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里聒噪的虫鸣还未消散,黎明的曙光刚挣脱黑暗的束缚,想早点见她的想法骚动着少年的浅眠,他蹑手蹑脚起床然后整装待发,就等着在学校起床铃声响起。
她是走读生,为了避免迟到,她总是早早地到教室。
早操前的学校被运动员进行曲轰炸的紧张而忙碌。
唯独她每次到教室第一眼看到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的模样,瞬间令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显得静谧而舒适。
这时候他们往往会不约而同的说出一句“你好早啊!”算是打招呼。
她是他后排的同学,青春期的睡眠总是慵懒而沉重,而他为了让她每天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总能准时在一片鼾声中蹑手蹑脚的起床。
神经大条的她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切平静的如同校门口那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只是偶尔班级召开思想大会批判早恋时会让她有种做贼般的心虚。
(二)
周末的早晨听闻同院子的敏敏被父亲打得住了院,院子里的农家妇人手端一碗粥,粥上浮着一小撮盐菜,围在一起一边吸唆着大碗里的粥,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她去院子中间的水井取水,不由竖起耳朵地听。
“活该被打,这么点大的女孩家家的就知道骚男人。”
“可不是嘛,亏他爸还是当教导主任的,女儿这么小就想男人。”
“听说书包里藏了情书才被发现的。”
“现在这年头,姑娘家家的老早就想男人,哪像我们当年那么简单。”
“听说缝了八针,估计是要破相了。”
“真的,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一位妇人咂着舌头,不知是对碗里的盐菜意犹未尽,还是幸灾乐祸。
……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最后一位大姐说了什么,人群中最后还传了一声哄笑。
她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女人们说的话让她感到羞愧,也不由恶心。
敏敏长她两岁,父亲是小镇的教师。一想到一封情书被父亲看到了,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她感到无所适从。
(三)
外婆的生日如期将至,母亲从外地特意赶了回来。陪母亲去小镇赶集,胆大的早恋学生手拉手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
母亲嗤之以鼻,“这些小妖精,不好好读书,天天和男孩子勾勾搭搭。”
“万一是男孩勾搭的女孩呢?”她小心翼翼的问。
“这种女孩,我看着就恶心,就算男孩勾搭也不能理,否则就是女孩子不自重。”母亲说话斩钉截铁。
“你可是妈妈最心爱的宝宝,不能做这不要脸的事哦。”母亲胖胖的脸露出自信的微笑。“我的女儿随我,肯定不会这么早就想男人。”
她都13岁了,不喜欢听妈妈叫她宝宝。更不想成为母亲讨厌的骚女孩。只是母亲这样说让她好难过。
(四)
周日返校的下午是一场八卦盛宴,那些需要步行几个小时山路的孩子,返校对他们来说宜早不宜迟,各科需要抄作业的同学也早早就来到学校。被周五放学铃声掏空的校园又一次重新被返校号令填满。
女孩子们议论着周末在家看的电视剧,在只能看省卫视和小镇电台的年代,交流起观剧的心得变得容易而有共鸣。一边分享着食物,一边八卦闲聊。有甚者,还能在闲聊中把作业给抄的圆满。
她总是很晚才来学校,因为离学校近,而自己没有八卦要交流,也没有作业要补。就在她刚坐定在凳子上时,前排的L诡异地递给她一本日记本。
好奇心的驱动让她翻开了第一页,很快她翻开了第二页……太多太多的点点滴滴,那些她有印象的,没有印象的细节都被记录在案。
是的,那是一本情书般的日记,记录了他对她的喜欢,而且太多太多。像一阵细雨瞬间沁入了少女柔软的心。她眼里泛着泪光,说不出的各种滋味在心里轮番上阵。庆幸的是原来他也喜欢她,焦虑的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慌。
在日记本里她才知道原来每天第一眼进教室看到他并非偶然。原来他每天频繁借橡皮擦是为了多和她说几句话,并且想触碰她柔软的小手。
可是今天他却不在教室,L同学说他生病了,在医务室。
不知道是哪个不怕事的,突然起哄。“辛文喜欢方彤”,声音尖锐而有爆发力。教室里瞬间整齐的响起“辛文喜欢方彤”,“辛文喜欢方彤”,“辛文喜欢方彤”……紧接着“方彤喜欢辛文”的呼声也响起来了。在这场百无聊赖的青春里,这个消息在原本沉寂的死水里掀起了浪花。
无数的眼睛看向了她,憋得她脸通红。尴尬与难堪瞬间吞噬了那份窃喜和柔软。她羞愧地想要钻进地缝。手中的日记本像个滚烫的山芋,她慌乱中将这个山芋撕扯的七零八落,跑出了教室。
从那以后她不再和他说话,她开始避开早上的偶遇,也不再默契地说上一句“你好早啊!”他们的相互喜欢成了她青春期的伤,对感情内敛而克制大概是那时候形成的吧!
多年以后,她开始正常恋爱,却时常想起那本日记,想起那些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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