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即将来一场大暴雨的话,夏天的天空总会有黑黑的乌云,乌云憋屈地拖着笨重的身体往下沉,竟然有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了,这与以往的天空是不同的,也是较少出现的。
乡村的天空,放眼向上望去,天之高,天之阔,便是乘着飞机,也不知顶端在哪里。刚刚收过小麦的田里,光秃秃的一片,四野一望无际,目之所及,便满是平川。每个村庄都规规矩矩地簇拥在一起,没有任何一间伸出庄外,人们都聚而聚居,紧紧相临,在自家屋里,便能听到儿子喊娘声,他爸劈柴声,母鸡咕咕声,笨狗狺狺声。
这是二十年前的乡村。
天空朗晴,一碧如洗,若是眼尖,便能看见蚊子大小的飞机在天上慢慢移动,有从南向北,也有从东向西,那时不知有多高,便想着用弹弓把飞机打下来,小小的飞机就能当成自己的玩具了。我在麦场里向上望看到的。田间的麦茬,低矮的老坟,远处的行道树,树后的村子,都紧紧地贴在地上,伏在地上,给天空让出大片地方,鸟儿可以极尽飞旋,若是偶然间刮起一阵小小的旋风,便只有柴草乱舞,动物都安静了。这是我站在楼顶向前看到的。镶嵌在土地里的河流,镶嵌在田间的小沟,镶嵌在地间的镶沟,好似被钉子紧紧盯住,中间一般不得动弹,只有平静的沟水和流动的河水,用力展示自己的清澈,想要人,这片很少有人去的地方。这是我站在河坝上往下望所看到的。
这也太宽阔了吧,我小小的身躯很难达到任何地方。于是我想着长大,我也想不止我一个人想长大。
20年后我长大了。
小时候去学校的泥土路变短了,那个难以逾越的脏小沟,虽然我已经能够跨过,它却消失了,看来是我长大了,于是村庄也在成长。长满了芦苇和野草的小沟,被驱除的干干净净绿水清波,地镶沟被臃肿的土壤严丝合缝地塞住,与两边齐平。庄外修建了不少栋新建的房子,田野上越来越多的楼,庄里若是安静便安静下来,若是吵闹的话,就是摩托车、电瓶车、汽车的声音了。越来越多的养殖场,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被砍,成排生长的白杨树,正在郁郁青青,平安里便窄了。我向上看去,倘是天空晴朗,还能看到天空云朵丛生,入安静没有一丝风来的话,天空上便愁云密布,平时安静的马路,也被过往的车辆扬起沙尘,空中像是被蒙了一层灰色塑料薄膜。
我不知哪一天突然发现以前寥阔的天空突然变窄了,我想肯定是因为我长大了,但是肯定也不只是因为我长大了。
如果不是,那多出来的几幢房子,平原还能显得宽阔,如果不是,那新修的几个养殖场,平原也还能显得宽阔,如果不是那看起来还算得上能呼吸的空气变得模糊,平原也能显得宽阔。那时候,即使是下雨,天也隔着云透亮,生怕抛弃这群需要它的人,可是我现在一眼望去,目之所及,并不是平川,不是湛蓝的天空,而是那远处的冷却塔,一排长长的养殖场。
真得显得暗了,我再也没有看到飞机后面长长的双尾,也鲜有镶在天空可以摘下的太阳,也害怕在路上放肆地骑着车子,生怕窜出来打闹的小孩。怪不得我在难寻找能够说话的人,可能空气被挤得浓了吧,何况隔着这种空气去找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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