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未了

每天都在拥抱人，却发现你的拥抱无可替代。我和你抱紧，越是紧越是有共鸣，共鸣着生活里所有的承受，共鸣着感受里所有的交集。时光老去的那三年，你、我、他……我们奋不顾身，我们倔强，我们奔跑，我们在操场大喊我爱你，活生生把生活拍成了电影，我们荒唐得无可救药。只为那一部注定没有结局的流血的童话……那仿佛死去活来的气息，即使穿越回来也始终散发着淡淡的苦涩。而我们，依旧不知所以地，痴迷。

兰拖着疲惫的身子终究还是倒在了草坪上，肆无忌惮，还和从前一个样。那一刻很安静，很安静。看云。天离她很近，很近，她凝视着，好像伸出手去就能摘下一朵云……无情的时光老人半点不等人。

兰忽地从草地上爬起来，那姿势着实不美，却莫名其妙，迫切得让人心疼。“我们一起黑夜……”，又是那种压抑的灰，安宁的夜晚从来没有让兰静下心来好好看一次星星。一直以来，不离不弃陪着她的，大概只有脚下那只落寞的影子。陌生的城市，熟悉的只有操场了吧。她开始逆着人群绕着这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操场跑起来，耳塞一直戴着，刚好放着娃娃的歌。听得兰鼻子酸酸的。那是专属于他们的，那一首，那整个青春。她使劲奔跑着，甩开人的欢欢喜喜，甩开花花草草的凄切，甚至想要甩开这个世界的冷寂。“我也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他在长沙，我在昆明。”

“以后啊，当你找不到一个人的时候，就逆着人群走，你们总会撞见。”兰记得异常清晰，她曾在一个满天星星的夜晚这么说过，说给竹听。说给凡听，当然，是在心里。说给那些她害怕失去后就找不着的人。她跑得更急，追得更狂。那一刻，她就要穿过遗失的那三年去遇见一个竹。纵使那时的她苦苦不愿舍弃的还是一个从未清晰过的凡，他的影子，只是影子，影子，而已。回去也好。哪怕重来一次荒唐，那一生只限一次的荒唐。她沉浸在了有如三年前的执着里，在别人眼里也许仅仅，只是倔强吧。

只是，兰似乎忘了。或许记得，只是不愿想起。那一次，她们找不到对方，只是恰好都逆着人群，恰好，刚刚好的时间，刚刚好的，错过。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一切都是刚刚好。兰渐渐清醒了，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世界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海。可是，你不是说你刀枪不入，你不是说你百毒不侵吗？难道这就是你的没心没肺？

那是一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好似传奇呵！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也许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源于那五百度近视下的不清晰罢了。而这糊涂，一旦开头，又怎能轻易停得下来。兰啊兰，你可是撞破了南墙也不懂回头的傻瓜啊。能拯救她的，只有她自己。然而，接下来的那三年，她却为自己掘了整整三年的陷阱。一直以来，她是相信爱情的，只是，从来都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每每回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她都会露出一丝平常所没有的恬静的微笑。只有懂得的人尝地出那缕笑容的苦和无奈。遇见他的那一天，她觉得莫名，只是唯独记下他一个。也许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为了那个人，是会疯的。

纯粹的阳光下，他穿一件耀眼的绿色T恤，纯粹的绿。她最喜欢的绿。再而呆呆地看他一个擦汗的动作……他扭过头来，那一笑，可真真是打破了兰对于他的任何幻想。猥琐，长得真是猥琐。只是倏忽从脑子里蹦出来的形容词，她不会想到，那一个词竟就那么如影随形，跟她和那个叫凡的人纠缠到底。她更加不会想到，两个月后，她喜为他喜，忧为他忧，她的生活时时处处都有他。那个，兰觉得长得特猥琐的，凡。可是，这是事实。

死命喝水，每当下课跑得比谁都快，踏烂了那条走廊，只为偶遇一个背影。竹也恰逢似的取笑，兰这只狐狸终于遇到小王子了。也该有个人驯服了。在心底，竟也觉察了凡的不一般。私下聊的也开始多是兰的凡，竹的凡哥。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哥，于兰而言，亲切。而她也开始以凡嫂自娱。每当看他在对面微笑，幸福不是虚妄。

