了。

    他想起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每星期三下午造反派们要听广播学习最高指示。王证带了一饭盒馄饨去看母亲,正好遇到朱一群。他二话不说就抢下了王证手上的饭盒,拿手抓着馄饨就吃。王证冲上去抢,背上被狠狠地抽了一皮带,脑袋也被踢了一脚,趴在了地上。

    「儿子,快跑!别抢了,抢下来了我也不吃!」

    王证两手用力撑地爬起身,他看见母亲坐在像狗笼一样简陋的牢房里,双手紧握着铁栅栏,仰头对朱一群怒目而视。

    朱一群也听到了她的叫声,正穷凶极恶地用他们特有的刺耳尖利的邪恶声音对王证母亲嘶吼,像一头野兽,就像土狼,王证终生没有记得这些恶魔嘶吼的内容,因为他感觉那不是人类的行为,你会去辨别土狼嚎叫的含义吗?

    朱一群把饭盒砸向王证母亲,饭盒里的汤水泼到了她的头上,流淌在她的脸上。王证看到母亲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朱一群,目光正慢慢地由愤怒转为鄙视。她背过身去,慢慢挪到牢笼的里面,再转过来,端坐着对王证说:「走吧,儿子。我过得下去。」

    朱一群似乎还想发作,却听到朱一众的叫声,恶狠狠地踢飞了饭盒,跑进革委会去了。

    王证端着馄饨在后院发呆,小马放下馄饨迎了出去。

    「四位小同志,想吃点什么呀?」小马客气地招呼他们。

    「狗X的,你很大吗?」王证听得出这粗哑的声音是储小军的。

    「朱家阿哥,我听说这里的菜肉大馄饨还是不错的。」陆大兵擅于用牙签扎人手指,声线却是十分阴柔。

    「饿死了,还有三个要斗呢,就吃馄饨吧!我们是革委会的,快点!」朱氏兄弟俩拍板。

    小马觉得先声明一下比较好,虽然这些造反同志是吃白食的:「同志们,馄饨很快就能吃,呃……但是今天不巧食堂没买肉,是青菜香干馅儿的,也很好吃……」

    「什么?为什么老子第一次来就没有肉?」储小军插嘴大叫,并且开始猛拍桌子。

    「不对啊?我是老早就闻到了肉的味道啦?」陆大兵站起来往厨房走,小马赶紧跟着引他到冰柜,打开。

    「你看,冰柜里面的馄饨都是素的,而且整个厨房和冰柜也找不到肉啊?」

    王证突然感到紧张,他轻轻端起两碗馄饨往柴房移动。已经太晚了,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那尖厉的嘶叫:「站住!」

    「哎呀……你怎么打人啊……哎哟妈呀……别打别打……」小马已经在被皮带抽打,王证相信他们已经看见汤锅里面剩下的残汤和筋膜。

    王证知道背后是朱氏兄弟。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端起自己的碗,面对着他们,把剩下的五个大馄饨和牛腩汤像喝水一样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着。

    朱氏兄弟愣住了,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王证把馄饨吃完。小马正趴在地上被储陆二人抽打,看到这一幕,大吼了一声:「王证,把我的馄饨扔过来,快!」

    王证弯下腰,像甩飞盘一样,让小马的馄饨贴地旋转着漂移,搪瓷盆子在石砖地上叮叮当当地旋转到小马面前,小马不等它近前就伸出右手抓了一把馄饨往嘴里塞,一边还嘟囔着:「香……真香!」

    王证的腰还没直起来,头顶就被军用皮带的铜头砸了一下。心中痛快到没有了痛觉?王证抬起头指着小马的吃相哈哈大笑,头顶的鲜血顺着额头流过眉毛,居然只有一只眼睛先被鲜血糊住,另外一侧的血直淌进了嘴里。王证还在笑,不顾满嘴的血腥,也不顾视线变成红色覆盖着的幻彩,他还在笑。

    「打死他们…」野兽们嘶吼着爆发了……

    朱氏兄弟疯狂地抽打王证,储陆二鬼觉得皮带已经不过瘾,开始用皮鞋蹬踢小马。

    王证感觉到浑身烧灼般的剧痛了。鲜血已经流了满脸,世界完全变成血红。他隐约看见到小马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隐约听到厨房里传出一声大叫:「做啥啊?杀人啦……」,就失去了知觉。

