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喊一声,那场性侵还会得逞吗?

作者: 67f554e32bbd | 来源:发表于2017-11-28 02:18 被阅读163次
    电影《熔炉》剧照,这是短暂的幸福,亦是最美的时光


    -1-

    我小的时候,住在海边的铺子里。傍晚,大家都去看露天电影了。我去叫我的小伙伴东来,刚到他家的铺子门口,听到有人说:“他们都去看电影了,没人。”

    我们住的那种铺子,里里外外都是用竹子搭建而成。分两间,里间住人,有一扇竹门,晚上睡觉会从里面锁上,外间有灶台和桌椅板凳,放一些渔具设备。中间的隔墙用竹片浇筑黏土泥巴,海风吹上几天,晾得结结实实。

    我刚要喊东来的名字,却又听到铺子内间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

    “我不……”

    “脱了吧,快点儿。”

    “我不要。”

    “我帮你脱。”

    我不敢往前走一步,声音里,一个大人,男的,一个小孩,女的。

    “谁呀?”里间的大人喊了句,我本来想说是我,来找东来的,谁知那人骂了句:“准是该死的猫又来偷鱼!让我逮着非打死不可。”

    我吓得气都不敢出一声。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继续有说话,声音小了很多,小女孩先是笑,然后又说疼,后来就哭了。

    铺子里很黑,但外面有月光。我藏在外间的渔网堆儿里,听到那个男人说了句“别让你爸妈知道”,然后他从里间走出来,在灶台边儿停了一下,提着裤子出去了。

    女孩一会儿也出去了,我在后面跟着她一直到露天影院。看见东来早就来了,我问他那个女孩是谁,他说是他表姐,从别的镇来的,住他家几天。

    我把听到的话都告诉了东来,他挠着头说:“我爸刚才在家啊!”

    -2-

    东来的表姐叫筠子,她学习特别好,是她们班第一名。我们三个总在一起玩儿,她给我们写她的名字,写到“筠”时,她要我们记住这个字。我和东来都说这个字太难写了,不想学了,但我记得那晚的事,我是怎么记住她的名字的呢?铺子,竹子,筠子,虽然是不好的联想,但确实记住了。

    筠子喊东来的爸爸叫二爸,我曾经很纳闷,问东来:“她不应该叫你爸姨夫吗?”但东来解释说,筠子很小的时候,爸爸跟人打群架,蹲监狱了,判了好几年,筠子妈妈跟筠子爷爷奶奶关系搞得很僵,她又忙着卖水果挣钱,时不时就把筠子送到他们家住几天。

    东来爸爸就说,干脆认我当爸爸吧!小筠子就乱喊爸爸了,一来二去叫顺口了,干脆改成二爸了。

    筠子跟二爸很亲,让东来有点儿吃醋。不过,东来比较粘妈妈,也就不跟她争爸爸了。二爸总是抱着筠子,有时候使劲儿的亲,筠子就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说二爸耍流氓。家里人已经习惯了他们闹来闹去的亲切氛围。

    东来告诉我,筠子老跟二爸开过分玩笑,比如趁他睡觉给他满脸画上各种记号,有一次还用链锁把二爸的脚锁在竹竿柱子上。二爸想上厕所,但又打不开,差点儿尿裤子,一直等到东来妈妈回来。

    有一次出海,东来爸爸带筠子出去的,本来是想逗逗她,把她单独关在船舱里,结果因为忙着收网和卖海货,把她给忘了。

    东来告诉我,筠子姐在船舱里哭的昏天暗地,饿得都快晕过去了。爸爸急急忙忙带了鱼干等零食去接她,本来半个小时就可以回来的,可是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带着筠子姐回来,妈妈在家里等的都着急了,还问筠子为啥不耍疯了,那么安静(因为她平时真的很疯,上蹿下跳的),可是那天她很老实,吃饭时也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妈妈问怎么了,爸爸赶快让筠子姐去炕上休息了。他说可能是被关在船舱给吓得。