与此同时，兰与山的友谊也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对于山这个孤单又柔弱的女孩，兰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她和竹是全然不同的人。但，都一般重要。失去哪一个都不行……想起她们初识时，山是个内向的人，她不同班上任何人讲话，唯独一直怯怯地跟在兰的身后，从那时候起，兰就觉得她必须保护那个弱小的女孩，不准任何人欺负她。即使在其他人看来兰也一样弱小。可是为了她，兰变得坚强甚至前所未有地强大有胆量。也许，这就是友谊的力量吧。而山也曾说过兰是她的天，她愿意为兰做任何事。在她心里，兰比什么都重要。可，只有兰自己知道，她不会要山的任何东西的，她只是想保护她啊！而且一直都是，维护她如一张白纸……

她对山好，好到竹都会“吃醋”，好到娇、俊 ……她的所有朋友都嫉妒。而山呢，做兰喜欢的事，看兰爱看的风景，兰走到哪儿她也跟到哪儿，总之，兰什么都是好的，只要是兰喜欢的，她也都喜欢。 兰说，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发疯的只有信仰和爱情。山说，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发疯的只有你。直到……两个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算不算是一种默契？这个问题，折磨了多少正好的年少?谁又能给出一个恰好的答案。悲剧终究还是悲剧，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生活可以没有灿烂，但不能没有平凡。兰第一次像一只温驯的绵羊，静静倚靠在竹的肩头。暗淡、无力。她们很少言语，只要在一起便无比心安。她们一起打篮球，她们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刻着“兰竹”的，满身伤痕的篮球。就和她们俩一样，毫无区别。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呢?大概是，那天从山的口中得知，凡每天晚上都会去……他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被球砸一下会舒服很多……”对啊，目的是那么简单明确。预谋邂逅，而已。兰喜欢凡。从兰知道的那一天起，成了全世界都知晓的秘密。竹陪她毫无顾忌地躺在篮板下，看星星。夜，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躺着，望着对方，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以后的每一次想起。与竹一起看星星，竹的耳语便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美的情话。晚自习铃声响起的前一刻。相视的那一笑定格在兰的记忆里，美不胜收……灿烂。平凡。那是兰山与凡的遇见吧。兰、山的碰撞生出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就连灰烬、余烟都没有。

为了他使过的小心机。至今想起都不禁哑然失笑。低头跑过操场、跑过教室外面的长廊……说不定有一天会跌进他的怀里呢？兰就又露出那种傻得地老天荒的笑。瘆得旁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甜得她也变成了糖，总让人有种想吃了她的冲动。你有酒，我有故事。这个傻气得令人心疼的姑娘，一读再读，却读不懂。竹是最懂她的人，娇、俊、艳是最疼她的人。山，是她付出最多时间，最多精力，然而，最让她疼的人。凡，她最怕看人背影却一看他就看了三年的人，凡，她最怕等待却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年的人。

她爱他。最后那一年，她疯了似的。爱，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字眼。她对他说了，歇斯底里般。喜欢一个人会很开心，爱一个人会莫名失落。喜欢一个人永远只有欢乐，爱一个人常会心疼，痛彻心扉。有的时候，也许只有感受到那种疼了，才会知道那种爱有多么深刻多么无法割舍。爱到骨子里，成了习惯，有如穿衣吃饭一般平常，不可缺少。一个眼神、一个笑。就连无意间听到的他的声音，都会回味千百遍。爱着一个人，便容不得任何人说他的长短优劣。“我知道他很猥琐，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这么说他。包括他自己，也不行！”她用这句话，捍卫了他三年。想起来还是一件自豪的事情，起初，太多人说凡不配，不配。而她用三年让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接受了他。有点特别，有点自大，但从不自私，有点讨厌，但绝对烂好人……只因为，凡，是她爱的人。

