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一春天的等待
才与你相遇人海
——《海棠花开》
顾汀第一次遇见沈海棠,是在临海市设计学院的迎新晚会上。那一年,顾汀和沈海棠上大三。
彼时,顾汀邻居家的女儿叶子,刚刚考入临海设计学院。顾汀妈妈再三叮嘱,要他照顾好叶子,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
迎新晚会,顾汀本无兴趣,奈何叶子兴致勃勃,拉着他一定要来。顾汀心不在焉地坐在观众席,脑子里,满满都是设计图纸的构思和想法。
“望着花瓣飘落下来,在我手掌心盛开……转眼又见海棠花开,你说明年还会来。”恬淡脱俗的声音传入耳中,扰乱了顾汀的思绪。
他向台上望去,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眉梢清澈,明目皓齿。娓娓轻唱,声音婉转悠扬,沁人心脾。
顾汀不由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节,可是歌很快唱完了。主持人走上台,大声说道:“刚才是服装设计专业的沈海棠,给我们带来一首《海棠花开》,大家喜欢吗?”
台下涌动着一阵阵喧闹声叫好声,唯有顾汀,心潮澎湃,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沈海棠。
面对这个一尘不染的姑娘,顾汀认真想过,该怎样对她展开追求。最起码,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诚意。可是没等他考虑好,就再次见到了沈海棠。
周末,学院旁边的南巷,月亮酒吧。叶子拉着顾汀过来消遣。顾汀拗不过叶子,也是拿她当小孩子看。
叶子心花怒放,兴奋不已。顾汀则索然无味地喝着啤酒。直到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他一个激灵,猛然抬头向台上望去,没错,正是沈海棠。
她怎么会在这里唱歌?顾汀脑海里满是问号。叶子看出了顾汀的疑惑,悄悄说道:“我听舍友说,她叫沈海棠,家里穷,为了学费,被这家酒吧老板包养了。”
顾汀当然不信。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问个明白。
“不早了,叶子,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吧。”顾汀说。
“好啊。”叶子欣然应允。
看着叶子安全地进了宿舍楼的大门,顾汀一路小跑回到酒吧。后台的化妆间,简陋而潮湿,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发霉的味道。
“你找谁?”换完衣服的沈海棠,迎上来问。
顾汀有些不知所措,竟然涨红了脸,“我,我能请你喝杯奶茶吗?”
沈海棠淡然一笑,点头同意。两个人在南巷挑了一个奶茶店坐下,不多时,服务生端上来两杯焦糖玛奇朵。
“你,上一次晚会,我听你唱歌很好听。为什么要在这里唱?”顾汀忍不住开门见山,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因为钱。”沈海棠低声道。
看着顾汀目瞪口呆的样子,她低下头,神情略显苦涩,“你是不是也听说,我被包养了?”
“我只想听你自己说。”顾汀一脸真诚。
那个晚上,顾汀终于知道了沈海棠的故事。
沈海棠不是临海本地人,来自大凉山。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改嫁。几年后,又生下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母亲没有工作,继父四处打工养活小儿子。所以,她上大学的学费,只能自己挣。
月亮酒吧的胖老板,是海棠生父的同乡。见海棠天生一副好嗓子,便收留她驻唱,支一份薪水,全当帮她攒学费了。
夜晚的南巷,月凉如水。沈海棠眉目间透着一股忧伤,闪烁在顾汀心头,化作点点星光。
顾汀开始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沈海棠身上。她为了省钱,从来不吃早餐,顾汀就买好了煎饼果子送去;她爱惜嗓子,顾汀就隔三差五做蜂蜜柠檬茶,帮她滋养润喉;她晚上去月亮酒吧唱歌,顾汀就坐在台下保驾护航,防止她被那些醉酒的人欺负。总之,顾汀渴望熟悉沈海棠的一切。
这个过程是有代价的,因为他疏远了邻家妹妹叶子。只是,叶子并没有把自己当顾汀的妹妹。她醋意大发,拨通了顾汀妈妈的电话。
顾汀的父母不淡定了。他们苦口婆心劝儿子,不要像个傻瓜一样,去填沈海棠家里的“无底洞”。他们要顾汀将来迎娶叶子,这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顾汀没有退缩,他忠于沈海棠,更是忠于自己的内心。他明白,海棠跟自己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现实往往很残酷,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让顾汀猝不及防。如同一记闷棍,打得他肝肠寸断。
暑假过后,沈海棠突然退学了,销声匿迹。顾汀发疯一样四处打听,终于在城郊的一家卫生院找到了海棠。
