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又开

在藏族，有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了八瓣格桑花，就找到了幸福……

我没有去过西藏，也没有见过开在高原上的格桑花，我只知道它是象征着幸福和吉祥的花，它是不怕风吹雨打的花。

而我的身边曾经就有这样一位和格桑花一样美丽、坚强的女子。

她是一位军嫂，曾经也是西藏高原上的一位军人。她从军营走来，带着军人的刚毅和军嫂的贤淑，也带着格桑花的美艳，从高原轻轻地飘落到我们这个小城，成了我们这个小城的媳妇，也成了我的同事，她的名字叫高玫。

1995年的秋天，因为夫妻分居两地的原因，我的调动终于在多次申请后被批准，而高玫是转业安置。

缘分使然，我俩竟在同一天到单位报到，而且被分在同一个部门。

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两个已不年轻的新员工友好地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比我小两岁，和我一样，她脸上的肤色不是很好，所以看上去不显年轻。我暗自纳闷：难道她也和我一样，天生就是这个肤色吗？

我是个急性子，上班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证这个问题。她笑了，轻挽起袖子，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我诧异着，一脸的不解，把她的胳膊举到她的脸庞边，我问她：“怎么会这样啊？你的脸怎么是这个色？”

她说，这是高原留下的印记，高原红，你听说过吗？

她轻轻地向我道来，于是，传说中那个神奇的地方立刻呈现在我的眼前——西藏。

“西藏？多么美丽的地方啊！我一直想去，但是因为气管不好，医生说不能去。”我感叹着西藏的美，也为自己未能实现的西藏游而遗憾着。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的一笑。而我，已经对她崇敬不已，为她曾经是一名军人，是一名在条件艰苦的高原上服役过的女兵，也为她如今是一名军嫂。

此后没多久，我和她都搬到单位分的宿舍里，这样，我们两家又成了邻居。虽然都是小小的家，但终归是温暖的。只是，我有爱人在身边，而她，过的却是牛郎织女的日子。

她丈夫和她是战友，如今仍在西藏某部队。说起她的丈夫，她的语调变得欢快起来，脸上的高原红也更明显了。我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幸福，也更乐于倾听她的叙说。

她爱听来自高原的歌曲，虽然那时候还没有《天路》这首歌，但是她却向我描绘了他丈夫和他的战友们，在西藏高原上修建的一条条神奇的道路，就像一道道彩虹架在美丽的高原上。

“高原上气候恶劣，架桥铺路一定很苦吧？”我总是这样满怀敬畏地问她。

“苦是肯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找出相册给我看。每一张照片都令我感动，每一张照片的背景都是恶劣天气的显照。虽然有蓝天、白云，但更多的是雪山、冰川和强而烈的光照，或者是风雨交加。

“高原上气压和气温都低，空气稀薄、缺氧，昼夜温差大，强紫外线的辐射，这些对人的身体伤害都很大。”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说她丈夫已患上了关节炎和慢性咽炎，手足经常出现皲裂的现象，好在体质好，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还没有。

“为什么不和你一道转业呢？回家乡多好，也省得你们夫妻分居两地，况且那里真不是个可以长期生活的地方。”我不解地问她。

她又淡淡地笑了。她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是你想到哪里就可以到哪里的。而且，作为军人，为了西藏变得越来越美好，苦点又算什么呢？

到底是受过部队教育的人，觉悟就是比我高。我有点汗颜，感觉自己在她面前一下子矮小了很多。她并未察觉到我的尴尬，继续给我看相册。

当翻到一张风景照时，她高兴地对我说：“看，这张多美！朵朵白云，朵朵格桑花。”

我才知道这就是我们在歌里常唱的格桑花，但我不敢相信看上去这么娇嫩的花儿是开在高原上的。我说，那么可怕的气候，它们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呢？

她的语调又变得欢快了。她说，格桑，在藏语里是好时光的意思，而春夏之交是雪域高原上的一个好时节。在这个时节，风姿绰约的格桑花就会如约来到，为人们带来幸福。

“格桑花的颜色随季节转变，夏天一般是白色，秋天就成了红色。”她兴致勃勃的对我说着格桑花，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美丽的高原之花。

