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夏季 我想遇见你####
2006年的夏天,郭然读高一。
在后来许许多多的日子里,回忆起那个夏天,郭然总是笑着说,那是最最快乐的青春时光。
二中是县里的重点高中,每年初中毕业后能踏进二中校门的人,在内心深处总有着几分悲壮与莫名的骄傲。而一上高中,就直接进入实验班的人,更是许多人眼里神一样的存在,就像郭然,初中三年,始终是那个全年级考第一的人,没有人去嫉妒,就像你不会嫉妒马云赚的比你多一样。所以呢,他能进入实验班在我们一群初中同学眼中是理所当然,反倒是亦安没能进实验班让我们一群人很是诧异,因为亦安虽然不如郭然一样那么稳定的始终待在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但初中三年下来也没跌出过年纪前五。
那个时候,刚住校的我们,每周五都会一起坐车回家;每次在车上和亦安同属六班的“狗圣”都会说,一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给学校塞了钱把自己家的孩子硬塞进了实验班,挤掉了原本属于亦安的名额,对此,我们几个人都是义愤填膺。反倒是亦安自己觉得没什么,按照她的话就是,只要自己努力,还怕考不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学,在哪里都无所谓。
“狗圣”是跟我从小一块用尿和稀泥玩过家家的发小,我们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一个班,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夏天一起到河里游泳,冬天一起到山上追野兔,在学校里一起打架,当然有时候也是一起被打。直到高中,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里。“狗圣”并不姓狗,学生证上姓名那一栏写的是李鸿盛。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后去河边游泳,小伙伴们聊天,不知为何就聊到了嘘嘘的话题上,大家都在自己说可以嘘的多远多高,甚至有些人都开始比划上了,狗圣也是其中之一。一场小小的较量慢慢开始,最终狗圣以微弱的劣势的败给了另外一位嘘的比他更远的小伙伴。也许是心有不甘,狗圣忽然问大家说,你们知道狗是怎么嘘嘘的吗?那个时候,宠物不像现在这么的流行,一般人很少能看见小狗小猫,街坊领居家里养猫狗的人也不多,所以真的是没吃过狗肉,也没怎么见过狗跑。
在大部分人的世界观里,对于嘘嘘这件事,基本上都停留在站着还是蹲着的区别上,脑袋里完全没有另外一种姿势。当然,也是有人看到过的,我经常去狗圣家玩,有时候就会看见他们家那条看门的哈巴狗对着南墙嘘嘘时的样子。我们几个小伙伴彼此看了一眼,怀揣着好奇的心情心照不宣的摇了摇头。狗圣还特意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仿佛是在感谢我很识时务的没有破坏他想要表演的欲望。只是接下来他所做的一切,彻底成为了他此生最不愿回首的事情。他单脚站立,另一只脚耷拉的半空,弯着腰很有节奏的哆嗦了两下,此刻的你可以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完全就是一条狗的姿态。那一瞬间,我们所有的小伙伴都笑喷了,而明白过来的狗圣在河边气愤却又无可奈何的追打着我们。李鸿盛因为一出真实版的《人与自然》就成了小伙伴们口中的狗,而后来为了叫着顺溜,狗圣就成了伴随他多年的外号。
那个夏天,过的很快。我们几个一起踏入二中校门的同学和能联系上的初中同班同学以及老师一起进行了一次野炊。男同学负责生火捕鱼,在小树林搭起帐篷,女同学负责洗菜,做饭。在那个蝉鸣的夏季,我们谈着理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所有同学和老师都一致认为,郭然只要加把劲,将来考进清华或者北大是没有问题的,况且二中每年都会有学生进这两所名校,师资力量完全不是问题。郭然特意的感谢了大家的支持,并且说一定会不负众望。我们几个二中的同学也是彼此约定,这三年也要互相帮助,资源共享。在后来日子里,参加过很多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聚会,却再也没有过当年的那份快乐,再也没有过像当年那般让自己充满力量的时刻。
枫叶将故事染色 结局我看透####
