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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处，是基地政治部几大处室之一，宣传处长的位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殷启军从基层直接空降到机关，成了这样一个重要部门的主官，人们议论纷纷。主要民意是，殷启军肯定是上层有人，他必然是跑官要官了。事情的发展还真不是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有谁知道殷启军的梦想是去团战做政委，而不是来宣传处做处长呢？
在此次干部调整之际，基地主要领导，从司令到政委，从副政委到基地政治部主任，都接到了一封打印着相同内容的信，内容如下：
尊敬的xxx领导：
您好！殷启军同志思想素质高，业务能力强，工作出色。我们单位官兵一致建议殷启军同志出任干休所政委，希望领导能接受我们的建议！
落款是张华。
张华是何许人也？这是实名落款，一查便查出了。原来张华确有其人，是殷启军手下的干事。干休所政委已经转业，一个正团的位置空了下来，确实能够解决殷启军的职务升迁问题，而且又是他手下干事所写，不能不让人怀疑这封信是殷启军授意的了。
基地副政委吕亚南拿着司令、政委连同自己的三封信，摔在政治部主任王永平桌上，黑着脸说：“看看这个殷启军，干的这是什么事！竟然授意他的手下写这样的信！这人能用吗？干脆，今年让他转业！”
“以我对殷启军的了解，这不可能是殷启军授意的！”王永平主任笑着说。
“我也了解这小子！”吕副政委不屑地说，“他从团站下面的一个小小指导员，调到组织处当干事，到疗养院做主任，到远洋船做主任……这小子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跑官要官的典型！现在又搞这一套，这样的人，能留在部队吗？”
“我看这样，不要急于下判断，我们把那个叫张华的干事叫过来问一下如何？”
吕亚南本不想再多此一举，但一想，既然张华是实名写的这封信，他不会不承认的。那就让张华来亲口说一下，让王永平心服口服吧！
“信？什么信？”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张华一脸懵圈。
王永平把信递给了他，张华打开一看，血一下涌到了脸上，两手颤抖，说：“什么，落款居然是我？我什么时候写过这样的信？”
王主任把另外三封信全部交给他，小伙子看完急了，完全忘了这是在领导面前，口不择言道：“这他妈的是谁栽赃陷害我？我绝没有写过这样的信！”
“不是你们主任授意你写的吗？”吕副政委冷冷地说。
“没有！我们主任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张华激动地说，“殷主任曾经跟我说过，他想去团战做政委，如果他授意，应该是授意推荐他去团战啊！”
事实很清楚了，这封信绝对不是张华写的，更不是殷启军授意的。那么，在正值干部调配的关键时刻，是什么人，怀着怎样的目的写这封举荐信的呢？
“老吕，看来你对殷启军误会蛮深的啊！”张华走后，王永平沏上一壶茶，给吕亚南倒了一杯，说，“这小子在汽车连做指导员时，我是团站政委，那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小子啊！”
2
“说到跑官要官，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呢？”基地政治部主任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全基地的干部调配。王永平两年前从远洋三号船调任基地政治部主任，托关系找他或者直接登门拜访的人不在少数，对此，他深有感触。
“殷启军就没有找过你？”吕副政委调侃道，“你们不是早就相识了嘛！”
“那我就跟你说说他是如何调到组织处的吧。”王永平并没有正面回答吕副政委的问题，而是跟他说起了八九年前的事。
时任团站政委的王永平，一日接到组织处处长的电话，说要将汽车连指导员殷启军调到组织处当干事。接了这个电话，王永平政委心情很不舒畅。殷启军出任指导员后，硬生生把全团最落后的汽车连带成了一个先进连队，这样的一个得力干将他如何舍得放？但他知道，组织处处长估计是看中了殷启军的文字能力，因为他在基地期刊上发表了不少政工论文。
王永平把殷启军叫来跟他说了这事，没想到他一口拒绝，他说他到部队是为了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指挥官，到机关跟他的理想不符。后来，组织处处长亲自给他打电话，从部队发展大局和他自身发展的需要角度做他的工作，他才勉强同意了。
“原来如此！”吕亚南若有所思，问，“那他后来怎么去了疗养院？想那疗养院，地处大城市中心，是一个令所有人眼热的地方，他怎么就能那样轻而易举地去了呢？”
“这件事情你还真问着了！”王永平笑了，说，“那时，疗养院的政委是我同学，他满基地打电话想要找个文字能力强的人做他们单位的政治处主任，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就推荐了殷启军。可你知道吗，这小子还是一根筋不肯去。结果，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直接给他办理了调动……”
“哈哈哈，原来是个愣头青！”吕亚南终于笑了。
“上远洋三号船也是我硬把他拉过去的！”王永平继续说，“我从团站调到船上做了政委，发现船上政治处主任已经转业，而我觉得殷启军最适合这一工作，于是我就把他调了过来……”
“你这是任人为亲啊！”吕副政委半真半假地说道。
