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大学时光

作者: 璎然 | 来源:发表于2018-05-01 18:59 被阅读502次

        我所读的戏院在新建校区,图书馆,教学楼,宿舍,食堂一律高大光洁宽敞明亮。新植的树木如同入校新生,都还未成气候,只待假以时日,便可枝繁叶茂,华盖蔽日,吐气扬眉。别校的树高大硕壮,蒙络摇缀;行人们穿梭其间,昂首仰望,是青树环和,难见天日。我校区的阡陌上,则是不见绿荫但见青天白日入眼来。漫长的夏季,骄阳似火,流金铄石,上下课的学生与老师,埋着头,卯足劲,步步行进。夹道站立的树苗就当作青翠的旗帜吧,如此酷暑难耐扔倔强招摇,用精神鼓舞人心,“再忍耐一会,马上就到了”。我们常常戏言自嘲道“什么校区最阳光,武汉纺织大学阳光校区当仁不让。”再回首毕业已逾五年的光载,不知园区里的树啊,大器是否已成?

        少了参天大树遮蔽隔绝,教学楼图书馆又一律周正雄浑的错落在各处,彼此相去甚远,校园便显得空旷开阔。然校区的几处方塘却得了这空落落的福,可以无顾虑的尽情彰示出自己的妙出。初秋午后,温煦的阳光铺满整个水面,清风掠过,便泛起阵阵涟漪,荡起粼粼星光,一群金色银色光之少年就无端的冒了出来,它们在波面上不知疲惫上下跳动交错舞蹈,神采癯烁。对面是一大片土黄色的芦苇,虽已槁灰却不显衰败,照旧坚韧挺拔。远远的望去,你会发现一些胆大的光之子已经不甘于一方圆舞池,腾跃到了芦苇枝头,闪耀于草木。既激扬灵动情又安宁静谧,不愧为光与水的协奏曲。没有风时池塘又是另一番别致。下午从宿舍出来去上后三节绘画课时,每每是四周寂静无人,有时恰逢水面一平如镜,纹风不动。蓝天白云静静地影印在水底,水里的天则更为湛蓝,水里的红墙绿草也比岸上的红墙绿草要暗要深,倒影大概在做了一点正片叠底调合少量的高斯模糊吧。水中景物深邃柔情煞是可爱,退后一点靠前一点,水底亦随之做变幻,这是寂寞悠闲的游戏,虽偶然夹杂一丝淡淡的忧伤,惆怅自己还是画不出水中倩影。

         因为半途的转系生,我常常是一个人去上课,背着一个黑白的卡通帆布包,拉锁上还挂在一个粉色的小布娃娃。高中的时候,一定要结伴成对,似乎不如此就没有力气前行。迟到时也要拉着好友的手一起往教室跑。夏达漫画里的哥斯拉在上课铃声响了之后却是脚底生铅,慢吞吞地踏上楼梯迈入教室。老师怒嚎“你就不能跑一下吗?”老师太凶他不能理解哥斯拉为什么不能跑。她手上没有握住一个另一双手啊。这是属于青春的别扭。我们可以昂扬奔跑,放肆骄傲,因为我们互相有交心的好友。高中时,喜欢写些痴言怨语,什么“除却巫山不是云”,什么“此情可待成追忆”常恨不能掏出心肺,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情深意重。初入大学还会作如是娇言嗔语,后来便不写了。而今自嫌自身冷默无趣时,检阅起从前的文字说说,你来我往之间尽是些无知无畏如痴如醉话语。羞愧过后不免太息,曾经我们这群少男少女大虽抵是逃不了矫揉造作之嫌,却也是亲密无嫌猜,盈盈脉脉闪跃于文字间。

        进入大学便是走近半个社会,人情的淡薄,慢慢的也开始亲尝备至。冷漠,逢迎,还有浮夸的做戏般的友情,领阅到了,就此作罢吧,踽踽独行倒也能自得其乐。半个社会一边教你清醒另一边又可做梦游的圣地。况且开阔的校园容易助长阔大的胸襟,又恰逢晨间旭日东升,一派潮气,哪里容得下失意。站在伟岸大气的图书馆前放眼望去,中间红旗飘摇,右边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几亩大方塘,塘的尽头是孑然矗立饰以红砖的教学楼,左边还是一汪清水,虽小了很多,但清水前面就是砌着白色瓷砖的教学大楼,快到了要上课的地方了。这时耳边总会如期而至的响起马哲孙老师的话,“量变引起质变”,“事物呈螺旋式发展,低谷之后才现高潮”,还有“偶然里的必然”。大学时光轻松闲适,散漫极了,少了现实的压力没了焦虑感竟忘了去计算达到质变到底需要多少时日,要花费多少精力。指示感到这只言片语充满力量与希望,落落寡欢情绪顿时明亮轻快起来,近乎是跳跃似的拾级而下,赶到教室。

        红教学楼里我们上汉语课。女老师,才情雅丽。给我们讲李清照时,常在课堂上放百家讲坛,频不时插播一段古筝曲,至今一听此曲便恍惚如昨,仿佛还坐在教室,听着老师读易安居士的“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可怜工科生爱情启迪则是外教老师在课堂上放的几部描述美英大学生生活的影。人们常常误以为爱是本能,不需要学习与教引。璞玉尚需雕琢,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才能达到臻美。况且爱是心,是灵,是性情,更需要净化引导。

