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个农民

我爸爸是个农民，今年61岁了。

我要写几个事情，记录我对他的印象。

小时候的事情很多我都记不起来了。

印象比较深的，是赶集，圣良集市上他给我买了一瓶橘子水。玻璃瓶的，橙黄色，打开喝一小口特别酸，爸爸就让我喝一部分，然后到路边找人家的压水井给兑点水，这样喝起来味道没有那么冲了。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喝饮料，和小时候的这个经历有关系吧。

还有一次，他骑自行车赶集回来，停好自行车以后，他说给我个好玩意。我们走进屋里，让我坐桌子旁边，他拿出一个大白瓷盘子，然后从手提包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当的一声放到盘子里，原来就是一个琉璃蛋子，只不过花纹特别漂亮。我当然开心，虽然没有特别开心。

还有一次，爸爸赶胡阳集回来，给我带了几根香蕉。那几个香蕉都熟透开始发黑了。那是我第一次吃香蕉，皮都不会扒，是爸爸帮我扒皮的。他扒一根我吃一根，几根香蕉，一会就吃完了。我一气吃完，感觉特别香甜，很爽，很开心。要不是香蕉皮没有什么甜味我会把皮也吃掉的。现在我最喜欢的水果还是香蕉。

我上小学是在我们村的学校，爸爸对我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中有一条是不能调戏妇女。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有一天中午我回家吃饭爸爸不在家，那时候可能是农忙吧，爷爷奶奶也不在家，我一路哭着回学校了。庄邻很多人看到以后，给我爸爸说了。他找到我的时候都开始上课了。他领我出来，带我到小卖部，给我买东西吃。那时候有一种食品叫做蛋糕。现在想起来和蛋黄派差不多，我爸爸说，吃这个吧，吃了蛋糕，蛋就高。他这句话把我和小卖部的人都逗笑了。我现在想去买点蛋黄派什么的给自己尝尝，看看能不能找回小时候的味道。

有一年的暑假，发暴雨后爸爸和四爷爷家的二叔，带着我上山玩。二十多里路爸爸骑自行车带着我。中间还有几场小阵雨。半山腰到处都有泉眼和小孔往外冒水。山间的水流很大，清凉，可以直接喝。山上的托盘果实长得和树莓一样鲜红漂亮。蚊子草特有的香味，马尾松的香气，采到灵芝的喜悦，现在想起来那是一段很开心的回忆。我还带回来一块形状完整的小水晶。我爸爸也没有空手回来，他带着手锯，锯断了两棵洋槐树，带回家做镢头把。

我家旁边有片洼地，平时会有积水。我四叔和我爸爸把这片洼地，挖深了，用土垄围起来，里面种上莲藕。还在里面放养鱼和泥鳅。西边一片是我四叔的藕塘。东边的是我爸爸的藕塘。莲藕叶子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味。莲藕花颜色有红色和白色，味道清香。青蛙会跳到荷叶上面，鱼会在水面打个水花。我上中学大部分时间都在住校，周末回家，我喜欢在这个地方逗留。我把自己喜欢的金银花，月见草，薄荷，臭蒲，都移植到这片小天地。

因为都是生土，还有过于潮湿的原因，金银花长得不旺盛，也爬满了北边的一道土垄。月见草因为在生黄土里面不适应，一直长不起来。只有薄荷长得很茂盛，紫色的薄荷茎叶长得很粗壮。点缀着蓝白色的小花朵，薄荷的独特味道，可以飘很远。臭蒲其实很香，我不知道老人家为什么叫它臭蒲。我在大河里面看到有蒲草长两米多高。我自己种的这些，却总是长一米多高就到极限了。是品种的原因还是水土的原因。这个地方是我爸爸的地盘，感觉很像园林设计画册上面那些欧洲水景园艺作品，粗糙，野性，富有生命力。我在这里感觉舒心，自由。

后来村里平整土地，把这片洼地填平了。我还挺遗憾的，那些植物都被埋在了地下。在藕池被填平之前，爸爸挖了一些土运回家，院子地面垫了厚厚的一层。碰巧土里面带了一小截臭蒲的根茎，在院子里面发芽长出来了。有几年的时间，我回家都可以看到一丛臭蒲长在水泥石台旁边。我还以为是爸爸专门种的。后来爸爸把这一丛臭蒲挖到了墙外，种在屋子东墙枣树下面。因为有树和房屋的遮挡，阳光不充足了，臭蒲长得就不如在院子里精神了。2020年春天我从家里出来，专门带了几个臭蒲的小芽，种在我的阳台上。我看到臭蒲长长的叶子，仿佛回到爸爸的藕池旁边，感觉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