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面馆

末日面馆

1

空气中充满了微小的颗粒，太阳穿透云层，投下一道道浑浊发亮的光束。四处飘散着迷幻的色彩，仿佛上帝吹了一个彩色的泡泡，破碎在人间，彩虹的颜色染入每一息微弱的气流，游走于天地间。

城市废墟如同破旧的玩具，被顽劣的孩童破坏后遗弃，浸在这如梦似幻的末日里。尘土飞扬的街道两旁，旧时的商店已经被洗劫一空，对幸存者没有价值的东西则散落一地。

可是就在这仓惶的景致中，一个广告牌的灯光还在发亮，“末日面馆”四个大字发出橙黄的颜色，彩色霓虹灯绘制的一碗拉面图案闪耀着光芒，好像一切还在温暖的旧时光。

全球疫病导致100亿人口锐减百分之五十以上，剩下的人忙于生存，不再完整的人类世界，几近瘫痪的城市设施，电和洁净的水是最为珍贵的资源，由于人口急剧减少，食物反而并不缺乏。

还在营业的面馆，让幸存者无比惊讶，店内透出的灯光仿佛拥有魔力，让人情不自禁走进去。回想城市曾经的辉煌，这样的小面馆放在从前是何等不起眼，可是现在，小面馆是唯一可以重温旧日的地方。

张云天倚在柜台后面，隔着玻璃门看疲惫的幸存者走进来，伸出手臂，带着防毒面具的大宇熟练地往上面涂抹酒精，再用针筒抽出暗红色血液，注入反应盒中。反应盒放进大宇身后的设备，只要30秒，绿灯亮起，里层玻璃门将为客人打开。如果是红灯亮起，打开的将是外层玻璃门，幸存者不再是幸存者，证实已被病毒感染的人不能进入面馆就餐。

男人取下脸上笨重的防毒面罩，端详着面馆的陈设，失去神采的眼睛渐渐流露出些微光芒。他要了一碗豚骨拉面，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候。他坐在面对厨房的吧台位，店里的客人只有他和一对靠窗的母女。

安静的面馆里只有发电机和大功率空气净化系统的低声轰鸣，也是靠这台空气净化系统，面馆里面没有彩虹状的飘絮，人们得以摘下沉重的防毒面具。

男人大口吃着面，面条吸入嘴巴的声音让人胃口大开，窗边母女看着他，连自己的都忘了。突然，男人停顿了一下，开始啜泣，准备放入嘴的面条随着筷子滑回碗中。通红的脸，隐忍的声音，晶莹的泪水，低头哭泣的男人似乎放弃了与内心涌出的情绪抵抗，专心发泄着悲伤与脆弱。

“都不容易啊。”带着女儿的母亲轻轻感叹。看似七八岁的女儿没有说话，即使是孩子，也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哭泣的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云天走出柜台，给男人递上一张纸巾。

“谢谢。”男人抬头接过纸巾，“我妻子，儿子都没了，父母远在家乡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能够找到回家的办法，即使走也要走回去，看到父母安好我就活下去照顾他们。如果他们也不在了，我就随他们走……我好想我的妻子和儿子……”

“你爸妈一定好好的，别放弃。我们也是要出城，去找孩子她爸，最后一次联系已经是两天前了，我必须去找他，一家团聚，一家团聚最重要。”母亲轻轻整理女儿的头发，眼里噙着泪花。

张云天是这家面馆的主人，他脸上没有表情，安慰的话没有意义。

“潘多拉全球应对中心的人到了，少量公共交通应该很快恢复，加油站也会恢复一些的。”

说完这句，张云天转身进了厨房，隔着玻璃可以看见他和正在忙碌的年轻厨师说着话，但是声音传不出来。

“他还能开面馆，你说这种时候，赚钱还有什么用。”女人看着玻璃另一边的张云天说道。

“钱怎么没用，以前的有钱人，大多都没事，活得好好的。他们反应快，资源多啊，全都活在有过滤系统的大房子里，等病毒解决了，世界又是他们的了。”男人面无表情，语气中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悲哀和无奈。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有理由开这个面馆……”

2

给末世一碗面的温暖。

张云天看着远处的面馆招牌，想起客人曾经说过这句话。挺不错的，可以写在店招上。他回过头，发动汽车，向城郊驶去……

沿途的幸存者在路上缓慢地走着，他们都是出来搜寻食物的，最混乱的78天已经过去，剩下的人只有沉默和生存。

超市里的食物可以随便拿，这是恢复过来的政府允许的。空气中的病毒浓度已经开始下降，空气中彩虹色飘絮若隐若现，如同黑魔法的尾迹。全球应对中心空投的生物制剂看来有效。

转过街角，一条队伍延伸好几百米长，那是防毒面罩领取点，防毒面罩理应15天换一次，可是往往供应不足，很多人30天才能换一次。

张云天回到家，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巨大豪华的皮质沙发，显得父亲很小，他疲惫地撑着额头，直到儿子靠近才抬起头。