“它有顽强的生命力。你别看她细细小小，弱不经风的样子，可是它不怕风吹雨打，不怕天寒地冻，也不怕毒辣的太阳，阳光的暴晒下，它反而开得更灿烂。”她的脸也笑成了花。

“如果把雪莲比作女神，那么，格桑花就是邻家闺女。”她又找出一张照片对我说：“你看，路边这一团团的、矮矮的挤在一起的都是格桑花，高原上到处有它们的身影。”

她的描绘竟让我也喜欢上了这可爱的格桑花。她说，等下次去的时候，带些种子回来种，因为格桑花不但可以入药治牙痛等，还可以把吉祥带给我们。

转眼春节到了，他丈夫回来探亲。那是一位很帅气的军官。因为不太熟，加上不想打搅他们俩短暂的团聚时刻，那段时间，我没有去他们家串门。

正月一过，他丈夫就回部队了，我和她又经常在一起聊天。我问她，一个人在家寂寞不？她说上班忙的时候感觉不到，但闲下来的时候，那种滋味还真是可以用寂寞来形容。

“或许，有个孩子会好些吧。”她望着我说：“咱俩这年纪，得抓紧时间生个孩子了。”

好像只是这样随便说说的，可没想到没多久，我和她竟都怀孕了。

怀孕初期，由于妊娠反应，我吐得天昏地暗，简直比生病还难受。而她竟像没事似的，依然是精神抖擞的从早忙到晚，而且还时不时的在家唱几句《喜马拉雅》或《青藏高原》。也许是她的歌声给了我一种力量，我觉得我要向她学习，学习她那种无畏的精神。

“为了肚里的宝宝，我们要变得强大！”她鼓励我说：“咱们该吃吃，该睡睡，我们的身体好了，宝宝的身体就棒！”

但我终究没有她强大，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就请假在家休息了，而且，为了照顾我，我的父母都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整天的往医院跑，不是感觉头痛就是觉得胃不舒服，反正是哪哪的都不对劲。预产期未到，我就早早地呆在医院里待产。

而她竟一直上班到孩子出生的那天下午，而且，生孩子当天，他丈夫竟然没能赶回来，却是在第三天才到家的。

在我看来，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她却说这都不是事：“和高原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苦！”

我开始越来越佩服她了，特别是带孩子那段日子。我们家四个大人带一个孩子都忙得团团转，而她，从婆家坐完月子回来，一个人，有条有理的忙乎着。他的儿子被她养得又白又胖，比我家小子长得壮很多。

只是孩子偶尔生病的时候，她一个人就显得有点着急。有一天夜里，她孩子发高烧，她只好喊我陪她到医院去。那时已是深夜，郊区的路上没有路灯，又打不到出租车，她抱着孩子在前面飞快地走着，我打着手电灯在后面加快脚步地赶。

到医院挂急诊住院后，我俩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大汗淋漓的她，我忍不住劝她：“你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不如和孩子一道到他爸那里去吧。”

她叹了口气，犯愁地说：“是想去呢，可是怕高原反应孩子受不了。再说，那里上学也不方便，孩子最终还是要回来上学的。”

说到孩子即将要上学的事，我们俩都陷入了沉默，因为我们都知道，除了健康，再没有什么比孩子的教育更重要。

可是，她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等她丈夫转业，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默默的注视着一脸疲惫和担忧的她，我才知道了一个军嫂的不易，一个做了母亲的军嫂更不易……

后来，因为单位改制和拆迁，我们都搬家了，渐渐的联系就少了。听同事说她已移居到成都生活，我很为她高兴，毕竟成都离西藏近很多，而且他丈夫部队总部就在成都，估计他们全家团聚的日子会更多一些……

眼下，四月芳菲将尽，转眼就是初夏，在那遥远的雪域高原上，那朵朵鲜艳的格桑花想必已是如期开放。它的坚韧、它的艳丽，还有那位如格桑花般美丽的军嫂，都已深深的烙在我的心里，时常忆起，时常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