    王证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后院的井台边,浑身赤裸冰凉,身边坐着小马,眼睛里布满血丝直直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小赤佬做啥去惹他们啊?这些小鬼又没有人性的,假使今朝你们死脱了也是白死,小王你还要搭进你姆妈!」耳边响起胖师傅的抱怨,他做不了别的,只一桶桶地打着井水朝他俩身上泼。

    「今晚他们可能会对你母亲下毒手!」小马盯着王证一字一句地说。

    天色已经擦黑,批斗会就要开始了。小马按住王证,手上拿条白布,给王证包扎脑袋。血虽已止住了,王证仍感觉脑袋是裂开的,心里更急,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作死啥人挡得牢?我今朝为了救你们的命,惹兹这帮赤佬,我夜里就去乡下头避避,过特一个礼拜再转来。明朝这帮赤佬肯定要来食堂,拜托小马你客气点,低头陪笑算了!单据票证我都放在碗橱抽屉里哉,你自己去进货吧!这帮赤佬礼拜六中午肯定来。」胖师傅知道拦不住,要明哲保身。

    王证走进批斗现场的时候,看见了他永世无法忘记的噩梦!他从没有勇气去描述那些兽行。朱氏兄弟储陆二鬼,对他而言好像一群土狼围殴撕咬,其过程和声音是没有任何人性的。

    王证只记得自己咬着嘴唇站了很久,母亲终于被抬了下来,要紧急送医抢救。

    后来,在急救室外面,小马才告诉他,当时他极其疯狂,坐在地上咒骂痛哭。母亲在台上看到了,一直大喊四个字:「王证,坚持!」当她完全失去了知觉,四个恶魔无可奈何地停下来的时候,王证跳上台去,形如疯魔,嘴唇已经咬得鲜血直流,嘶声诅咒:「我要你们去死,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小马说:「你的样子太吓人啦!我拽你好多次才下了台。我卡着你脖子,捂住你的嘴巴,狂奔了很久,他们要再打我们也吃不消啊!」

    方同听到这里,就转而向王证了解小马的情况。

    方同说:「你知道吗?小马把食堂装修一新:地面打磨了,内墙刷白了,所有家具都用桐油广漆刷了一遍,红彤彤跟新房似的。老胖觉得很惊讶哩,说这小子知恩图报。」

    王证觉得很古怪。

    方同虽然已经被打倒了,但是暗地里徒子徒孙还是会来找他。朱科死了,新官还没有上任。于是专案组就把他请进了局里。他可以自由翻看卷宗,甚至要求补充询问及笔录。

    方同知道王证不可能是凶手,上星期四晚上开始,他一直陪守在母亲身边,直到星期一朱科把他关了起来。当然,方同也知道朱科一定不是自杀。

    「他不是那块料!」方同坐在办公桌前喃喃自语。他首先翻阅死者的法医鉴定:

    • 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不早于星期六白天
    • 死亡原因是颈大动脉被割断,大量失血
    • 血液里酒精含量超过醉酒指标
    • 胃内有待消化的肉类、蔬菜、豆制品和面皮等。
    • 南北护城河边都不是第一现场,没有找到喷射型血迹
    • 尸体失血严重。
    • 在挂尸柳树下方仅发现几滴疑似露水稀释过的血滴,血型跟死者一致。
    • 死者身上所缠绕的白布来自于白大褂
    • 书写「罪」「悔」四个字的血液是混合的,可以检出四位死者的血型。
    • 储小军左侧臀部上方存在类似水磨石面上的刮擦新痕,皮肤破损渗血
    • ……

    方同猛地合上了卷宗,喃喃自语:「小马……小马……」

    可以容忍这四个恶魔胡吃海喝连带喝醉酒的地方不会很多,就先假设是皇废基的国营食堂,因为在这帮孙子眼里,这食堂欠他们的,该还!既然说星期五以后一定有肉,他们就会去连着吃上几天。

    他们自认为已经征服,不会想到马上面临一场屠杀。方同想象着:胖师傅约定的星期六中午,朱一群喝得兴奋迷醉的时候,朦胧的醉眼看到对面的储小军的脖子被刀片划了一下,猩红的鲜血像箭一样地喷射到空中,然后是陆大兵,下巴侧面上像打开了血喷泉,再然后,是自己,一点儿不疼,有点痒,鲜血吹出口哨一样的声音!慢慢软倒,看见朱一众也随着刀锋绽放喷发……

    凶手会是小马吗?可小马星期六一天都在医院啊???