“举贤不避亲嘛！”王永平说，“殷启军身上的特点非常明显，他能吃苦，肯钻研，善于协调人际关系，解决问题能力强，再难的工作他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看来，我确实是误会了他！”吕亚南打断了王永平，说，“要不把殷启军叫过来问问，让他猜猜是谁写了这封信？”
“我看暂时不必了。这封信对殷启军的溢美之词倒是实在的，并没有夸大。”王永平又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信，说，“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写信的人肯定认为殷启军对他的升职构成了威胁，而这封信很可有能引起领导对他的反感，要么搁置他不用，要么让他转业……”
“所以我们更要把背后的这个人揪出来啊……”吕亚南脸红了，不自在地笑了笑，岔开话题说，“这次干部调配还没有定下，我想推荐一个人做宣传处长……刚才你说举贤不避亲……”
“你说……”
“耿向阳！”
他？听了这个名字，王永平不由眉头一皱。
3
十天前，王永平一家子刚吃好晚饭，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来人原来是耿向阳和他的妻子。耿向阳拎着水果篮领着妻子走了进来。王永平爱人招呼他俩坐下，给他们泡上茶，就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王永平心里很明白耿向阳此时来访的目的。耿向阳副团已满三年，也到了可以调正团的年限了。且看他怎么说吧。
耿向阳开口说，听说嫂子前一阶段身体不舒服，趁着周末来看看。王永平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老毛病，现在好了，谢谢关心啊！
耿向阳妻子突然指着会客室正中挂着的一幅照片，说，我们家也有。这是一张集体照，三年前远洋三号船因圆满完成海上测控任务，受到军委嘉奖，全船官兵拍了张集体照以此纪念这一光荣时刻。那时，王永平是船上的政委，耿向阳也在船上，是测控部门小政委。
于是他们叙起了船上的往事，想到了那次出海与风暴擦肩而过的惊险瞬间，想到船行在大海上碰到下雨大家在甲板上一起洗雨水澡的热闹景象……
“我记得，那次是殷启军第一次上船，这小子湿疹严重到出现烂裆，走路别别扭扭的姿势……”王主任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
耿向阳和他的妻子也笑了，可他俩的形容却不一样，他妻子笑容灿烂，耿向阳却笑得有些勉强，王永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之处。他想起来了，耿向阳可能对殷启军心存不满。而这事的起因，恐怕跟他有点关系。
王永平刚到船上做政委时，政治处主任空缺，工作难以开展。耿向阳主动提出，他是部门小政委，王政委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他协助的话，尽管开口。王永平一边在思量着从哪里调一个主任过来，一边就把主任的部分工作交给耿向阳。可是，情况并不令人满意，尤其是文字工作这一块。干事搞好文字材料，主任该改好交给政委审核，可是耿向阳每每交过来的材料都是原封不动。当看着主旨不明、逻辑不通的稿子时，王永平问他，你看过了吗？他说，我看了，没什么问题。王永平把干事叫过来骂了一通，干事很委屈地说，耿政委每次交代工作都说不清楚。王永平能说什么呢？人家毕竟是兼职。
殷启军来到船上以后，王永平的工作省心了不少，他对王永平的工作布置心领神会，对干事交代工作简洁明确，交上来的稿子思路清楚，条理明晰。王永平不止一次说起殷启军的工作能力，对他赞赏有加。一次在会议上，王永平又一次表扬殷启军时，他看到了，耿向阳的嘴角微微一撇，一种不屑的表情稍瞬即逝……王永平心里一个咯噔，猛然想起，殷启军来了后，耿向阳继续回到了部门做小政委……他有点疏忽了……
如果说，先前的事情让王永平对耿向阳有点抱歉，但出海时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王永平对耿向阳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船上淡水资源十分有限，每人用水都是定量的，两天一小桶。可是，有一天，王永平的舱室里出现了两桶水。当得知是耿向阳送过来的时候，他问为什么？耿向阳说，您是首长嘛，再说了，多您一桶水，也少不了战士们多少水。王永平义正词严地说，把水拎走，以后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情况……
那晚，他们聊了蛮长时间，耿向阳终于进入了正题。他说自己副团年限已到，希望此次干部调整能考虑一下他……第二天，当王永平爱人打开水果篮时，发现，篮底放着五万元现金。他随即让自己的爱人找到耿向阳的妻子，交还给他……
“你认为，耿向阳能胜任宣传部长一职吗？”王永平问吕亚南，“宣传部长需要有很深的理论学习和领悟能力，还需要协调部队上上下下的关系……”
“不瞒你说，耿向阳是我的老乡，他跟我表达了想做宣传部长的想法……是啊，做宣传部长可能超出了他的能力……”吕副政委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似的说，“这封信该不会是这小子搞的吧，他可能以为让殷启军去干休所他就……”
“没有证据的事我们就不要猜测了！”王永平说，“你觉得殷启军是不是宣传部长的合适人选？”
两个月后，耿向阳转业，殷启军又一次踏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只是与他最初规划的军旅生涯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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