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婆婆的前半生

公公因胃癌去世了，才四十九岁，扔下了婆婆和一双儿女。

一年以后，婆婆扔下两个未成家的孩子——山和玲，改嫁了。

婆婆的走，遭到了很多人的唾弃“咋就耐不住寂寞，非得找个男人”“可不是吗，扔下俩孩子太不像话了”婆婆前面走，背后的人就这么指指点点的，就像针一样刺着婆婆的心。

那是夏季里的一天，大娘家烀苞米，很多人都来凑热闹，自然也少不了山的一家三口，那时孩子才七岁，话唠到婆婆的时候，大娘冲着孩子说“你奶咋不在咱家待着呢？”山看了她一眼，大娘不再说啥。可见，二十几年了，大娘依旧对婆婆不满。

当时，婆婆是怎样一种困境啊，才走出这一步。

公公去世后留下一个温室大棚和一个小作业房，自然还有些外债。山那年二十岁，也就是打工赚点钱，玲小时候打针落下个踮脚的毛病，也干不了啥。她腿脚不好，但脑袋聪明，读了高中又读中专，书没少念，最后也是一场空。

看着两个可怜的孩子，婆婆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婆婆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得过精神病，一犯病光着脚丫子哪都跑，后来治好了，公公因此很惯着她，婆婆自己也知道小心，稍有不适就马上吃药，很怕自己犯病。

这有山靠山没山也得独立啊，带着疲倦的身子，唉声叹气地走进了温室大棚，看看炉子灭了没有，昏暗的灯光下，婆婆找来炉钩子，翻腾着压在炉底下的红火，希望它能着起来，可微乎其微的火亮已经不起再压上一锹煤了。

她只能扒出煤块，抓一把干松针，再架上些木头，重新把它点燃，松针冒出的烟，呛得婆婆眼泪直流，那她也得看好这炉子，这棚子得靠它取暖，这一家人得靠它生活！

卖菜很辛苦，前一天晚上就得把菜摘好、洗好码在三轮车上，哪天都得十点多睡觉。这时的玲还在等着婆婆，自从公公去世后，婆婆不上炕，她从来都不睡。

天刚亮，娘俩就得起来，婆婆不会蹬三轮车，得儿子帮她送到早市，卖完菜后自己推着车回家，哪天到家都是一身汗，再钻进菜棚，看看炉子，除除草，总之很难闲下来！

她一心想多卖些钱，还上欠二姑婆的钱“眼看人家老小子要结婚了，咱不能帮人家，也不能欠人家呀”婆婆不自主地念叨着！

每天卖菜回来最高兴的事儿就是看着玲数钱，玲看着钱不知不觉地乐。这当妈的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二姑家老哥要结婚了，这姑娘大了，总得有件像样的衣服“你留一百吧，明天跟你二嫂去买件衣服”闺女乐了，妈也乐了！

眼看婚期近了。可这欠人家的钱没攒够啊，无奈的婆婆只好卖了两只公鸡才凑够了钱。这又没了随份子的钱，总不能刚还就往回借啊？就拐个弯，朝二姑的二儿子借。

可二姑说话了“这借是行啊，你啥时候还那？”

“我儿子开支就还你”声音不大，带着泪声，随后走出屋，掉下了眼泪！

婆婆虽然普通，但自尊心很强，这件事严重挫伤了婆婆，晚上躺在炕上就琢磨“照实说，他家养鸡，我儿子也没少帮他干活啊，这用着他点怎么这么难呢，穷啊，是怕我还不上啊，那有啥招，谁让我没钱，还非得朝人家借呢！”婆婆心里这个堵啊！

当晚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心慌、气短，浑身哆嗦，她心里明白，但控制不住自己，心想：这是老毛病要犯啊，下地趿拉个鞋就往外跑，玲吓得直哭，山下地就追。“你跟我干啥，你爸在那儿等我呢，我得去找他”

鞋跑丢了，就光着脚跑，直到她跑不动了，二姑、老叔他们才赶到，生拉硬拽把她整回了家。

婆婆疯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直勾勾地坐着，玲扒好的鸡蛋送到她嘴边，她啪地打掉地上，然后跑到外面捡个土块塞到嘴里，笑嘻嘻地吃下去。

老叔、二姑来看她，她也不说话。

“这不吃不睡也不行啊，赶紧上医院吧”

“她也不去啊”

“那以前咋好的？”

“就是吃药，强制她睡觉”

“那就多给她吃点儿”老叔说。

在药的作用下，婆婆睡了两天三宿，家人轮流看着，在漫长的等待中。婆婆终于醒了“我这是咋的了？”玲煮了碗面条，婆婆狼吞虎咽地吃了！

“我咋这么饿呢？玲啊，告诉你老弟，开支把欠你二哥那一百块钱还上，别让人家惦记”

那时的婆婆才四十几岁，也有给婆婆提亲的，都被婆婆拒绝了“我走了，这俩孩子可咋整啊？”其实，那时玲已有人惦记了，只是没告诉婆婆，因为她觉得在家还能给弟弟和妈做点饭。

