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的走廊里,顾正军和他的父母、他的姐姐和弟弟站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望向产房,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快两个小时了,但谁也不肯离开,也不肯坐下休息片刻,顾正军腰板挺得笔直,不时望向廊顶悬挂的电子时钟,刚毅的脸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老婆,你一定要挺住啊,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这时,妇产科走廊的入口处响起“嗒嗒嗒”的急促的脚步声,顾正军转头望过去,看到了一脸紧张在匆忙寻找着什么的刘金梅,他立刻迎上去,扬手打着招呼,刘金梅发现了他,灿然一笑迎上前来,随即收敛了笑容焦急地问:“林郁宝怎么样了?”
林郁宝,是顾正军的妻子。六年前,顾正军从服役的部队探亲回家,在火车上偶遇了一个女子,两人是邻座,刚开始顾正军穿着笔挺的军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女子则靠在窗边悠闲地望着外面的风景。一两个小时后,女子斜靠在车窗边打起盹儿来,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
顾正军在长期的军旅生活中,久经锻炼,依旧精神饱满,见到女子睡去后,他才敢侧过头去,遥望窗外的风景,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伴着火车的徐行,腾云驾雾般让人如堕梦里。
突然,火车在行进中“咔哒”一声响动,震了一下,顾正军瞥见了那枚女子睡梦中的脸颊,心中蓦然动了一下。那女子淡眉秋水,玉肌轻风,云发流瀑,有远山里的黛,也有近水里的烟。军中多年,满眼是兼具蓝色沉静和黄色明朗的橄榄绿,又何曾如此近距离的依偎过这似雪山之巅的不食烟火,一望之下,不觉看得痴了。
此时,受到震动的女子轻轻把头摆正,离开了车窗,眼睛依旧闭合着,不一会儿,又沉入绵软的梦乡。顾正军连忙转过头来,不敢再看。又过了一会儿,火车向外侧拐过一个陡弯儿,由于惯性的作用,熟睡女子的头部向左侧歪斜,轻轻地靠在了顾正军的肩头。顾正军没有动,也没有摇醒那枚女子,保持着正襟危坐的状态,坐在那里静成了一棵树。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又发出“咔哒”一声响,把女子震醒了,女子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靠在身边的男子肩头,连忙起身道歉:“哦,对不起,我睡着了。”顾正军笑笑说:“没关系!”女子尴尬地笑笑,继续靠在车窗前看风景,顾正军依旧正襟危坐望着前方。
中午了,女子要去拿车顶行李箱中的方便面,仿佛接到命令般,顾正军立刻起身说:“我帮你拿吧!”在女子的提示下取出她的行李箱,在这个过程中,女子以感激和崇敬的眼光望着顾正军。
女子要泡方便面,顾正军自告奋勇去帮她接水,看到帮完忙后依旧正襟危坐的军人,女子不好意思,拿出另外一盒方便面赠给顾正军,他却坚决不受,飞快地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方便面去接热水了。回来后,女子不忍,拿出自己的小咸菜与顾正军分享,这次他并未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问他。
“顾正军!”顾正军声音清亮,坐直了身体,仿佛在回答长官的命令一样。
“果然是军人!”女子笑了,“不过,我可不是你的长官呀!”听到这里,顾正军放下了筷子,摸了摸头,表示理解了女子的玩笑,也对自己的军人习性抱以自嘲。
“那么你呢?叫什么名字?”顾正军望着她问,当她们的眼光对在一起时,他看到她的眼睛如同梭罗的瓦尔登湖,满含着对自己那只漂泊之舟的包容。她看到他的眼睛犹如波澜壮阔的大海,远处有巍峨山峰的坚定。
“我叫林郁宝。”她说。
“她正躺在产房里呢,此刻应该正在痛苦的煎熬。”顾正军迎着满眼焦急的刘金梅说。
“进去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了,”顾正军看看手表,又望向刘金梅,“先坐会儿吧,这么大老远还跑过来。”
“客气啥,”刘金梅说,“我们是老铁,也是最好的闺蜜,再说了,你们熬到今天这么不容易,不来看看我揪心啊。”
“林郁宝……”顾正军喃喃着。
“名字起得不好是吧?”林郁宝问。
“不是,”顾正军尴尬地笑笑,“我记性差,我默念几遍,好记住它。”林郁宝转过脸去笑了,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又傻又可爱。
“你探亲回家?还是回部队?”林郁宝问。
“探亲回家。”顾正军说,“你呢?公司出差?”
“不,我在休假旅游,四处转转。”
“一个人?”