他见她，惊慌得有些好笑。他躲，他逃，连逃跑的动作都是那么的难看。兰的心里却笑出了一朵花，明艳无比。那只落荒而逃的兔子起初是她啊。在所有人面前勇敢，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他一人面前怯懦。纵使闹得满城风雨，却总是怕见他一人的眼光。闪躲不及。也许正如那些人所说吧，他也自卑，他只是不愿辜负，更不愿伤害……竹总说她们相互折磨。心照不宣的年纪，磨老的还不就是岁月?纵是有再坚硬的铠甲，总会遇见一个让自己瞬间有了软肋的人。

兰每天期待那狭窄的楼道。一个羁绊了世间万千人的陷阱，缘分。明明觉得俗不可耐，却就那么天真地相信了。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酷酷地走下来。实在一副欠揍的表情。兰却要始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着要怎么冷淡，怎么矜贵，抬起头的刹那，全世界都定格，她要有多傻就有多傻，谁不知道呢？0.5毫米的距离。两个人之间的猫鼠游戏……很奇怪，那条路每天都会走，那个人每天都会遇见。同样狗血的剧情却每天准时上演。很奇怪，多么高明的演员，才能天衣无缝，配合演出。让整个世界都退场，永远只剩两个人，重复演一出没有人能懂的哑剧。又或许，每一次的遇见，全世界都在那一双眼里。太阳懒洋洋的，阳光，总归是明媚的。

只是，那是一张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的脸。山在旁边欲说还休，竹在旁边给她倚靠。作为优等生的兰竟然逃课、逃考、声嘶力竭与老师争吵……她只认真理，她全凭情绪。追出租车、冒狂风骤雨、跑烂了操场也不罢休……却没有一个人骂她一句，就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她坚强得实在让人心疼。没人见她流过一滴泪。看似堕落的绝境里，讨厌她的人恨不得她哭，爱他的人，正想方设法希望她哭。她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山，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一次，兰看着她熟悉而又明明陌生的背影。她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流淌。她想哭，要怎么哭？她若不坚强，软弱给谁看？“有时候，懦弱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本能。”，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懂她的人只有竹了吧！她抱竹，抱得最紧。天未老，地未荒，她们相互依偎，最荒唐的时候，是她们一起走过。兰从未感受过母爱的温存。她也始终坚持“我没有，本来就没有”……她为父亲感到骄傲。那是她的天啊。岁月却总是无情，留给兰一摊“断臂颓垣”，徒劳心疼，徒劳难过。她拥有一个视她为所有的父亲便拥有这世上享不完的殊荣……然而，压弯父亲脊背的，非风非霜非雨非雪，一个兰啊……

无助、无望……那转身，意味着五年里所有情感的摧毁、无声地崩塌……人性其实是很恐怖的东西。当你拥有了所有美好的同时，你也会不可避免地拥有全世界最可怕的东西——嫉妒。它就是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侵蚀了一个人的心……阴森可怖。在这种触不及防的寒风冷雨之下，除了爸爸一个人撑起的家可以供她尽情脆弱之外，就只有竹的怀抱了。永远都不会有背叛和伤害。

除了纯色，凡爱格子衬衫，爱极了。她留着凡给她的唯一的笔迹，涂写了很多遍，看的出来凡在写那封信时的焦灼，还有，良苦用心。“我妈妈很爱我，我必须听她的话,我不希望你和山的关系闹得那么僵……”。翻烂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全然用透明胶带缠满了。她开始看不懂山的微笑，某一刻，她竟然觉得恶心。为了争，为了抢，她什么都不顾了。各种对兰的流言蜚语开始弥漫开来，无不衬托着山自己的善良和无辜。第一次，兰觉得自己输得很惨。哪怕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山抢。“只要是我们都喜欢的东西，最后得到的人总是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而不是我，凭什么她总是赢，都不给我一次机会……”。当兰知道这番话的时候，简直句句锥心。表面平静，心却受着凌迟……在那之前，她只知道，山是多么需要保护的小天使啊，原来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你千方百计地“竞争”，而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她的心里总归有无法言说恨的凄楚与无奈。拿血喂狼狼不会感激。它只会愈加贪婪。竹轻轻抱着她，却好恨，恨山的绝情，也恨兰的心软。“对啊，在她的眼里，她从来没有赢过我，这一次，她是费劲心思了，即使她得不到凡，也决不会让我得到，我不是她最重要的人吗？她不是说可以为我放弃一切吗?她可真会演戏，真的，好狠……”。所谓的爱上同一个人，难道你还真以为这是电影吗？也许凡不过只是个筹码，不是爱。从来她用来毁灭兰的筹码。兰却还抱有幻想，那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多好。可惜，不是。