“回来了。”

“恩。”

张云天直接往楼上走去，没有再多话。

张天明站起来，叫住快消失在楼梯上的儿子。“你下来，我们谈谈。”

“你的面馆没有用的，关了吧。”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重新走下来的张云天眼神散漫，根本不想搭理父亲。

“不，我得关掉里昂的小组，他们太可疑了。”

“到现在你还只在乎自己？你知道我的态度，如果你不让里昂继续，我会做自己该做的事。”

“你……你不想想我也想想你妈妈，你妹妹，还有天明生物科技很多人……”张天明那张坚定的脸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但又无法发泄，紧锁的眉头压制着情绪。

“正是为了他们，你想清楚，别动里昂的小组。”张云天依旧一副冷漠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动摇这个年轻人石头般的心。

“他们很快会找到疫苗的，你不用这样。”张天明的话被儿子甩在身后，他用背影告诉父亲，谈话已经结束。

3

105天前，新闻画面上一位女记者站在太平洋中央的石油钻井平台上，海风将她头发高高吹起。

“各位观众好，这是蓝油公司的庆丰号钻井平台，史前病毒就是被这台深海钻井装置从远古海床上带回来的，而且很快由凯恩生物研究所专业人员接手……”

画面很快切回直播间，主持人轻轻点头，开始说话。

“是的，科学家将它命名为潘多拉病毒。科罗拉州的疫病就是由它造成，沉睡的病毒在运往凯恩生物研究所的过程中出现问题，使其在空气中复活，根据官方统计，截止目前已造成超过30万人死亡。下面由国家科学院罗教授为大家介绍一下潘多拉病毒。”

罗子徽教授微微抬头，声音平稳有力。

“潘多拉是距今10万年前的病毒，随着地球气候变迁，岩层运动早已沉睡在深海中，但正是深海的环境使它们并没有完全失活，只是休眠。这样长的休眠期令我们也十分惊讶，但是大家放心，经过验证这种病毒并不能完全适应现代气候，如果一直未能进入哺乳动物体内，它们最多只能存活72小时。潘多拉病毒漂浮在空气中达到一定浓度，会反射出七彩颜色，仅仅是吸入病毒就会致病，但是它在空气中存活时间短，而且被感染的人会在24小时内发病，2小时内由于多器官衰竭死亡。这使它不可能横跨大洋来到这里的，但出于谨慎起见，这段时间大家还是尽量少出门，戴口罩，打开家里的空气净化系统……”

“好，感谢罗教授的介绍，下午罗教授还要赶去凯恩生物研究所协助潘多拉病毒的研究。大家不要恐慌，谨遵专家的意见，相信疫情很快将得到控制。”主持人像往常一样，对观众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4

宽阔的灰色公路上，一辆疾驰的黑色小汽车扬起尘土，空气中淡得快看不见的彩虹飘絮急急地打着旋，然后恢复平静，隐没在阴沉沉的天地间。

“1点多了，咱们停车吃点东西先吧。”

“不用，我们去吃面。”

“面？”

陈鑫不知道前辈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他不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在潘多拉病毒之前，他就跟安德里共事过好几次，能够和这么优秀的探员一起工作，是自己的荣幸。

如今，人类面对空前危机，安德里被召入仓促组织的潘多拉全球应对中心，里面微生物学家组成的研究组是核心，重建部门也集结了许多还能找到的能人智士。除了这两个重要部门，各种助力人类消灭潘多拉病毒，重建家园的应对小组也在成立。

其中安德里被召入的正是潘多拉事件调查组，人们开始怀疑，潘多拉病毒肆虐，不是那么简单。

安德里点名要陈鑫做搭档。

那天陈鑫在家里，他的狗病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艰难地喘息着。陈鑫心疼地照顾它，打算抱它去医院。

可是淡淡的彩色闪光在他眼前出现，如同一缕彩虹化作的青烟，悠悠地飘在空中。

这时门铃响了，陈鑫开门见到邻居，那个有八块腹肌的男人面色晦暗，眼睑浮肿，气若游丝地靠在门边，他说自己快死了。

他全家都是这种状况，连爬起来去医院的力气都没有。

陈鑫把邻居家四口人塞进车里，等他开到街上，才发现异常，空气中有诡异的色彩，大街上一片寂静，行人和车辆都不多，没走多远，就见到了五部私家车撞在了一起。

而路边，有些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些人被搀扶着艰难前行。整个城市仿佛发生过什么，却又没有痕迹，除了这诡异的空气……

