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灯谜,一年一聚;天界有云谜,十年一盛。
此刻司涯阁内仙乐飘飘,欢声笑语,正逢一派歌舞升平。
“青歌兄!”
青歌将将找好位子落座,却听得一个淳厚的嗓音传来,他抬头一望,见着一个端然潇洒的身影,正满怀笑意朝他走来。
那人走到他面前,熟络的寒暄起来:“青歌兄,近日在忙些什么?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青歌俊颜立展,执袖俯身微微行了一礼:“长乐兄,确是好久不见了。”
宫长乐眉梢眼角带着笑,又略有不满的道:“知道你司法界事物繁杂,但也不带你这样疏离人的。我那里还有几坛好酒,痴等你来,等得可是落了灰!”
青歌英气的面容中展现着淡淡的矜贵,他眉目稍弯,只道:“长乐兄责备的是,待此间忙头过去,我必与长乐兄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宫长乐听得他此言,很是欣喜,连连点头道:“好,好,那便说定了,你可不许赖。”顿了一顿,他忽然思及什么,略微压低了声音道,“令妹的事,我听说了。事既至此,已然无可回转,还望青歌兄莫要过于神伤。”
青歌稍愣,继而眸光微垂,“劳长乐兄挂心了,我教妹无方,致使她犯下如此大罪,实是咎由自取。”他长叹一声,面上表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痛楚,“此番她获罪下界,我已毫无所求,只盼她能虔心悔过,早日赎清罪孽。”
宫长乐见好友心情沉郁,又说了几番宽慰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到了青歌的身后,微微一愣。
“青歌兄,这是你新挑的婢女?”他抬手轻指着前方,若有意味的笑了一笑,“我怎么记着,你是从不喜爱旁人伺候的?”
青歌面不改色,只做常态:“长乐兄说笑了,今日众仙云集,我若不带个婢女出席,岂非显得太过孤苦。”
宫长乐开怀道:“莫要妄自菲薄,天界倾慕青歌兄的仙子数不胜数,若你都能称得上孤苦,那我等孤家寡人该是沦落到怎样凄惨的境界了?”
“长乐兄又拿我谈笑,我怎么记着是哪一位仙子,为了见上长乐兄一面,在谪仙桥上苦苦守了三百年…”
二人又不咸不淡的交谈了一会儿,继而相互拜别,各自回到了座上。
宫长乐转身离去后,青歌身后的婢女终于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她面目上隐约有些焦虑,一双灵动的眼睛急切的在司涯阁内转来转去。
“别找了,他是风灵仙主,但凡出现,必然不会没于尘埃。”青歌头也不回的道,继而右手拎起一盏酒樽,在将其靠近嘴边时放低了声音,“敛一敛你那急不可耐的眼光,法术纵然可以改变你的容貌,却是遮不住你一双眼睛。”
婢女听闻此言,稍稍一愣,继而恭顺的将眸光低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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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涯阁内的仙者陆陆续续来齐了,入耳是歌姬软曲的莺声,入眼是舞姬聘婷的云袖,气氛正是欢悦轻松之时,却听一个清脆仙灵之声喊道:“恭迎帝君!”
喧闹只在一刹那便变为了寂静,歌姬舞姬尽数退下,在座众人也立时起身,恭敬的朝大厅前方俯身而拜。
肃静之中有一人不疾不徐而来,在正中玉椅之上落座,其通身气质高华无双,眉宇之间庄重威严。
“众仙家平身罢,”帝君缓缓道,“今日云谜会聚集八方仙友,难得轻松,各位不必拘于礼数。”
众仙于是齐声答:“谢帝君!”
帝君扫了一眼司涯阁内,微不可见的点了点了头,继而目光落到一处,威严的眉宇忽然有所缓和。
“风轩,雅儿,你们两个怎么又迟到了。”帝君这话说得似有责怪,其语气却是一反常态的慈爱。
众人的眼光于是统统集中到了一处,那是司涯阁西边的一角,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以及他身后娇媚可人的女子。
那男子听及此言,稍稍一愣,继而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而他身后的女子却跳了出来,嗔道:“父君~雅儿不过是让风轩哥哥陪人家去瑶池逛了一转,本想偷偷进来,怎的又被您逮个正着。”
这女子面貌本就生的娇艳,这一娇嗔,更是让在场之人心神皆去三分,但目光累及女子身旁之人,又不得不压下了神思。
帝君容颜微展,却仍沉声道:“知道你二人打小感情便好,但行事总该有个分寸。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是该任性的?”
