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样贴着铁栏杆站着,直到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我,“哎,姐妹儿,怎么称呼啊?”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姑娘,不过一脸痞相。她这样的,我以前在学校也见过几个,大多都是不喜欢学习,每天跑录像厅和电子游戏厅的小太妹。
以前在学校,像这样的女孩我从来都不接触的,不是怕,也不是看不起,只是单纯的觉得不是一路人,没必要深交罢了。但是此刻,我是多么感激她的存在呢。
我挤出一点苦笑:“姜花,我叫李姜花。”
“姜花啊,成,我是窦琳,她们都叫我窦姐,小豆子,你多大?”窦琳咂吧了下嘴,又随口问了句。
“17。”窦琳问一句,我答一句,多余的一个字儿都没说。
“17啊,那比我大半岁呢,哎,你犯啥事儿了?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也不像个能犯事儿的啊,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吧!”窦琳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还伸出手捏了捏我没二两肉的胳膊。
“我……砍人……那个,砍伤人了……”我支支吾吾地不肯细说,也不敢细说。从程石安妈妈的叫喊声中,我大概能判断,程石安没死,可能受了重伤,但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却没有人跟我说。
“我靠,姐姐,你可以啊,就你这样的还敢砍人,行啊你。我都还没砍过人呢,哎,说说,说说,哎。”窦琳俩眼珠子瞬间发光,“噌”一下蹿到我跟前,抓着我就逼我讲经过。
与此同时,我周围的几个人则挪挪蹭蹭地向两边躲闪,原本不大的监舍里,居然空出了一小块儿弧形空地来,只有我和窦琳在圈内。
我大着胆子迅速扫描了周围一眼,见不少人一脸警惕地盯着我,还有几个则面沉如水,似乎在暗地里估量着什么。我没空想那么多,回头仔细打量窦琳:
这个姑娘,结实!大高个,有173了吧,皮肤有些黝黑,全身浑圆的,不是胖,是壮。年轻的皮肤紧致有光泽,紧紧地裹着一层肌肉,看起来很有弹性。此刻露着有些发黄的牙齿,正一脸期待地盯着我,等我给她讲我的“英雄史”。
见我总不说话,窦琳有点儿不乐意了,一巴掌拍到我肩头,打斜了我半拉身子:“哎,姐们儿,想啥呢?老娘问你话呢,看个屁啊,赶紧地,给姐讲讲,你丫是咋拿刀砍人的?死了没有啊?”
“我……我……”我嘴发干,嗓子眼儿发紧,摸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几个字来,只能有点惊恐地看着窦琳,生怕她一生气,对我来上三巴掌两脚的。
“切,没劲了啊,真是的,你那什么眼神儿啊,弄得老娘跟要吃了你一样,不就是打听打听么,能进这儿的,哪个身上没毛病,搁老娘面前装什么小可怜儿,赶紧说,再不说揍你丫的。”
窦琳在我眼前挥了挥握紧地拳头,熟门熟路地威胁着,看样子不是第一次了。
“我,他想强暴我,我就拿刀,砍-砍他……那,那里……一刀……”我吓了一跳,软了吧唧地就蹲下了,嘴不受控制秃噜出几句。
“我擦,那男的死了没?强暴,什么东西,要是遇到老娘,非多砍丫几刀不可。你丫干得漂亮,该!哎,那小子废了没有?”窦琳“唰”蹲下,俩眼珠子瞪着我的眼睛,贼亮。
“不……不知道,应……应该没有吧……我……我自首来的,不知道他死了没有……”我一屁股坐地上,实在很想哭。
“擦,自首啊。”窦琳又咂吧了下嘴,先我一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姜花,以后跟着姐姐混啊,姐罩着你。哎哎哎,你们都听着啊,这是我小妹儿,你们都不准欺负她啊!”虽然她没我大,可一副大姐大的做派,很有威严地冲着其他人嚷嚷。
几声冷哼从不同的角落里发出来,更多的人是沉默,只要一个人应声:“得了吧,窦琳,你小丫头也就是个聚众斗殴,下手重了点儿罢了,最多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出去了,瞎嘚瑟啥!”
窦琳也不生气,大咧咧地道:“谁说就十天半个月的!那个被我打的怂货他爸妈知道我们家有钱,死活要讹上我呢,说是不给个百八十万,就让我牢底坐穿。
管他呢,反正我在这儿住得也挺自儿,这么多人陪着我呢,总比我爸妈年年把我自己扔家里看家的好,我特么又不是看宅子的狗,以为一个劲儿往我卡里打钱就完事儿了,这样挺好啊,都知道跑回来关心我了,哈哈哈!
不说她们,想起来就烦,再说了,十天半个月也是罩着,反正你们不准欺负我小妹儿!哎,姜花,你今晚上就睡我旁边!”三言两语,窦琳就给我安排好了。
林安翠回忆到这里,天开始亮了,那东方显现出一丝光亮,戳破黑的夜幕,直直地照射了出来,照进了趴在玻璃上的林安翠心里。
可是很快,这抹光就又消失不见了,夜恢复了原来黑漆漆得模样,仿佛那抹光从未出现过一样。
邵天鹏依然维持着坐在地上的那个姿势,没有动,也没有看到那一抹阳光。他的眼里,满是林安翠——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林安翠,脆弱到仿佛随时都能化成泡沫一般。
他心疼,心疼得就像有人拿着钝锯子一下一下地凌迟着自己一样。可他没有动,也没有安慰,他知道,现在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抹平林安翠当年承受的那些沉重。
林安翠也没有看邵天鹏,她盯着消失的那丝光亮看着,思绪又回到17岁那年,自己在看守所里经历的那些往事。
我就这样在看守所里住下了,每天和三四十号人一起吃喝拉撒睡。监舍太挤,我们只能一个挨一个地侧身躺着,下午就尽量不要喝太多的水,尤其是晚上,不然半夜上厕所,很容易踩到别人,如果遇到脾气不好的,兴许会吵上一架或者打上一架。
我背会了监规,每天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去中间的过道里放风,看着头顶隔雨棚外仅有的巴掌大的天空发楞,直到放风结束,又重新回到不见阳光的监舍里。
这里只有早上会有馒头吃,小小的馒头,每人三个,两三口就吃完了,中午和晚上只有米饭,就着时下最便宜的蔬菜。一点荤腥都没有,豆腐、茄子、豆芽……一清二白的,能把人吃得看见苍蝇都觉得美味。
【情感】姜花绽放(27)(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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