高中的课程,比起以往,从质和量上都有了很大的跨越。尤其是物理,变得更加的抽象和难以理解。更神奇的是,我遇上了一位奇葩的物理老师,而且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位老师第一次给全班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有两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件事是他的名字,张发财。在我们那个地方,每个小孩的名字都显得很“通俗”,比如我有个表弟的名字叫做赵长寿,小学的音乐老师叫李雪莲,总之都是父母用心良苦,希望儿女们以后可以活的精彩,活的漂亮,活的有滋有味。
一件事是他的着装,尽管从小爸妈和老师都告诉我们不应该随意的对别人的穿着相貌评头论足,可是张发财老师那时的着装在后来很长的日子里深深地影响了我的审美观。那时的张老师其实也很年轻,也许是刚刚从哪个师范院校毕业没几年,讲课很有激情。但是他上的第一堂课结束后,全班同学都在讨论他为什么梳着一个中分的发型,上身穿着一款很有型的小西装,下身却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布鞋。对他身上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的鄙视,因为那时候班里大部分人穿的都是妈妈做的布鞋,很多人穿的牛仔裤甚至是在屁股上打了好几层补丁的。我们诧异的仅仅是他这种搭配,当时还有同学说,也许可能是老师今天皮鞋刚好坏了,裤子洗了没干,所以只能暂时凑合。只是,在后来将近整整一学期这样的装扮后,我们彻底被打败了。
是的,这就是张老师,永远的中分小西装,牛仔裤和布鞋。这样的装扮,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依旧无法理解那是时尚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课也是如同他的衣品一样糟糕,虽然每次总是很有激情的讲着,从他每次准备的那么多资料,可以想象课下的他是多么努力的想把一个人民教师的工作做好,只是每次都是让我们坐在前排的这些同学淹没在无用的唾沫和无尽的粉笔灰里。
高二时文理科分班,想着终于可以解脱了,只是命运再一次安排我们相遇,高中三年物理课始终都是他带,幸好有亦安,分班后刚好和我在一个班,所以平时就会对我加以辅导,才使我的物理考试成绩总能维持在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水平。我不知道后来的日子里张老师的衣品会不会有所提升,但是有一件事我敢确定,他的课会越讲约好,因为他是一个努力想把这件事做好的人。
分班后,所有人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备战高考的状态。大家都没有了玩的心思,把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这件事情上。周末回家的公交车上也只剩下我和亦安了,我俩都是特别恋家的孩子,纵然时间宝贵也想回家看一眼爸妈,吃一口妈妈做的饭。其他人美其名曰要抓紧时间复习,但是真正把时间花在学习上的可能也只有郭然了,狗圣自从高二的时候找了个女朋友,在加上分了班的缘故,就慢慢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当然,我们的友谊依旧地久天长,偶尔在厕所里遇见了,也会调侃他几句重色轻友,而作为文科生的他,总能引经据典的让我哑口无言,而我也只能回敬几句他永远都不会理解的生物学专有术语。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郭然虽然不能像初中那般稳坐全年级第一的宝座,但每次模拟考试从来是没有跌出过前十名。依旧像神一样存在于几个小伙伴的内心当中。他总会把实验班老师发的复习资料分享给我们,每次有不懂的问题找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帮我们解答,一如从前,你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沮丧的表情,他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整天都很开心。
07年冬天,正式的进入了高考倒计时,每个高三毕业班教室后面黑板报上都会有用红色的粉笔描绘的距离高考还有XX天的大字,并且由班长负责每天进行更新。那是一段很特别的时光,只有经历的那样一段岁月,你才可能真正地明白所谓的考场如战场意味着什么。后来上大学包括工作时,每次和别人聊到高三时为高考奋战的日子,每个人眼里总会显现出无尽的自豪,那是带着汗水与艰辛的青春岁月。许多人说那是一段你再也无法体验的日子,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也许你要考研,为了出国要考GRE,考托福……,要面对新的挑战,但再也不能像高三那年那么的投入,那么的心无旁骛。因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们明白很多事的选择不是唯一,我们是有退路的。而且,在活着这件事情上,永远都没有一劳永逸。