“傻孩子，你要有个归宿，妈可就放心了！你弟弟一个人没啥负担就好说媳妇了！”

“前屯的三小，早就看上我了，说我聪明，家里不缺干活的，就缺算账的”

“那小子，老实巴交的，行！我看挺好，还是个正常人，能照顾好你，就是穷点儿”

“妈！你就别挑人家了，不嫌我腿不好就不错了”

婆婆笑了，都多长时间没这么笑了！

玲结婚那天，婆婆很高兴，提前烫的齐耳短发，黑色裤子，大花短袖，婆婆体态丰满，穿花衣服好看，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真是苦了婆婆，这么年轻就守了寡，婆婆的妹妹心疼姐姐，一直劝姐姐再走一步“这回闺女结婚了，你该放心了吧！”其实，妹妹心中早有了人选。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哪年吃药不花点钱，也许真是儿子的累赘，一个大小伙子，有啥惦记的，走一步说不定还能帮帮儿子呢！婆婆自己也考虑这事儿！

婆婆这儿稍有心思，三姨就安排时间和那人见面了，他比婆婆大两岁，大儿子结婚了，小儿子还小，人很普通，很年轻，很踏实，看见的人都相中了。

婆婆走了，山无心经营大棚，就变卖了，还了饥荒，回了大娘家，这娘成了半个妈，要不然咋有“你走你的，这儿子今后就是我的，不用你惦记”这话呢！

哪有不惦记儿的妈，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在意，这一躺炕上就是睡不着，这孩子也到娶媳妇的年龄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遇到个合适的，就连做梦都盼着儿子娶媳妇！

转眼三年时间过去了。

大娘找媒人给侄子介绍对象，女孩是大娘的远方亲戚，看这小伙子满踏实的，虽说穷点儿，但人口轻，不用担心婆媳相处的事儿。这媒人也看出了端倪，立马就把这事儿订下来了。

婆婆是既高兴又犯愁，再三考虑下还是和老头张了嘴“你看这孩子结婚，你能不能给拿两个钱儿啊？”

“你来的时候，不是给你一万块钱吗，你就拿呗。当初你也没说我还得给你娶儿媳妇儿啊”

冷冷的话，伤了婆婆的心！

结婚当天老爷子在礼账上写了五千元钱，也算是给了婆婆面子。

婆婆安心了，山有人照顾了，心情好了，每天在家喂鸡、喂鹿，看着鹿茸高兴、看着鹿羔更高兴，心里总是美滋滋的！过一年再盖个房，再给我生个孙子，婆婆是越想越美！

转过一年，山也攒了些钱，外加老丈人的帮助，房子终于盖起来了，就在上架那天，丈母娘领着闺女回来说“媳妇怀孕了！”婆婆说“这双喜临门的事儿还能临到我头上，幸亏我没事儿就想美事儿，竟然变成了现实！”

这么一算，生孩子的时候，房子也盖完了，正好在家坐月子，一切都像想象的那么顺利，有喜事儿的时候时间过的就是快。

阴历九月初十孩子出生了，公公婆婆都来祝贺了，公公顺手掏出一千块钱“你看你爸不管我叫爸，你长大了可得管我叫爷爷”满屋子是笑声！

婆婆这半生发自内心的笑能有几回，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可有这么一天，山的儿媳妇突然发现乳头溢出血样液体，乳房还有肿块，以为是奶壳子没揉开呢，不能啊，前几天还没有呢，虽没啥大反应，可影响孩子吃奶啊！山决定还得去医院检查。

又一噩运降临——乳腺癌晚期，必须切除乳房。

可这倔强的她说啥也不做手术，那时她才三十四岁，为了给媳妇治病，山卖了刚刚盖好的房子，一家三口搬到了老丈人家，当婆婆去亲家看媳妇的时候，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看着三岁的孙女马上就要没妈了，婆婆的心都要碎了。

山的媳妇走了，扔下了父女俩，孩子姥姥舍不得孩子，承担起照顾孩子的任务，山没了媳妇，没了房子，就是多了个孩子。

山以前靠打工过日子，可现在再靠打工还能挣个家吗？于是就和婆婆商量，要买出租车，婆婆虽然不太支持，但觉得山说的也有道理，就和老头说“你看这孩子，现在也挺可怜的，能不能朝小华（婆婆的小姑子）借点钱，拉孩子一把，”起初老爷子没答应，可婆婆就不吃不喝地作，无奈下，老爷子给远在日本的妹子打了电话！

出租车买了，山是起早贪黑地拉活挣钱，晚上婆婆又开始不睡觉了，看新闻，只要哪儿出租车出事儿，她就惦记山，每天都掌握好山收车回家的时间和山一起睡觉，甚至连打个电话都怕影响山开车。

一年以后，这个穷小子认识了我，婆婆前半生的苦就此划上了句号……

把真实生活讲成故事「简书真实故事征集第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