“是,我喜欢这样。”
一路上,他们谈了很多,从音乐聊到电影,从旅游聊到军队,顾正军腼腆拘谨,在聊到军队时却侃侃而谈,对军事、军备、军械及国际军事形式颇为了解,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林郁宝如痴如醉又热血沸腾,讲到精彩处,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看平常拍摄的训练图片,林郁宝饶有兴致地观看着。
从交谈中,林郁宝了解到,顾正军已经在部队服役九年多了,再服役三年便可以转业回家,部队负责安排工作。
“我加你个微信吧。”最后,林郁宝握着他的手机,望着他的眼睛征询着,顾正军点点头。
半年后,林郁宝郑重地邀请了刘金梅作伴娘,来参加她和顾正军的婚礼,从那天起,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起。
在这时,又响起“踢踢踏踏”的声音,林郁宝的母亲和妹妹林美宝焦急的身影出现在妇产科走廊里,顾正军示意刘金梅坐下休息,转身向岳母和妻妹迎过去。
婚后两人感情很好,顾正军在部队时两人分隔一方,苦苦煎熬,顾正军过探亲假时两人恩爱有加,如胶似漆,度过了一段两人世界的美好的时光。接着,林郁宝的妹妹林美宝结婚了,林郁宝的老铁刘金梅也结婚了,一年半过去后,她们两个相继都有了孩子。
“我为什么还没怀孕呢!”一天晚上,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林郁宝靠在顾正军的胸前,疑惑而忧愁地感叹着。
“俗话说,‘人勤地不懒’,大概,是因为我在部队一年见不了几次面,播种不够勤奋的原因吧!”顾正军以幽默的方式排谴着林郁宝的忧伤。
“去你的!”
“话糙理不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既然这样,那你还在等什么……”
又是一年过去了,妹妹林美宝经常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她家玩儿,一有空儿,刘金梅也跟林郁宝视频通话,在镜头中炫耀着自己的儿子,尽管表面看起来开开心心的,内心里林郁宝却有很大压力。要说之前没有怀孕是因为顾正军回家少,她们都没在意,可是已经两年多了,还没有动静,林郁宝开始怀疑起她们自身的原因来。
当再一次探亲假时,林郁宝对顾正军说:“要不,咱们两个去医院查查吧!”
顾正军表示不同意,他认为自己在部队多年,经常锻炼,体质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而林郁宝看来一切正常,也不应该有问题。“再等等吧。”他说。结果又半年之后,林郁宝的肚子仍然没有动静,两人开始慌了,在一个假期里,共同走进了新疆人民医院。
顾正军的结果率先出来了,他没问题。两人焦急地等待着林郁宝的检查结果,结果终于出来了,医生遗憾地告诉林郁宝,她被诊断为“卵子成活率低”的症状,两人傻眼了。两人征询医生的意见,医生给出了保守治疗的方法,通过药物调整女方的身体状态和内心泌,再通过食补提高卵子的质量,大约要经过半年期的调养。
两人按照医生的建议,拿药回家,林郁宝在工作之余,精心地调养着自己。可是半年后,林郁宝再次去医院检查,检测到她的卵子仍然没有达到可以怀孕的活性要求,怎么办?医生告诉她们,只有采取“试管婴儿”的办法,采集女性的卵子和男性的精子,首先在试管内培育形成正常的受精卵,然后移植到女性子宫内,通过这种方式着床生子。
最终,她们接受了这种方式,同意在新疆医院就诊,结果做了两次却都没有成功,没办法,她们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上海一家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医院,两人去了上海,花了不少时间做了一次,也没有成功。
要知道,从女性体内取卵是很伤身体的,一年最多做两次,每次都要花费巨额的医疗费用。做了三次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半,仍然没有成功,这让她们感觉到失望和痛苦,林郁宝的身体在连年的压力和忧郁中渐渐虚弱下来。
这时,顾正军在部队服役已达12年,准许其退伍转业,转业后被安排到了一家国企上班,工资待遇比较优厚,两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直到要上宝宝。
又半年后,顾正军再次陪着林郁宝来到上海,两人干脆租了一套房子,林郁宝请了长假住在上海,以备随时进出医院,顾正军一到周末就新疆上海两头跑,照顾着妻子。可是,令人遗憾的是,这次试管培育的受精卵又没有成功。
两人绝望了。
他们退掉房子,回到新疆,心中对试管婴儿的坚持有些动摇了。
在顾正军上夜班的晚上,林郁宝找刘金梅视频聊天,向她哭诉着内心的悲苦,埋怨着命运的不公,她浑身颤抖着,眼泪“噼哩啪啦”地落到屏幕上,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令刘金梅百感交集。
林郁宝问顾正军:“也许,这辈子我都不能为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怨我?”
“不会!”顾正军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会不会离开我?”