那时候开始,我和亦安回家的次数也从每周一次,变成了每月回一次。这也是各自父母的要求。按照亦安她爸的说法就是,起跑线上有没有输,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一定不能输在最后冲刺的阶段。月末回家的那天是我们俩每个月最开心的日子,不仅是因为可以回家吃到妈妈做的饭,更是因为回家的路上可以去音像店里听歌,那时虽然MP3已经很普及,但是对于那个时候我们,那依然是奢侈品。所以听歌的唯一途径就是去路边的音像店里打着挑选磁带的幌子在那里赖一个小时,听听最新的流行歌曲。
我和亦安到现在都可以把《青花瓷》的歌词完完整整的写下来,那是我们在那段时间听得最多的歌。在作为周杰伦歌迷的这么多年里,觉得《青花瓷》是他中国风类型歌曲的巅峰之作,同时也是方文山歌词创作的巅峰之作。从小到大学了那么被强迫背诵全文而如今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所谓的经典之作,也没有让我感受到任何古诗词作品的美妙,没有激发对语文学习的兴趣,反而是一篇歌词。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
08年的元旦,学校破天荒的决定放假,这对于憋了一整个冬天的所有高三党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惊喜,包括老师。我和亦安决定还是回家,因为觉得反正在家里也能学习,在学校学三天反而不会有什么效果。郭然本来就是那种喜欢安静的人,学校放假人少了刚好可以放松一下身心,所以决定不回家。狗圣也决定不回家,虽然和我们一再强调要安心复习,争取下次模拟考能进年纪前十,但我和亦安都知道他留在学校不过是为了陪他的女朋友,亦安更是无情的嘲笑狗圣这是媳妇还没娶呢,就忘了娘。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真的想回到08年的元旦,把郭然和狗圣想尽一切办法的拉回家,免得他们承受之后的一切
放完假回来的那天下午,带着郭然很喜欢吃葱花油饼去他们宿舍找他,这是过元旦时每家都会做的好东西,想让没回家的他解解馋,可却没有找到他,同宿舍的室友告诉我说他回家了,让我很是诧异。再去找狗圣,也是同样的结果,让我在内心隐隐有一丝的不安。晚自习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开玩笑的问亦安,“你说郭然和狗圣不会是私奔了吧”。亦安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说,怎么可能。可我们俩心里都有些不安,尤其是对郭然。第二天我特意去实验班找郭然,结果被告知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去狗圣宿舍也是被告知一直没回来,两个人就像突然失踪了一样。
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会变得阴云密布,当我们内心烦躁时,真的会有事情发生。到了第三天早上整个高三党都在说一件事,实验班的学生把年级主任打了。那段时间大约有一个星期,都没有看到郭然和狗圣。再次看到他俩的时候,完全都认不出了,不知道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个样子,狗圣变得真像一条狗一样,蓬头垢面。而郭然呢,更是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看不到那熟悉的笑容。直到那年高考结束,我始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群学生把年纪主任打伤了,还住了院,这群学生里包括郭然和狗圣。
后来,高考前的那段日子里发生很多事,郭然和狗圣的父母来过学校好几次,每次都是直接去行政楼,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想必以往,他们俩都变得异常的沉默,脸上很少再有笑容。大家偶尔在路上碰见,一起聊天的时候,亦安讲笑话,他们俩也是强颜欢笑。郭然在后来的两次模拟考试中,成绩一落千丈,直接被其他班里成绩比他好的顶替了他在实验班的位置,被分到了一个普通班。狗圣呢,也变成了单身狗。对于郭然的急速陨落,我和亦安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他总是刻意躲避我们,想要找他好好聊聊很困难。而狗圣也是像在校园里消失了似得,很难看见他的身影。去宿舍找他,不是在睡觉就是人不在宿舍。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的特别快,过完年回来一百多天的日子转瞬即逝,高考终于来临。我清楚的记得,当年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交卷后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一刻,并没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内心反而显得特别的平静,恍然间有点不知所措罢了。