    王证的笔录上提到小马:

    上星期五要去买肉开张,这样才能给王证送饭。星期五下午会有老吃客来吃点心,夜了就不回医院。果然当晚小马就没有再回医院。

    上星期六一大早送来早餐,然后马上去买菜一次做好两顿饭带来医院。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陪着,直到星期一王证被抓走。方同也清楚地记得:上星期六扫街的时候,看到皇废基食堂外面贴着「内部整顿,暂停营业」的安民告示,油漆味道很重,是打烊的。

    方同暂时想不通这个死亡时间的问题。

    但是另外一个条线索也指向小马:

    朱科自杀用的白布是一件白大褂的肩袖部分,跟王证包扎脑袋的白布是同一件!

    物品清单应该胁迫朱科抄写的,因为那张信笺纸上留有上一页的字迹压痕,可以看清「玉」、「马」两个字。清单上第一条是:

    1958年:和阗玉雕(马部群、马兰芳)

    对应下面的「非自然自杀」的第一行两个同样的名字。也就是说,朱科在当年反右派的时候为了侵占马家的和阗玉雕,伪造了他们的自杀。

    也姓马?方同已经派员去调查这两位死者的情况:他们是在省城做清真食堂的西北大厨,当时有个4岁大的儿子,据说出事以后送回西北老家了。

    马千迷今年正好18岁。

    方同想了一天没想透,星期五一早去散步去医院探望王证母亲,顺便再有的放矢地问问王证。

    王证不在医院?他母亲说他回食堂去给冰柜除霜,顺便等基建科的人来拖走那台水磨机。基建科说小马上星期五急吼吼借去了,却一直没有还。

    方同一怔,突然想起法医在挂尸现场发现的「稀释过的血滴」,法医解释说可能是露水原因。他确定:是冷凝水!

    凶手就是小马!

    他匆匆跟王证母亲道别,回到局里找法医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将刚刚死亡的尸体冷藏,不是冰冻,是否可能吃不准死亡时间?

    答案是吃不准!

    杀父母者,不共戴天!方同可以判定马千迷就是被朱科害死的马氏夫妇的遗孤,他在报仇!真正跟朱家和造反派不共戴天的是他!

    7月21日星期五打烊的时候,小马就在食堂大门贴上「内部整顿,暂停营业」的告示。他上街买好白灰和广漆,借好水磨机,放在后院。于是拎着买好的酒,去给朱氏兄弟陪罪,说晚上食堂独一桌招待他们。储陆二鬼是无法支走的,那就一起来吧!

    小马陪着笑脸灌他们酒,然后屠杀他们,放完他们的血。用他们的手指在白布上写字,再分别缠着他们的脖子。这是报仇的仪式吧?他们的衣物被用来擦洗现场然后烧掉,刀片可以丢到井里。最后一步,尸体放入拔掉电源的冰柜,敞开着保证温度不会太低。

    赤裸的尸体在水磨地面上拖行会留下痕迹,食堂里充斥着血腥气味。

    小马准备好了。先把整个食堂的地面打磨了一遍。趁体育场的大喇叭还在响。然后刷墙刷桌椅,让空气中弥漫着油漆的气味。

    最后的谜题是运送尸体。方同后来跟王证打听,王证说星期六吃了两顿牛肉馄饨,晚上小马说肚子不好,后半夜王证迷迷糊糊感觉他去了两次厕所。还有,那天小马不是从食堂走过来送饭的,是骑着食堂的小三轮。

    方同也收集了所有的白布,包括给王证包扎脑袋的那块,完整地拼成一件白大褂!

    方同当晚去了火车站。深夜他来医院把那块白布还给了王证,让他留做纪念。

    方同还跟王证说:「人折腾人的运动,虽然总会有结束的时候,但对人心的遗害却很难消除。人是无法改造的,即使是半大的孩子,他们泯灭人性。如果不及时采取强制措施……甚至镇压,这些坏人会长大、会变老……社会不会变好……」

    7月28日星期五,神探方同继续拿起扫帚去扫街。

    王证觉得方同肯定找到了小马。但他坚持说没有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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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不共戴天》 — 自性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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