陈鑫看着车外飞过的景物，回忆起病毒蔓延初期的事情。他没能救邻居一家，城里的医院近乎瘫痪，很多人都在医院里倒下，包括医护人员，剩下还正常的医生也因为害怕，跑了大半。

那一刻，陈鑫害怕的不是死，而是亲眼目睹残酷的末日，却无能为力。

“到了。”

陈鑫回过神，看见一间面馆，“末日面馆”四个字闪着橙黄色的光。居然还有面馆营业。陈鑫戴上防毒面罩跟安德里下了车。

在面馆第一层玻璃门后，陈鑫观察着给他抽血化验的人。这个动作麻利的男孩戴着面罩，一言不发，检验通过了也不说话，只是抬起手做出请进的动作。

“你好，麻烦来一碗叉烧拉面。”安德里非常自然地坐在吧台位上，微笑着对张云天喊。

很少幸存者还会这样轻松地微笑，但他们确实不需掩饰，现在能驾驶一辆车过来的人，肯定不是城里的幸存者。

“额，我看看，我要海鲜拉面。”陈鑫看了看菜牌，跟着点了一碗。

张云天麻利地在收银台上操作了几下，便往厨房去了。

“安德里，这里有什么名堂？”

“这是张天明的儿子，张云天。”安德里眼睛看着玻璃后面的店主。

很快，面端上来了，香气四溢。陈鑫吃了几口，味道非常好。

“老板，你这面非常好吃啊，汤头浓郁，面条筋道。”

“谢夸奖，我们厨师是日本人，以前就是开拉面馆的。”

陈鑫看看玻璃后面忙碌的年轻男子，果然有几分日本人的长相。

快要吃完的时候，安德里从包里取出些什么，往碗里轻轻一撒，黑色的小颗粒隐没在酱色的汤底中。

陈鑫看到了，他知道那些是“蜘蛛”，一种智能侦测微粒机，可遥控，也可按程序设定自己行动，黑色颗粒状，有爬行爪，能适应各种环境，像小蜘蛛一样。

张云天坐在收银台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有看这边。

陈鑫看着他开口问道：“老板，你还开着面馆，真是让人惊讶。”

“还有人，就还有生意。”张云天淡淡地说，年轻的脸上有着不相称的稳重和淡然。

“对，还有人就还有生意，其实这也算不上末日，别说还有几亿人口，就算几千，我们人类也不会走到末日。”

“对经历这一切的人，就是末日了。”

陈鑫语塞，许多人还活着，却看不到未来了，爱人离去，生活崩塌，骤然进入灾难后仓惶的人间，不是末日是什么。

5

陈鑫和安德里坐在沙发上，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他们去过天明集团了，张天明把那里收拾得滴水不漏，但也不是全无发现，人事部门的文件中可以看出天明集团和凯恩科技技术流通曾经颇为频繁，但从两年前起却完全断了。

天明集团的研发部门看起来“干干净净”，跟潘多拉病毒丝毫不相关，但就是这种干净让人起疑。

作为生物科技领域的科研人员，他们不可能连讨论潘多拉都显得毫不了解，仿佛外行人一般。

“蜘蛛”在面馆的发现反而更有意义，张云天检验客人获得的血液样本，会运送到后厨，张云天拿着它们进入厨房的食材储存间，很久才回来。

食材库房其实是末日面馆的后门，后面有一个车库，放着张云天的车子，车库出口仿佛属于另一间房子，而不是末日面馆。他就是从这里把血液样本运到天明集团研发总部，但研发部太过庞大复杂，安德里他们不知道血液样本去了哪里。

最关键的是张云天收银台那台电脑，里面有他与一个应该是微生物学家的交流信息。

可以了解到张云天收集的血液样本到了这位科学家手里，而且进行着什么疫苗的研究。他们很谨慎，完全没有提到具体的研究内容到底是什么。

但除了潘多拉，还能是什么？

“他可能在挽救什么。”安德里对陈鑫说。

“我也觉得幸存的人很可能自带抗体，潘多拉肆虐得太快了，比如我，看着身边的人倒下，自己却没事。”

“也有幸存者像你这么认为，不戴防毒面具，然后感染了。”

6

一个女孩使安德里和陈鑫的调查获得极大进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大吃一惊。

因为安妮没有戴面罩，从室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惊得安德里和陈鑫想立刻把自己的防毒面具戴上。

“我的母亲用生命为天明集团工作，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她应该得到什么？”

“得到我父亲的生命。”

“怎么讲？”安德里微微抬头看了安妮一眼。

“父亲已经到了癌症晚期，但是妈妈不想放弃，公司跟她说，潘多拉是救我父亲的唯一办法。只要控制住潘多拉的一些基因段，它能够抑制和识别肿瘤细胞，再辅以天明医药最新研制的靶向药，将在丝毫不伤害正常细胞的情况下完全清除肿瘤细胞。只要妈妈成功，父亲就是第一个得到实验治疗的人。”