亦安说,高考结束后一定要回家好好睡上一星期,把这半年缺的觉都要补回来。
高考结束后,等分数的那段日子也是充满煎熬,尤其是对于狗圣,最后两次模拟考的分数跳跃挺大,让他对自己的状态也是有些怀疑,而且文科考试不像理科,有太多的不确定。那时候的我们都没有手机,更别提上网了。所以查成绩的唯一途径就是打有线电话。
成绩公布的那天,我和狗圣早早的来到了镇上的小超市,想用那里的唯一的公用电话查成绩,去的路上狗圣还跟我说,要让他先查,不许跟他抢,结果到了那又开始犹豫,让我先查;我的成绩比几次模拟考试还高点,所以我还是有点庆幸自己有点小小的超常发挥。轮到狗圣的时候,始终在那里磨磨唧唧,最后还是我帮他查,当我按下免提键分数从电话机里报出来的那一刻,我在狗圣脸上再次看到了那份久违的纯真笑容。
我和亦安很多次都问过狗圣和郭然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俩永远都是转移话题,避而不谈。那天回去的路上,狗圣终于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事情其实很简单,几个男生在宿舍里看黄色杂志被恰好查寝的年级主任发现,年纪主任要没收书,几个人碍于面子不愿意把书交出来,主任一开始不知道是色情杂志,想没收没成功,反而激发他的好奇心,死活都要让几个人把书交出来,几个男生不愿意。一来二去便发生了肢体冲突,其实谁都没有想着动手去打人,毕竟是老师。只是在混乱中不知谁推了一把,年纪主任头撞在了窗户的棱角上流了血,几个人赶紧扶着年级主任去了校医院,而这次意外就慢慢发酵成了几个学生把年纪主任打伤了这样一件事情。出事之后,几个学生的家长都被叫到了学校,校方对于这件事很是愤怒,一开始说是要开除这几个学生,后来几个家长各种求情,最终才决定留校察看。狗圣说,这件事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在出事的那段时间父母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所以,这次高考自己一定要考好,再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08年秋天,我和亦安去了北京上大学,狗圣选择去了西安,郭然去了南方一座不知名的院校。我们所有人对为他感到惋惜,这本不该是属于他的命运,他可是当年我们心中的神啊。南美洲的蝴蝶煽一下翅膀,通过种种因素,就可能引起亚洲地区的一阵台风,有些小事,会给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些波折。
在后来很多的日子里,我总会去幻想,如果当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现在的郭然会是什么样子。很多时候,都觉得这就是命运,生活中总有些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到《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再到后来的《匆匆那年》,任何一个故事,但凡涉及到青春,总会或多或少的给我们带来些许共鸣。但总是少一些感同身受的成分,直到《我的少女时代》的出现。当林真心为了让徐太宇变回从前的徐太宇,不顾疼痛的穿着旱冰鞋跑向终点时,我瞬间就想到了郭然。那时的郭然没有徐太宇幸运,没有遇见他的“林真心”。年少的我们,总会犯错,总会在成长的道路上误入歧途,有时候我们只是不小心迷失了方向,丧失了信心,这个时候我们真的需要有个人能让我们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
2016年的夏天,郭然来北京玩,晚上我们在簋街吃小龙虾,聊起即将到来的高考,郭然说,当年高考失利真的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到了大学慢慢发现,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的苟且。我说,靠,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们俩一起开始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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