此时的沈海棠,右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面容憔悴,虚弱不堪。
暑假回到大凉山,继父要沈海棠辍学打工。她当然不答应,争执起来,被气急了的继父推到地上,右手猛得一撑,桡骨骨折,伤了神经。拿不住笔,也握不住话筒了。
顾汀心疼地抱住海棠,泪流满面。沈海棠摇摇头,声音嘶哑:“顾汀,我们结束吧,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叶子透过病房的门缝,冷冷看着,用力咬紧嘴唇。
顾汀的父母下了最后通牒,要求顾汀离开沈海棠,回到叶子身边。否则,就断绝他一切经济来源。
“后来呢?”实习康复师小宋,整理好沈海棠的末期评定量表,好奇地追问。
午后的阳光明媚,洒在运动治疗室的落地窗上,有些耀眼。沈海棠眯起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后来,他终究选择了离开。可是,我不怪他。学校知道我的情况后,给我开了就医绿色通道,资助一大笔钱,作为康复的费用。”
小宋的带教老师走进来,打开沈海棠的病历,嘴角上扬:“Barthel指数一百分,徒手肌力测评五级,关节活动度正常,符合出院指征。”
沈海棠淡然一笑,拆下手腕上绑着的沙袋,起身离开肌力训练仪。“谢谢大夫,我这就下楼办手续。”
“稍等,刚才有个姑娘送来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大夫说完,递过来一个信封。
沈海棠有些犹豫,还是接了过来,颤抖着打开,是叶子。
沈海棠: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远赴重洋。
当年是我给顾汀妈妈打的电话,为的就是拆散你们。我以为,只要顾汀离开你,我就可以得到他。
顾汀之所以妥协,实属迫不得已。因为顾妈妈断绝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他想给你治疗,却身无分文。
顾妈妈说,只要他答应跟我订婚,就恢复一切开销,送我们出国。他若选择爱你,救不了你;选择救你,爱不了你。
后来我们真的订婚了。他跑到学校送了一笔钱,要求辅导员对你隐瞒真相,只说是学院开了绿灯。
订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幸福中。直到陪我试婚纱的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喃喃低语,海棠,海棠,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美。
从那一刻起,我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我自己下的赌注。顾汀从来没有放下过你,他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去月亮酒吧唱歌,唱那首只属于你的《海棠花开》。
我不后悔,也并不认为,自己当年做错了什么。写这封信,只想告诉你,去找他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海棠花开沈海棠缓缓蹲下去,眼眶湿润,心如刀绞,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穿越青春年少的过往,如烟云般浮上心头。
她记得顾汀买的每一顿早饭,记得顾汀冲的每一杯蜂蜜柠檬水。记得多少个夜晚,顾汀陪她在南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皓月千里,繁星璀璨,海棠花不眠。
对,是南巷。沈海棠扶着桌子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康复医院到学校,倒公交车要两个小时。对于沈海棠来说,无比煎熬和漫长。赶到临海设计学院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南巷依旧熙来攘往,热闹非凡。月亮酒吧换了老板和服务生,生意越发红火。一切都变了,却又像是都没变。
酒吧舞台上,灯光闪烁。伴随着吉他轻弹,顾汀的声音低缓而深邃,如同一杯陈年佳酿,醉人心底:
转眼又见海棠花开,
你说明年还会来。
怎奈美景它不常在,
总太晚才明白。
对你一往情深深似海,
为你默默地等待。
希望你明白,
别再错过海棠花开。
台下,一群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们,听得如痴如醉。歌里唱的,何尝不是他们个性张扬的青春,白驹过隙的岁月。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素衫白裙的姑娘轻轻走进来,眉梢清澈,明目皓齿。她跟着台上那个面容消瘦,目光坚毅的男人一起吟唱,眼角泛起泪光。
每个人的年少,都曾弹奏一首难忘的旋律,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青春为歌,年华做酒。
相逢一笑,听见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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