        “本来无一物”那是佛陀的境界,凡人还是“时时勤擦拭,唯恐染尘埃”诚惶诚恐一点比较好。夕惕若厉,三省吾身,没有外物的帮助也是有心无力,毕竟个人思维存在太多局限性还是过于狭窄,更何况少年人本就浅陋,全靠热心意气做支撑。而这些东西亦是源远流长潜移默化的教化。心性情情趣需要美的引导,梦想勇气需要沃土来滋生。而大学便是繁衍希望未来的膏腴之地,是文科生如痴如醉的诗意天堂。现当代老师领我们读顾城,带着我们重新赏析舒婷的“致橡树”里的爱情,汉语老师则把仓央嘉措介绍给我们。诗不光让人口齿生香,更让人柔肠百转。那个时候,即便是在爱情里最失落丧气,自觉一定要决断时,也是在日记本上抄写着席慕容的“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么,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感谢他给了你一份记忆。”以此自勉。

        大三上的影视鉴赏课,算是最后的课堂吧。大四几乎无课,我们也无心上课。全都忙着思虑个奔东西的事。第一堂课老师便把商纣王与麦克白摆出来对比。老师看不起商纣王,太过懦弱。在位时恣睢妄为,作威作福,大势已去,则蜷缩起来,哭诉自己全是被人蛊惑了。西方的麦克白就不一样,虽然麦克白弑王篡位残暴无仁。但他是老师心目中真正的英雄,反复挂在嘴边的精神。同样是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面对着千军万马层层围困声嘶力伐,麦克白毫不胆怯,凌然桀骜,浴血奋战。如此惨无人道怎可受人敬仰?太多年轻便难以明白要始终如一的坚强勇敢是有多难。

        作为结课作业,我们要以人性结构的角度分析鲁迅先生的《伤逝》。老师翻阅了我们的文章后气得不掩鄙夷的说“文不对题,写的烂七八糟,不是让你们考虑人性结构吗”我们是不落窠臼终落窠臼,不仅鄙陋还难超脱。女生大抵都是义愤同情子君,并得到启示,女性一定要经济独立,否则难逃被抛弃落得个投河自尽的命运;男生通体为涓生抱不平,感慨没钱养钱要受老婆抱怨絮叨,从前的那些柔情崇拜都作假,男人难做。全然的误读,何其怆俗,难怪老师气得忘记了口德!其实那会已经可见一斑了,最终都会沦落为骆驼祥子,好强的心气渐渐的会殆尽。然后诗意没了,希望没了,剩下的是软弱与堕落。忘记了曾经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信誓旦旦的要去证明“爱情可以永远如初恋般甜蜜”。学会了爱情经济法,自视聪明,统筹全局,考量利率,综合各个因素然后结合自身分析出不同结果的几率。

        老师郁郁寡欢,嘲讽鄙夷我们时何尝不是在痛诉自己,老师没能作麦克白所以麦克白是老师的神。他说“我读《活着》,瞠目结舌,中国人呐,活得就像狗样”。巴金自白“我这一生横竖是浪费了的。那么就让我把这一生作为一个试验,看一个弱者怎样在重重的矛盾中苦斗罢”,涓生子君不是巴金,如若在当此之时严峻的环境下超脱阔达的精神,坚韧不拔的毅力,便不会是如此结果。处于象牙塔中,未受考验,涓生与子君谈理想谈自由,似乎希望在即,两人澎拜激动,要一起去创造新的未来。自由恋爱在当时不被允许的,视为忘了父母,忘了礼教。贾母掰谎《凤求鸾》嗔道“鬼不成鬼,贼不成贼”。但是年轻人一腔热血要革命,要推翻这杀人的礼教,要自由清新的空气。娟生子君决定未婚同居,抵抗这沉闷还未开化的世界。最初,子君以大无畏的精神应对迎面而来的冷脸讥讽,未来希望使她坦然骄傲,步履轻快。然而面对着整个社会不认同冷漠排挤,涓生与子君终于开始软弱了,溺了水,丧了气。希望勇气消失殆尽,爱情也随之遗去。假如他们,无论是谁,像麦克白一样,超越环境,无论顺境逆境,无论是万人称赞还是千夫所指,始终坚定不移,保持一个战士的该有气魄,视死如归。那么即使最后仍是悲剧,也是英雄的赞歌,不会续上爱情的败笔。

        从前心怀理想,激扬热血羁狂,喜气洋洋;而后身心麻木,唯诺自私畏缩,神情惨淡。不是换了一个人,是换了一种环境,所以展示出了不同的性格,这便是人性结构。记得初入大学时,学校常组织听讲座,有位讲师为我们讲解何为大学,“大学,要有大的教学楼,大的图书馆,还要有大学生,大教授”。大学最让我怀念的便是巍巍图书馆里读不尽的珍藏,还有目击亲炙于诸多博闻雅识的好老师,恺切的教导你要爱,要充满希望,要坚韧勇敢。警示你不要软弱,不要做了骆驼祥子还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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