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珠贝看着樟树下会场两边,黑压压的人群,他的心如天空一样沉,忧心忡忡,更可怕的是,他还发现有的人手中还拿着木棍、锄头、铁耙等工具。这要是群殴起来,锄头铁耙一起上,那还得了?
于是,他拨开人群,快步走到了台下,然后一跃,跳到了台子上。大家正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突然见台子上多了一个后生仔,竟吓了一跳,顿时,吵闹的人群鸦雀无声了。大家定睛一看,台子上站着的是大队主任陶珠贝,都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陶珠贝站在台子的边沿,没有用麦克风。他大声的喊道:“乡亲们,天黑沉沉的,眼看要落大雨了,今天的批斗会不开了,大家都回家去吧。”
“不开了?那回家吧。”很多人见珠贝这样说,心里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也有些人还在观望,站着不动,有一点不相信珠贝的话。珠贝又大声喊了一遍,然后好言好语相劝一些比较顽固的人。
陶珠贝见大多数人陆续地离开了会场,他悬着的那个心也慢慢的落了下来。他环顾会场四周,见留在会场四周的人不算多,便慢慢走下了台子。
他刚走下台,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见一群人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会场这边走来。为首的男子人高马大,国字脸,方方正正,肤色黝黑,穿着黄色的军装,戴着军帽,右手手臂上戴着红袖章。他就是新上任的民兵连长陶长飚,半年前他从部队转业回来,两个月前他成了“那些人”的领导。他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说一不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他走近会场,看着会场的人稀稀拉拉的没有几十个,心里的火要从嘴里喷出来,烧着整个台子整棵樟树。本来就黝黑的脸瞬间黑得像天上结团的乌云,一下子拉长了像驴脸一样,他双眼冒火,瞪着珠贝,厉声问道:“为什么休会?”
陶珠贝见到陶长生带着一群人兴师问罪样的刹那时,心里还真有点害怕,但马上镇定了下来,他沉着地应道:“天要落雨了!”
“落雨怕什么?会淋死人吗?”陶长飚简直是极其败坏。陶朱贝也不理他,接着说道:“芙蓉村的人和红门村的人都把锄头铁耙扛来了,如果今天的会照常进行的话,势必会有群欧,会有流血事件!难道你想看到乡亲们死的死,伤的伤吗?”
“陶珠贝,你一派胡言,你个怕死鬼,胆小如鼠,一点用都没有!不要你做大家的领导了!以后大家不要听他的话,就听我一个人的话!”陶长飚说着说着突然转身对着他后面一群人叫道。他后面一群人个个都摩拳擦掌,凶神恶煞般的瞪着陶珠贝,恨不得把他活剥了吃掉。
“陶珠贝,我现在跟侬说,侬去把那些散了的群众召集回来。召集回来了,我们马上开批斗会。”陶长飚又面对陶珠贝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他的话刚一说完,天空一道闪电像一把带光的利剑,从头顶上空劈下来,把黑沉的天空劈成了两边,接着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一声炸雷。狂风吹得樟树树枝像疯子一样在空中摇头晃脑,瞬间豆大的雨珠哗啦啦的滚落下来。
“落雨啦!落雨啦!快回家啦!”“落雨啦,快跑回家。这坑死人,戏没看到,还淋成了落汤鸡。”会场剩下的群众一边抱着头,一边叫着喊着,一溜烟似的跑得没剩几个人。
但是桃树村的陶绍鲁父子还站在樟树下,看着珠贝这边,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似乎这雨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他们旁边还站着桃树村的几个人,也正朝着陶珠贝这边观看着,似是要看陶长飚怎么对陶珠贝的。他们脸上竟有一股兴灾乐祸的表情,似是在说:“陶珠贝,今天碰到鬼了吧,看你怎么应付。平时总以为自己了不起样。”
“陶珠贝,算侬运气好,今天老天帮了侬个忙落起了大雨。不然的话,侬不把散去的群众召集回来,侬死定了。”陶长飚恨恨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带着他那一群人,在风雨中扬长而去。
陶珠贝站在风雨中,任凭风雨地吹打,愣愣的不知该回家还是该去哪里。好久好久他才迈开步子向家中走去。他的心里有很多无奈,有很多悲伤,更有很多气氛,他看到桃树村的人在樟树底下对着他指指点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感到心里一阵一阵地像被人泼了冰水一样发凉。
夏天的雨,像疯子一样,说疯就疯,说清醒就清醒,落了不一会儿,竟雨过天晴了,云开雾散了,天边还出现了一条不算很显眼的虹彩,真是奇怪!
陶珠贝和娘张春香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接着说:“奶奶,长飚那个人肯定会给小鞋我穿的,他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今天我得罪他了,他明天不知要怎样整我。所以,有机会我还是想出去锻炼下,长长见识。”他想出去还有一个原因,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直没有着落。自他和小玉退亲后,也有好心人帮他介绍过几个女子,但不是别人嫌他家穷,就是他嫌别人不好,没有一个成的。眼看自己二十几了,陶建生都结婚了,儿子都出生了。而他还是光棍一个,而且自己家那么穷,老娘又体弱多病,哪个女子愿意到他家来呢?唉,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好。娘支持侬,有机会我去县里,打探下情况。唉,陈东生的事,侬就不要再管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他要是调到其他公社没有调回来就没事了。”张春香劝儿子。这非常时期,救人也只能是暗里救,不能明着救,不然就是惹火上身,烧着自己。
话说陶长飚一群人气愤地回去后,因天落雨的原因也就各自回家了。陶长飚一身湿淋淋地回到家中,却见秦小玉坐在他家厅里等他。
“小玉,你什么时候来了?”陶长生吃惊地叫道。
“你一出门我就到了,本想也去樟树下看看热闹,但天黑沉沉的就没去。侬衣服湿了,快换衣服吧。”小玉甜甜地笑着又担心地说道。
陶长飚进房间换了干爽的衣服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和小玉讲话。
“怎么样?今天的批斗会。”秦小玉很关心批斗会的情况,因为这是陶长飚的工作,她得关心支持他的工作,这样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啊。
“唉,气死我了,都是那个该死的陶珠贝,弄得今天批斗会都没开,让那个陈东生好过了一天。”陶长飚说得咬牙切齿。
“陶珠贝?陈东生?怎么是他们俩个?”秦小玉皱着柳叶眉,杏眼圆瞪。
于是陶长生就讲了刚才在会场发生的情况。
“这样啊,我跟侬说,陶珠贝和陈东生的关系可好了。陈东生和陶珠贝的老娘关系也很好,听说还经常的眉来眼去传情呢?”秦小班听说陶珠贝得罪了陶长飚,心里暗喜着,就故意乱说一番。她要借陶长飚让陶珠贝不好过。
她恨陶珠贝!当听说今天批斗的是陈东生,陶珠贝又宣布休会不批斗,她就想起陶珠贝以前和她讲过陈东生照顾他们母子的事。于是就眼一眨,计上心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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