越想遮蔽的光芒越是耀眼。兰不是愿意平淡无奇的人，更不会傻到浪费时间怨天尤人。太过锋芒毕露，不知道是好是坏，于兰而言，却始终欢喜。枯叶蝶用枯槁和憔悴隐藏美丽，虽是明智的自我保护，却总让兰觉得有些苟且。愈加地可悲。骨子里，她愿当一只荆棘鸟。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歌喉，曲终命竭。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山，谢谢你的恨。也感谢你只让我傻了五年而已，仅仅五年。如果不是山，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迷恋那个叫做凡的人。也是因为她。兰开始懂得。爱一个人太深心会醉，恨一个人太深心会碎。偏偏，有的东西想起，很幸福，然而，幸福得有些难过。

兰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是因为得不到。山的话句句伤人，字字戳心。更何况，她是那么的善揭伤疤啊！父亲也因为对她的担忧而日益憔悴。她不安、委屈、痛苦……最终将她从学校宿舍解救出来了……兰自嘲，自己的人生真是失败地透彻。小学因为排挤不得不搬出宿舍，初中因为陷害又一次不得不搬出宿舍，高中……明明同学们都那么喜欢她，明明真心的朋友那么多，却因为自己最信任的人……

“一个学生一天到晚哪儿有那么多事？”竹的班主任不耐烦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彻底压抑不住，坐在楼梯口嘶哑地哭了，哭得很吓人。谁都知道，不是因为羞愧，不是因为自尊，她只是有点难过，有点难过而已，一点点。旁边的两位班主任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总觉得兰真的是无可救药……其实兰心里明白，她懂得，她们只是思想简单，并没有恶意。更多时候看她们那种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像个孩子。无知、懵懂。再说，凭什么要求别人懂她理解她呢？你绝不可能让人再过一遍你有过的生活，这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公平。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没有。

“距高考仅有17、11、7……3天”，离别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兰想要见到凡的心越来越迫切。每天，到每节课下，她一次机会都不愿放弃。艳离她最近，在同一个教室上课的朋友，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更何况，天下皆知。从凶巴巴的谁都怕的罗主任，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班级甚至学校学霸……“小傻瓜就是不一样，早恋都早得这么轰轰烈烈，我要是后脑勺啊，一定会好好爱你的，放心吧，他心里有你……”。“我要是他啊，一定会好好爱你的。”类似的话，兰在高三那年听了不下上百遍。喜欢一个凡，也倔出了各种外号。

凡，自然也少不了朋友同学的取笑。当然，更多的是羡慕。兰的美算不上校花之类，却总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凡打心底是骄傲的，就连兰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又常在其他男生面前得瑟，早就传得满校园了……她与山的友谊只剩下嘲讽了，只有竹她们一直默默为她不值，心疼她的执着……快要高考的时候故意经过他们教室，他刻意在躲。以致兰看到的永远只是，前额、背影、后脑勺……可是不管多深的近视，只要是视力范围所及，她总不会把凡认错。虽然有些失误——最初，她看谁都能认成是凡了。凡，只有一个。

多怪啊，她爱一个从来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爱了三年。从未看清楚过他的脸。明明对话屈指可数。第一句对话她还记得。有些滑稽，有些心酸，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笑着对兰说话。“不准欺负山，她是我的朋友，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欺负她！”，兰自己都觉得有些孩子气，假装严肃地“警告”他。他用他瘦削的手臂打了兰一下，准确点说，是用骨头敲了她的手臂……得意地说“再说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他模糊的脸上浮现的笑让兰记了三年，或许，一辈子。被他敲的那一下是他们唯一的肢体接触。疼，忍着，总不能丢了气势……那笑，也并不好看，真是深深地影响着兰对他的定义——猥琐。很奇怪吧，连手都未曾牵过，在后来却爱得死去活来。怎么着都有些哭笑不得。