    -3-

    我经常和东来去海边捡贝壳,各式各样。五颜六色,收集贝壳别提多高兴了。有好几次,筠子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们也很愿意,多一个小伙伴,多一分热闹和快乐。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规律,东来妈妈在家时,东来爸爸就不管筠子去哪儿,东来妈妈外出卖鱼或办事,他总不希望筠子出去,比如他会说筠子功课不太好,她得在家写作业,要么会说,跟你们俩男孩子总瞎跑啥,别把姐姐带坏了。

    我们小孩子,大人说句什么,都会信的。筠子向我们投来求助的目光,我们以为她只是想一起出去玩儿。有时,她会哭,当着我们的面儿,但我们还会劝她:你是女孩子,可不能乱跑,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那时,我和东来只有八岁,而筠子已经十岁了。

    有一次,我们刚出门,遇到外村放羊的把东来家晒在路边的干草给吃了。东来就说他,放羊的大爷很不客气骂了我们,我们就说,你等着,绝不会放过你。

    我们赶回东来家告状,刚一推开门,看到东来爸爸趴在筠子身上。

    当时东来还问:“你们干啥呢?”

    他爸爸光着屁股吞吞吐吐地说筠子姐肚子疼,他帮她捂热一下。

    他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了。

    有一次,我爸出完海被风吹着了肚子疼,家里刚好没有药,他就躺在炕上休息,诶呀诶呀疼的叫。我爬上炕,脱了衣服趴在爸爸身上。我爸一翻身把我推下炕,很生气地问我,你干啥呀?

    于是,我把东来爸爸和东来表姐筠子的事儿告诉了他。我爸脸立马就拉下来了,从那以后,他不准我再和东来一起玩儿,我也从此失去了这个唯一的好伙伴。

    -4-

    后来上初中,海铺子早就不住了,整个村搬回城镇那边。学校里遇到过几次筠子,她见到我就像从来不认识的一样,但是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是认识我的。

    她上初三时,就和街道附近的小混混打的火热,看谁不顺眼,直接带着社会上的小混混去班里打人,老师在都不怕,有时上着课,就把人给打了,老师报警,派出所顶多拘留他们几天,出来后连老师都报复,轻的把老师的自行车放了气儿,重的直接到老师家里打人,想想当时他们也是太猖狂了。

    上高中时,坐长途小巴,碰巧遇到过几次东来,问筠子的状况,他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上初中就再也没去过他家里,筠子妈妈,也就是东来的二姨也从来没去过他家。直到东来爸爸得中风死了,筠子全家去参加葬礼,筠子又哭又笑了一整天。

    时光如梦,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国庆节回老家想买点儿水产,开车路过虾米沟,这里以前曾经是养海虾的小海沟。一望无际,除了绿色的海蒿草点缀扁长的海岸线,再也没有往日的繁盛场面:没有海铺子村,更没有露天电影……

    路颠簸着行进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一间独屋。咦?这不是当年的竹铺子吗?急切地走近铺子,问:“里面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穿一身青灰色破衣服,脸色蜡黄而肮脏,皮肤黝黑,白套袖,又脏又破的运动鞋。她很茫然地看着我:“干啥的?”

    “前面还有卖鱼的不?”我试探着问。

    她好奇地打量着我:“你是这儿的人?”

    我点点头。

    她笑着说:“你有多久没回来啦,这里早就拆了。拆了二十多年了!”

    我问她一个人住这儿吗?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问她靠什么生计?她指了指独屋后面的一大堆破烂垃圾……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又看,然后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了。

    车的后视镜里,是一个木讷而不知所措的中年妇女,她转身走进铺子里,和那天晚上走出铺子的筠子,是一样的步伐。

    我的心里一咯噔,如果当时我喊一声“东来”,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呢?

    谨以此文献给那段灰色的记忆和老去的人,愿它不再重演于今世。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如果我喊一声,那场性侵还会得逞吗?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ipzjbx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