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新冠疫情突如其来, 我们响应国家政策,在家里窝了几个月后, 发现卤味摊竟雨后春笋般的立在步行街的每一个小角落。
卖卤味的有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有身强力壮的精干男子,有面带羞涩的白净书生……卤味嫂是其中的一员, 看样子起码有四十多岁了。她个子很小,很瘦, 一阵风就能把她卷走。眼晴凹陷下去,脸小小的,蜡黄蜡黄的,布满了沧桑。她爱静,摊味摆在步行街东头一个僻静的角落;也爱笑,你往摊边走过,她不说一个字,总会眯起眼晴朝着你笑。你若是馋了,走上前揭开锅盖时,她会热情地招呼你。
她做的卤味很干净,味道也好,只是辣。我又馋,又不太敢吃,每次下班回来路过摊位,总忍不住凑上前揭开锅盖。满锅的美味诱惑着我,勾着我的小馋虫。我咽了咽口水,都会重复着一句话:辣吗?
她点了点头,看着我充满期待又黯淡下去的眼神,总会微笑着,拿一根细长竹签挑一片土豆或别的蔬菜给我,说:“你尝尝嘛,看看能不能吃?”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和她的摊位,我心里被一种温暖包裹着,哪怕不买任何卤味, 每次路过,我都会停下脚步凑上前,看看她和她的卤味。而她呢,总会静静的,微笑地看着我。
我最爱吃她的无骨凤爪:用白色塑料盒装着,一盒堆一盒地摆在摊位上;不辣,吃起来滑滑脆脆的,爽口有嚼劲,还带着卤香味。我常买满满一盒回去,歪在餐椅上吧唧吧唧停不住嘴,很快就吃了个底头天,然后很享受地咽下最后一口口水,心满意足地走下餐桌。
近来工作事忙,常常摸黑回家。走出办公室,半轮明月挂在教学楼上方,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步行街灯火辉煌,我无暇欣赏,只是匆匆前行。
走到街东头时, 熟悉的卤香味随风飘来。 卤味嫂躲在摊位后,戴着口罩, 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对凹陷下去的眼睛。
我想放纵一下, 肚子也唱着空城计, 于是大踏步向前,揭开了锅盖。 卤味所剩无几,只是锅底散了零星几串。我挑了一串金针菇,一串火腿肠,递给了卤味嫂。
她有点儿诧异地看着我,很快,便熟练地接过卤串, 把金针菇和香肠撸到塑料盒中,递给了我。 我接过卤味, 和她聊起了天。
“怎么从没看到你爱人过来帮忙?”
“他——”卤味嫂欲言又止。
“他不是奉新本地人吗?”
“不是的,他是四川移民。” 见我穷追不舍, 卤味嫂渐渐打开了话匣,“我们性格合不来,很早就分开了。 离婚时,女儿归了我,他也回四川老家了。”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 生活过的挺难吧。 我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 试探性的问她:“你爱人会给点女儿的抚养费吧。”
“当时法院是判了300元一个月,他一分没给就走了,这么多年来也是杳无音信。哎! 经历太多挫折了,所以老的也快。” 卤味嫂夹着卤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今年多大啦!”我不免好奇的问了问。
“我84年的。” 她很爽快地回答。
“啊,你比我小5岁! 怎么——”
“看起来比你还老,是吗?哎!经历的太多了, 都不想提了。”卤味嫂朝着我苦笑。
空气陷入了沉闷之中,我忍不住又问:“一个人带孩子多难呐, 为什么没想找一个?”
“找了几个, 没有中意的,又怕女儿受委屈。 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带,习惯了。”
初冬的晚上,寒气渐浓, 卤味嫂缩了缩脖子, 脸藏进了宽大的工作服里,愈发干瘦了。
她的女儿我是见过的, 长得挺秀气的一个女孩子, 个子比妈妈高一点,也是瘦瘦的。 双休日不上学时,她常帮妈妈照顾着摊位上的生意, 和妈妈一样,脸上常挂着微笑。
“女儿成绩还好吧。” 我随口问了问。
一提起女儿,卤味嫂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
“很好,她的成绩一向很好。”
“那就好,生活总算有个奔头。”
“是啊,生活有个奔头! 为了女儿,受点苦受点累也是值得的。” 卤味嫂羞涩的笑了笑。
“你晚上要忙多久?”
“晚上要把第二天卤的食材全部洗干净, 每天要忙到十多点。”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场景:阴暗潮湿的车库里, 卤味嫂系着厚厚的灰蓝色围裙,在水池边不停地洗呀,刷呀。手泡胀了,没有时间擦一擦;手臂酸痛了,没有功夫揉一揉。她咬着牙,趔趄着, 把一大桶的食材倒进一口大锅。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着诸多的不易。 为了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他们都在努力的活着, 他们干瘦的身躯总会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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