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鞭炮声首先响了起来,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村子里乡亲们不管有钱没钱,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农活,家家户户都准备着一件大事,那就是过大年。
刚出月子没多久的娟姐,只能在家里围着孩子转;三叔家远在新疆打工的小儿子,也跟随着返乡的人群,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一起过年。
三叔家小儿子,身高一米七,一张国字脸,顶着一个将军肚,远远地看上去如同彪形大汉似的,站在他身旁,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身上一块块乱颤的皮肉。
他早早就下学,一直在外漂泊十多年,眼看已经三十了,却还是光棍一条,在外面瞎混也没怎么攒钱。为这事也让三叔三婶费了不少的脑子,不知找了多少媒人,也许缘分未到,也许家庭有点穷,就是成不了家。
乡亲们常说,如果乡下的男人到了三十还没结婚,过了三十岁,就像翻过山的太阳,很难再成个家,这话似乎也不无道理。
所以,三叔三婶就让娟姐也帮忙关注下,甚至把要求降低,好趁着老两口身子还能动弹,帮小儿子带几年孩子,也让家族后继有人,香火更旺。
“只要能给我们孙家多添点香火,管她憨也好傻也罢,最好彩礼钱三两万就可以的,能凑合过日子,不让小儿子耍了光棍,丢了整个家族的面子就行啦!”
鞭炮声远去了,年也走远了,三叔一家春种秋收的庄稼活继续做着;娟姐带着这样的条件,在她及她娘家亲戚的关注下,终于找到一个符合三叔一家人条件的姑娘。
那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啦。
春天种下的西瓜苗,也一个个鼓足了气,为乡亲们产下一地的大西瓜;春天播下的花生,也在春风夏雨和日月精华的滋润下,也硕果累累地等待着乡亲们的夸奖呢;春天那些刚刚露出头角的树木,此时也是各显风姿,一片片如同笑脸般的树叶,也在不紧不慢地向炎炎夏日里的乡亲问好;作为学生的我,一个学期的结束,暑假的时光也紧随其后地到来。
关于三叔家小儿子婚事的八卦,又说娶了个连一百个数都不认识的傻子;也有说娶了个植物人;甚至还有人说买了个“妈”回来伺候。
各种八卦,早已被村子里那些大叔大婶,大爷大奶奶传的烂熟于心,不绝于耳,可是传言终归是传言,大家也都没见过却又总觉得无比熟悉的样子,也许为了那枯燥无味的农村生活多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我自己也没有真正地见到真实一幕。
大概是一个夏日的清晨,我一如往常陪父亲去庄稼地里拔草。湿润的空气中,所有的小草都沾了许多晶莹剔透的露珠,东方的太阳只是微微露出了一点额头,庄稼地里的乡亲们也逐渐增多了,无非就是趁凉快干会活,等晌午热了早点收工。
我家田间的地头,一条马路,成为了连接了我们村与邻村通往集镇的重要交通枢纽点。
平日里,这条路上走着的就是一些急匆匆去庄稼地干活的乡亲,还有一些走街串巷卖酱油醋,猪肉,豆腐的小商贩,还有一些拉沙,水泥,砖的拖拉机经过,可是这一天,不一样,第一次看到的乡间浪漫。
我准备把地里拔掉的草拿到路上倒掉,可是在路上倒草的时候,却远远地看到一男一女,不紧不慢地在路上缓缓走过来,也不向乡亲们打招呼。
一根烟的功夫,他们就顺着那条路,走到了我家地头,我就跟父亲说。
“爹,那是不是北头三叔家要娶进来的小儿媳妇?一前一后,手牵着手,还是蛮浪漫的,不像乡亲们说的那般不堪嘛!”
爹一边抬头,把手搭在眼睛上向路上望去,一边骂我。
“让你干个活,跟杀你似的,猴屁股抹油,净操些蛋疼不要紧的事!看你以后指望啥吃饭!”
一句话说完,父亲又接上第二句话,带着几分不屑的语气。
“老孙家也不知道老辈子干啥好事了,娶了个这样的活宝回来,够他老两口喝一壶的了!”
“看起来怪精神嘛,再说了一个男人养个家不难吧,勤快点还能饿死人?!何况去过新疆打过工的人,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傻不憨又有一把气力,就是只种种庄稼也能混个饱饭吧!”我不解地问。
“人靠衣裳马靠鞍,那都是表面的事,实际上明眼人一看就看出问题,成了家全靠一个男人,里里外外的够累的!咱家穷成这样,彩礼也是水涨船高,将来就算娶不到媳妇,也不能找个这样的活宝来伺候!”父亲解释着。
我默不作声地继续拔草。草叶上的露水也在东方圆日的逐渐升高中,消失殆尽;空气中又干燥起来,嗓子也跟着闹不自在;身上的汗水却如同刚刚消失的露水一般,从毛孔里渗了出来,如同一个无声的闹钟,在提醒着乡亲们收工的时间即将临近;有几个耐不住热的乡亲们,已经收拾农具,准备收工回家了。
没多久,我们也跟其他乡亲一样,回家凉快去了。
关于二叔家这个小儿媳妇,一时又成了村子里乡亲们八卦的头版头条,议论着,说笑着,揉入那生活的大染缸,乡村的烟火气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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