蝶雅鼓了鼓双颊,显是不依,她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旁之人拦了下来。
风轩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只道:“帝君说的甚是,雅儿妹妹性情率真,不拘格礼,所以错在风轩,还望帝君责罚。”
帝君的眼中稍现满意之色,“既如此,今日的云谜头一题,便由你来答罢。”顿一顿,帝君又言,“答对了,本君自有赏,但若答错了,这罚更是少不了。”
风轩云淡风轻的一笑:“谨遵帝君圣言。”
帝君略略点了点头,神色落至一旁的侍从身上,侍从立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诸位上仙,这是今日云谜的第一题。”
话音将落,他挥袖召来一片薄云,起初是浑然夺目的白,后来薄云渐渐散开,只留得一排娟秀清澈的云字。
——“如苗得雨,似花初开。”
此排字一出,立时引得司涯阁内窃窃私语起来,谜题既出,这谜底为何,人人皆是想要去猜一猜的。
但风轩思虑只一瞬,便了然一笑。
“帝君这赏来得好自在,”他俊颜微展,眸光里一派少年风华的自信,只道:“这是一个‘蕾’字。”
众人一片哗然,蝶雅提溜着眼珠想了一想,忽然拍着手笑起来:“风轩哥哥好聪明,这‘苗得雨’,便是蕾字;而‘花初开’时,形容的不也正是花蕾么!”
侍从也端然的笑了:“风轩仙主答得不错,蝶雅仙子分析得也很好。此题答案正是一个‘蕾’字。”
“太好了太好了,风轩哥哥答对了!”蝶雅欢喜的道,又略显小女儿姿态的朝帝君撒娇,“父君,你贵为六界天帝,可是不能食言啊。”
“顽皮,”帝君状似责怪的看了蝶雅一眼,“父君几时说过会食言。来人,将东西呈过来。”
话语将落,便从司涯阁隐秘处走出一个侍女,侍女手上端着一个水晶匣,低眉垂目的呈送到帝君面前。
帝君目光一睨,嘴角微提,“却是不巧,原来今日这头奖,竟是一柄琉璃绿萼钗。”
此话一毕,那水晶匣忽然打开,兀自飘到了半空中。众人于是可见,其中确是一柄翠绿玲珑的玉钗,钗面通体光滑,不经一丝雕琢,那玉泽更是晶莹剔透,少了几分玉石的沉重之感,实是天地间难得的一块好玉。
“风轩,这既是女子装饰之物,你留着也是无用,”帝君说到一半,故作遗憾的一叹,“如此宝物不该蒙尘。不若你现下择一女子,将玉钗赠予美人,也算造就一则佳话。”
众人听闻此言,目光又落到了风轩身上。
风轩稍愣,那水晶匣已悠悠飘到了他眼前,他只好顺其自然的将玉钗取了出来。
在他身旁的蝶雅不知为何微微红起脸来,目若春水的望着他,那神态有三分少女的羞涩,七分孩童的期待。
风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了许久,继而目光缓缓扫过司涯阁众人。
他的目光深然,似乎在探寻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探寻。
忽然,他的眸光落到了一处,停了下来。
青歌回望着他炯然的眼神,眉梢一挑,英姿勃发的五官上迸发出淡淡的不屑:“怎么,仙主莫非是想将此钗赠予我么?你莫忘了,我可与你一样是男子。”
风轩目光梭然收回,疏离而又不失温和的笑着:“右掌使说笑了,我不过是一时走神。”
他转过身去,将那柄琉璃绿萼钗递给身侧之人,柔和的道:“雅儿妹妹今日题解得好,这玉钗理当由你夺得。”
蝶雅原本白皙的脸颊愈加绯红,她糯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继而轻轻伸手将其接过。
这二人一个风流俊雅,一个娇俏无双,立在那里仿佛一卷浑然天成的画一般。帝君庄严的面目上终于显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好了好了,众仙家落座罢。这题也开了,奖也赏了,今日这云谜会,大家还是自在而行罢。”
众人齐声应了,继而纷纷归座。
青歌坐定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额上的汗珠丝丝发冷,思及适才发生的险境,仍然不减胸腔间轰鸣的心跳声。
他不动声色的朝后望了一眼,果不出他所料,身后那人已然面色湛白,眼中满是痛楚,纤细的肩膀甚至微微颤抖着。
他回过头来,重重叹了一口气,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而仰头喝下。
——相思苦,苦相思,最是近在咫尺那一抹情深,却最是,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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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开坑:落花时节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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