也许是受了兰的影响，竹也开始不正常起来。爱情太危险，却避之不及，人生中处处都是它布下的陷阱，天罗地网，你钻进去了，也会抓狂。荒唐，便由此开始。凡离开学校去艺校学习期间，兰每个星期一封信寄去。当然，还有更多没有寄出去的。至于怎么知道地址的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收到，那是个秘密。兰只告诉竹。兰常常做着做着文综题就逃开教室，或是怀泽亭，或是操场，或是那个她们叫了三年的沈从文故居……竹也常常做着做着物理题就“偶遇”了兰。她们在一块一聊就是整个中午，每一次，无论是兰还是竹，都会释怀很多，很多。虽然只是那么一小会儿。有彼此能懂，各自欢喜。

夜已经很沉重了，换做一年前，该到了她和竹在夜色中疯狂的时刻了。拉下一层黑色的帷幕，白天不敢流露的情感，有了夜的掩护，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三号篮板。兰的影响力真的惊人，她几乎带动了所有人改在晚上打篮球。起初，她是唯一的女生，永远霸占三号篮板。后来，竹陪着她。没有人敢和她们一起打，她们玩儿的不仅仅是篮球，不要命啊！别人怕被砸，她们却希望被砸。渴望疼。不乏有些男生想要挑战，只是，一次以后便没人再敢了。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累了，她们直接躺在篮板底下看星星。有时背靠背依偎着……那段日子真难忘。

望着安宁的天，一如往常的灰，星星都是黯淡的，很虚弱。这边的人都习惯在晚上打篮球，只是一个个没有温度，没有表情。最重要的是，没有竹了。没有那时的星星那时的天。她累了，躺在草地上，呆呆的。眼前的世界渐渐虚无——

兰，你该醒醒了，凡只是你一个人做了三年的一个梦，失去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谁说我不懂，谁说那不是爱情！凡，他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虽然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的脸。但我知道，一切真实无比。他有着全世界最深邃的眼神，我体会得了他眼里的心疼，表面再冷酷又怎么样？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的。与他有关的痛还真真切切地感触着，他就存在在我的心里。你无法否认，也没有人能够否认。”爱你多久，取决于命。

谁谈起兰都只是笑笑，说她是个傻姑娘。

“为你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你的承诺/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泣/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

娃娃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低低地诉说着她们的整个青春。又或许，只是因为，凡唱了那首歌。那一刻，深刻的或许不再是爱情了。然而，她想到的，是青春里那群不离不弃，陪伴她保护她的，朋友。还有竹。

离别那晚，兰拦住凡的去路，他身边的一群女生视她如空气，与凡谈笑自如。也许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兰大喊着只属于凡的情话。她明明感受得到凡嬉笑时的一怔，明明看得出他的留恋。只是，一切没有改变。兰跟着，凡纵然纠结，纵然难以选择，终是坐上了出租车。把兰摔了好远好远……兰就那么追着车跑，真够傻的……直到消失在喧闹的夜里，一切，真的好像一场梦。

凡考上了二本，学了他喜欢的音乐。兰面对抉择。最终远走，湖南，从此只有一个凡。再没了兰。很多人说，没有兰就没有凡的未来。他一个学渣，谁会想到他会考上大学。临走之前，兰依旧放下矜持，跟着凡。一言不发，却和他的妈妈聊得很开心。她的心里，是欣慰的。最终还是得俗气一把。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缘分谁都强求不了。“花季未了，你却走了，泪在流——剩下的绽放回忆里烧。花季未了，余情未了，直到天老。”也许遗憾才让人生美好。

后来，有人谈起兰，都说她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兰，笑了。那三年，她仅仅学会了让自己美得有性格。莫名其妙一个声音回旋起来：朋友，我想你们了。

至于结局，或许没那么重要。至于山，如果关怀是种补偿，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多年以后。好久不见。你还是没变。就连走路的样子都和从前一样。HI！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兰笑了。各自东西，各自天涯。这一次，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