“更不会!”顾正军说,“你是我一生的选择,我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抛弃你,永远不会,大不了我们抱养一个。”
顾正军的父母劝他说:“你可以跟郁宝商量一下,既然她的卵子不行,倘若她愿意的话,可以提取她妹妹林美宝的卵子也可以啊。”
回头顾正军跟林郁宝商量,林郁宝说:“大家的关系都太近了,用我妹妹的卵子跟你的精子结合,我无法接受,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过不去!”
顾正军回到他父母那里,说了林郁宝没有接受他们建议的事,顾正军父母生气地说:“这个臭娘儿们,我们已经忍她好久了,是,她长得是有点俊巴,但不下蛋的母鸡又留它何用!顾正军,你去给她说,她自己不行,还不同意借卵生子,那干脆离婚算了……”
两位父母言辞激烈,没有注意到顾正军已经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但他没有举起拳头砸向桌面,低头忍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制止了父母的污辱性的责骂。他说:“林郁宝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过的也是自己的生活,谁都不能代替,你们要是尊重我,也请尊重她!”
两位父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正军起身离开了。
在这期间,林美宝有事儿没事儿总抱着儿子新新来姐姐家玩儿,有时玩晚了干脆住下,殷勤地伺候姐姐,并时常拿眼光瞄着顾正军,姐夫长姐夫短,偶尔还帮顾正军摆弄俩下酒菜儿,陪他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喝啤酒,俩人把林郁宝晾在卧室里,在一块儿调笑逗趣儿,推杯把盏。
林郁宝不以为然,在卧室里坐在床头,逗弄着妹妹的儿子新新,两人玩得很开心。
乘着酒兴,林美宝望了望卧室那边,听卧室里传出来儿子与姐姐的笑声,于是她端起酒杯,将右手搭在了顾正军的肩头,凑近他的耳朵。顾正军因这小姨子一向爱闹,所以并不避讳,也不起歪心,端着酒杯认真地倾听她要说什么。
“姐夫,要不,让新新做你的干儿子吧?”林美宝以电视机的声音为掩饰说了这句话。听到这话后,顾正军怔了一下,抿了一口酒,思索了片刻,说:“好啊,可是你们舍得?”说完时,他回过头,以表示礼貌,正对向了林美宝的那张俏脸,在欲触未触之间,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新新多了两个父母,咱们又亲上加亲,我们求之不得呢!”林美宝说,眼神不离顾正军半分。酒意和连年来的精神绝望,让顾正军心剧烈地跳动着,差点令他沦陷,他产生一种错觉,想要亲吻面前这个女人,但他突然清醒过来,蓦然转过头去。
“收干儿子这是好事儿,”他说,“改天找个好日子,咱把这事儿办了……你姐你知道的,她很喜欢新新。”
“何必找时间,只要咱们双方愿意,这事儿可以随时办,”林美宝说这话时甚至又向前靠了靠,右胸轻轻贴在顾正军的肩头,“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顾正军端着酒望着桌面沉思着。
“其实,我是想,你需要卵子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林美宝说。
顾正军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但他未动声色,摇着酒杯说:“可是,这事儿你跟你姐姐商量没?”
“商量了,可她不同意啊,”林美宝埋怨着,“想想看,借来的种子种到地里,到头来收成还不都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区别?姐姐就是想不开。”
顾正军更恶心了,狠狠地喝下了杯中的啤酒。林美宝察言观色,继续说:“倘若这样不行,那就找个机会,我帮你们生一个,反正姐姐说了,实在不行就到外面抱养一个,抱谁的不是抱啊……”
顾正军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蓦然起身道:“我喝醉了,有点儿感觉到头晕,我要休息了。”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沙发,走进了书房,重重关上了房门,沙发上只留下林美宝独自一个人。
林郁宝从卧室里探出头来问:“什么情况?”
第二天早上,林美宝带着儿子离开了,林郁宝感到孤单,精神空虚没有依托,于是再次拨通了刘金梅的视频电话,她的痛苦也唯有向她倾诉。
在电话里,林郁宝再次将这几年的所遭所遇倾诉了一遍,从没有怀孕到怀疑自己,从检测出自己的病症到四次令人难以忍受的取卵手术,最后透露出想抱养一个孩子的愿望。
“实在不行,你们就抱养一个吧。”刘金梅劝她。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我们努力了,孩子并没想像中的那么好抱。”接着,她向刘金梅诉说了抱孩子的经过。
几个月前,当他们萌生出外抱养孩子的想法后,顾正军联系了自己的战友,以他为媒介,联系到一个远在云南的人家,那家有一个孩子可以送养,起价为10000元。战友得到消息后,欣喜地告诉了顾正军。顾正军很高兴,跟林郁宝商量后决定抱养这个孩子,于是通知战友再次联系,确定孩子的地址,可是当他战友再次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那户人家突然改口了,价钱不是10000了,改为20000元。
顾正军一咬牙,说:“可以!”可再次讨要地址时,又传回消息说价格已经提高到30000了。顾正军怒了。
后来顾正军跟林郁宝商量道:“这人完全不靠谱,谁知咱们到那后,他会不会坐地起价,甚至纠结人众把咱们给扣了?我的战友也并不能保证这些,所以这笔买卖不能做,好在咱们还有希望!”
