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香火(十三)

作者: 星云_fighting | 来源:发表于2020-04-19 19:53 被阅读0次

西瓜是卖完了,但是心结似乎还是难以解开。

三叔心心念念来的孙子,曾是整个家族的门面,也是三叔一家人简单朴实的快乐,本以为,有了香火,后继有人,一切都有了盼头,却不曾想,转眼而逝。

跟三叔关系好的乡亲和同族亲人,一边帮三叔家干着地里的农活,一边用诚挚的话来劝慰,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从孙子来入手。

对于孙子,显然刚刚失去孩子的小儿媳,由于精神崩溃的原因,肯定不能继续为孙家再续香火;远在南方打工的大儿子一家,各种生活压力压的喘不过气,也不愿意为了生儿子再怀一胎;这样一来,后继的香火问题,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那就是抱养一个男孩,作为三叔家的一个香火传承。

三婶和一些要好的乡亲及家族亲人,为了解开三叔的心结,瞒着他做着这个尝试的筹谋。

说来也巧,没几天功夫,据说还是通过一个三叔亲戚家的亲戚帮助,才在市区的某个孤儿收容所里看到一个小男孩。

我那会是无缘看到,只是从乡亲们口中听说有这么回事。

哪里知道,三叔似乎那深深的心结还是没有打开,并没有任何心情的改变,我每次在村口看到他扛着锄头或镢头经过时,依然是冷飕飕的,毫无表情地匆匆走过;之前只有割麦的时候才看到他戴一顶旧的麦秸帽,现在每次看到时,他都戴着那顶麦秸帽,只是帽沿压的很低,也不知是否与他的内心挣扎有关?

那一年的夏天似乎十分漫长。明明已经到了农历七月,秋风瑟瑟的影子还是没有看到,树叶还是绿茵茵的;路边杨树上的知了,倒是叫的愈来愈欢,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成了天地间的主角;天边的日头,似乎忘记了四时的模样,尽情地洋溢在故乡的劳作里;故乡的土地,如同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张开三四指宽的裂缝,急切地向苍天苦苦祈求着雨露的滋润。

三叔的地亦不例外,西瓜是卖完了,也已经直播上了白菜。但是,那刚刚从土壤里露出的嫩苗,也倍受着干旱的煎熬,很可能都被火辣辣的日头烘干。

这天的早晨,我还没有吃早饭,在村口的树下瞎溜达,就看到三叔跟三婶一前一后,他们用勾担挑着水桶向地里走去。我想他们应该是为这些幼嫩的苗儿抗旱浇水。

抗旱,我是没少经历过,这样的大旱,我想他们每一茶缸的井水,灌进这干旱的土壤里,必定会冒起三五个气泡,气泡消失的刹那,必定让那奄奄一息的嫩芽展现出动人的喜悦,也是每一个乡亲质朴的心声。

时光在指尖溜走,日头又爬到了天边,日光还是那样毒辣。好命的乡亲们,肯定已经扛起自己干活的家具,与妻子儿女或者父母亲人,晃晃悠悠,说说笑笑地往家里走去,试图躲过日光的侵蚀。

三婶也大概感觉到了晌午的时候,要回家准备为家里的那个孙女做午饭。

“老头子,我要先回去做饭了!累了你就自己先去阴凉歇歇,浇不完算了,估计再有大半天功夫,我们也担水浇完了!”三婶朝弓着腰浇水的三叔叮嘱。

不等三叔回话,三婶已匆匆忙忙地挑着水桶往回走去。我正好从他家地头的路边经过,要去自家地里摘些豆角作为晌午的菜,无意听到了三婶的话。

放眼望去,种着各种各样蔬菜和农作物的土地,变得十分冷清。只有那火辣的日光不管不顾地侵蚀;那些爬在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还有两三个似我一般慵懒的人,赶在晌午头,才去地里匆匆采摘蔬菜,又匆匆地回;唯有那经受此次打击的三叔,一个人愈发沉默,愈发苍老,似乎不惧这毒辣的日头,继续担水浇苗,看不到要回家的迹象。

村口的小卖部里,村口的大树下,依旧一如往常。乡亲们一边有说有笑地谈着一些家长里短,甚至带着一些粗野的字眼,一边吃着泼着辣子蒜水的凉面或掺杂粗粮的面糊汤。简单的饭菜,粗拙的烹饪,香气还是忍不住四溢,游荡在故乡的空气里,沁入每个乡亲的五脏六腑。

我亦不能免俗,在饭菜香味里,在这爽朗的笑声和广阔的树荫下,一下子忘记了毒辣的日头,更忘记了还在地里浇水的三叔。

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我的内心。“老头子,老头子,都晌午偏了,不饿啊?!”没错,正是三婶扯着嗓子在呼叫!

听不到回话,只看到三婶习惯地用右手掌放在额头上,试图遮住日头的锋芒,先向远处姚望三叔的身影,然后,看到她向我们吃饭的树荫下走来。

“咋啦?俺三哥还没回来?真热的天也不要命了?”一个跟三叔平辈的乡亲端着饭碗,向三婶打着招呼。

“哎,可不嘛,这老头也不知道咋回事,刚刚竟然没看到他的人影,也不知道上哪了还是热坏了?你眼神好,帮我瞅瞅吧!”三婶顺着那个乡亲的话,请求着。

只看到那乡亲一边晃晃悠悠吃着面条,一边来到视线开阔的地方,右手搭在额头上朝远处望去,急切地地说。

“三嫂,我也看不到人影啊,该不会是三哥他被这鬼天气热倒了?还是赶紧去地里瞅瞅吧!”

啊,三婶张口结舌,匆匆地往地里赶去。

“三嫂,我马上骑摩托带你过去,方便一点,万一有个啥,也好应付!”

小卖部门口,正好停着老板的老年三轮,那个乡亲给老板递了一根烟,只简单地说个事情大概,老板接过烟,就把摩托钥匙递了过去,不无同情地感叹。

“赶紧去吧,这家也怪可怜哩,刚送走小的,万一这老的再有个那啥,真是没法让人活啊!”

那乡亲带着三婶,快速地向三叔的地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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