安妮满脸的愤慨与悲伤，她后面讲述的是母亲如何带领团队日日夜夜地在公司进行研究，如何改写了潘多拉的基因，如何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发现改造后的病毒非常可怕想要摧毁。

天明医药不顾安妮母亲的警告，他们坚信潘多拉是打败凯恩科技，这个最大竞争对手的武器。与前者不同的是，天明医药集团并没有获得研究潘多拉的授权，急于求成且准备不足。

天明医药一直在阻止安妮母亲摧毁新型潘多拉，为了不让公司得到病毒样本，安妮母亲紧急转移样本，但过程出了岔子，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安妮母亲的行为，让天明医药把延续安妮父亲生命至关重要的靶向药断了。这种靶向药还没有上市，因此安妮父亲很快过世。

而她的母亲，目睹了潘多拉带来的末日，一个月前自杀。

“潘多拉把这里毁了，政府最近才活过来，反而是拥有良好空气净化系统的天明医药组织了很多重建救援活动，这里的防毒面罩都是天明医药发放的。多讽刺，谁能想到，造成这个悲剧的就是它远在科罗拉州的分部。虽然经过基因测试，全球估计有三分之一的人对这个病毒有抵抗力，我就是那三分之一，但母亲还是第一时间带我回国，没想到脱离控制的病毒繁殖扩散力惊人。我目睹了她所有的痛苦，自责，但是错不在她！根本不是她的错！”

安德里点点头表示理解，陈鑫则沉默地看着别处，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管天明医药集团是怎样得到潘多拉病毒，他们为害全人类的证据都已经在手，这个女孩，带来了母亲的实验数据，日志，甚至还有该项研究的项目文件备份。

她的母亲死了，她也就不在乎了，没有人有办法怪罪一个死人，但天明医药必须对这起毁灭负责。

7

“云天，我这里的团队已经尽力了，这个疫苗不能直接打入人体，它的改良如果在我这里做，估计还要很长时间。这个你要考虑好，这个世界能等这么久吗？我在这个时候还帮着你，其实我也算一个罪人了。”

张云天听着电话对面的里昂说话，脑子觉得很沉，今天早上他出去晨跑了，没有戴面罩。

把自己的身体给里昂吧，有真人做试验，疫苗改良会大大加快。

“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张云天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情绪，但却不容置疑。

放下电话，张云天跟他的拉面师傅中岛智子笑了笑，“是时候了。”

中岛将手臂交叉在胸前，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的，就像理解你拯救被油污伤害的海鸟时一样，五天五夜几乎不眠不休，最后只剩半条命回来。你让自己背负了太多。”

张云天最喜欢的人物是希腊神话里的普罗米修斯，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就跟他一样，无休无止地赎罪，总想将火种带给世间生灵。

可如今最大的恶，来自自己家。一边是至亲的哀求，一边是凾待拯救的世界。他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可是他退缩了，让最亲爱的家人面对全世界的愤怒和惩罚，这样可怖的场景无法想象。

还没有等张云天从思绪中抽离，门外的大宇推门进来，他摘下面罩，一脸焦灼地指了指外面。

张云天和中岛智子往外看去，一群人手持各种硬物向面馆而来，戴着面罩的脸看不到表情。

他们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想过，愤怒的人群会比潘多拉全球应对中心的人更早到达。

很快，人们聚集在门口，一个男人喊了起来，“张云天！你家的公司害死我们的家人！”

“你们全家应该下地狱！你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又一个女声响起。

到后面，打砸面馆招牌和玻璃门的声音夹杂着谩骂，哭叫，变得难以分辨内容。

“让我出去拖住他们，天哥，你和中岛从后门走！”

“不，你们走吧，我在这。”张云天想象着父母和妹妹现在一定躲在装饰奢华的家里，惶恐地等待着属于他们家的末日。

大宇不知道还在说着什么，这个男孩子是自己从黑心工厂里救出来的，他救他，不是为了带他来到末日。

张云天看了一眼中岛，中岛缓缓点头，眼里尽是复杂的神色。

他拉起大宇，硬是把他拽离了面馆，从后门出去。

张云天走到收银台前，发出最后一封邮件，然后站到面馆中间，等待着外面那群戴着面罩的人，冲进来，撕碎他。

大概是撕碎吧，他们还能把自己怎样？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至少现在他确定，这个世界已不需要他。改造潘多拉的秘密相信全球应对中心的人已经知晓，里昂的研究小组，他也发出去了。

第二层玻璃门被打碎，戴着一模一样面罩的人群将他淹没，很像一场洪水，张云天不见了，被汹涌的浪拍到了最底层，一点光明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