结果可想而知,这桩买卖彻底泡汤了,当天晚上林郁宝又向刘金梅哭诉此事,以排遣自己心底的郁闷。林郁宝最终说:“金梅,看在咱们多年老铁的分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和你老公再生一个,期间你的误工费及生活费我全包下来,届时孩子出生后就由我抱养,我保证会对孩子好,你看怎样?”
刘金梅跟她的丈夫商量,她丈夫觉得这事儿荒唐,于是委婉地拒绝了林郁宝的请求,为了弥补伤害,她对林郁宝说:“你看,这样可以,我可以找个时间跟你去上海提取我的卵子。”
这个建议并不能令林郁宝满意,于是永远搁浅了。
痛定思痛之后,顾正军和林郁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继续努力,一定要孕育出自己的宝宝来。
从那以后,他们不再想抱养和借卵的事,而是四处筹钱,精心调养自己的身体,准备第五次取卵。这一次他们两个干脆都请了长假,天天锻炼身体,并搭配营养饮食,半年后,又乘车去了上海。
或许多次的打击已让他们失去信心,所以这次他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成功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欢呼雀跃,忘情地拥抱亲吻,完全忘记了那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
回到家后,他们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通知了各个亲友,接着,又调养了一段时间,两人恢复了上班。林郁宝在汽车4S店作销售,业绩不错,但上过几天后,林郁宝感觉身体不适,浑身感觉虚脱了一样,无法正常上班。经理比较仗义,允许她上半天班,休半天班,但几天之后,她连半天班也上不了了,整天头晕眼花,小腿浮肿,几乎站立不住,最后只好请假回家。
顾正军带林郁宝到医院检查,检查报告指出,林郁宝身体状态非常差,因之前长期处于虚弱中,所以随时有流产的可能,强烈建议林郁宝尽量少动,最好天天躺着进行保胎。
林郁宝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另外她也没有能力动,因为她头晕眼花,身体浮肿,几乎站不起来,更没法站立行走,只好天天躺着,这一躺,就躺了10个月。
10个月啊,简直是一种奇迹。在这10个月里,全家上下都围着她转,朋友也来帮忙,终于熬到了预产期,进入了医院。
此时,产房里匆忙奔出几个人影,神情焦急,其中有一个抓起电话快速拨号,顾正军的家人立刻都翘首以待,仿佛收到了噩运的预兆。
只听那位医生在电话里焦急地喊着:“重症监护室吗?这里是妇产科,有一位产妇生下了孩子,但母子两人均生命垂危,请马上准备重症监护病房和设备。”
听到这里,顾正军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那位垂危的产妇可能就是他的妻子林郁宝啊,刚想上前询问,医生已急速离开了,再次进入待产室。不一会儿,一辆推床驶了出来,大家围上去,看到躺在上面的一枚女子,果然是林郁宝。
“让开,让开!”医生焦急地喊叫着,容不得顾正军家人思索,推床已经驶上了走廊尽头。接着一位医生走过来跟顾正军交涉:“你太太和儿子需要进重症监护室,你是否同意?”
“同意同意!”顾正军忙不迭地说。
就这样,林郁家和她儿子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了足足十五天,才被推了出来。在此期间,陆续有朋友来看望顾正军,谈到他在要孩子的漫漫长路上到底花费了多少钱财,顾正军苦笑了一下,说:“你们从十万起,慢慢猜吧。”
大家猜三十万、五十万、八十万,顾正军都摇摇头,最后他颓废地说:“一百一十万!”
孩子终于被抱出来了,大家纷纷上前祝贺,林美宝挤到前面抢先抱住了孩子,刘金梅也请假赶来了,大家围成一团,抱着孩子又亲又乐,唯有顾正军默默来到妻子林郁宝的推床前,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地吻着她,两人流着激动的眼泪。
整整六年了,上天终于赐予了一个珍宝。到此为止,她们漫漫求子的路途最终画上圆满的句号,林郁宝虚弱地躺在推床上,此时她的内心里,才有一种天使降落到她身边的幸福感觉。
他们两个向那群欢躁的人们望去,在欢乐声中,透过人群间的缝隙,顾正军看到了人群中的林美宝和刘金梅,与其他人完全沉浸于其中的幸福欢乐不同,她们两个总显得拘谨、失望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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