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虽然凄凉,但却很美!
此刻已经是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在走。
但却有两个人在飞。
一个在逃,一个在追。
从东街到西道,八十里地,两个时辰,他们都没有停下来过。
两个时辰,八十里地都没停下,他们的体力可想而知。
可现在逃的那个人却停下来了。
因为追他的人已经在他面前。
“轻功不错!”
说这话的人叫吴少言,人如其名,因为他觉得跟不对的人说话就是在说废话,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他平时几乎不讲话。
正因为说的话少,所以能让他开口的人绝对不简单,能让他开口夸奖的人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多谢!”
回答这句话的人是一个蒙黑巾穿黑衣的男人。
他能在一夜之间盗尽王侯将相府中的珍宝而不被人发觉,能在一夜之间将他看不顺眼的富豪巨贾全家灭门,对女人,他也从不手软,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绝不会有失手的时候。
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却偏偏没人认识他,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就只有这三种事。
曾经有人企图抓住他,可现在却已经找不到想要抓他的这个人。
他的这三种事已经惊动朝廷,朝廷上曾经派出一百来号大内高手来缉拿他,可还是被他逃走。
最后,朝廷只能请来这位有着‘铁鹰’著称的吴少言来抓这个人。
‘铁鹰’吴少言除了不爱说话之外,他还是闻名海内外的捕头,他从没有做错过任何一次的推断,从没有抓错过任何一个犯人,在他手上更没有解不开的案件。
猫是老鼠的克星,铁鹰则是罪犯们的天敌。
他冷眼看了一眼黑衣人,手中的剑也已经拔出。
剑如骤雨般朝黑衣人刺来,剑光所到之处无不散发着令人感到森寒的气息。
凄凉的夜,森寒的光。
月光无孔不入,骤雨密而不疏。
没人能躲过这骤雨般的剑,就好像没有任何物体能躲过月光的照射。
黑衣人知道这剑法的厉害,所以他没有选择躲,他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柄很软的剑。
用这柄很软的剑开始招架吴少言这骤雨般的剑法。
这让吴少言不禁心头一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居然有人用一柄软剑来招架他的剑法。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销烟味,而他们两人之间除了月光之外,还有火光。
吴少言亲眼看着黑衣人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快速的剑法在招架。
他的每一剑他都能招架!
仿佛黑衣人的这种剑法就是为了他这骤雨般剑法而存在。
突然,黑衣人将软剑一横,顺势一划,他那骤雨般的攻势瞬间被瓦解。
而他也被这一划所释放出来的剑气所震伤。
黑衣人冷哼一声,将软剑收回腰间,突然,一只如鹰爪般的手朝他攻来。
铁鹰之所以被称为铁鹰一方面是因为他有老鹰般锐利的眼睛,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鹰爪功。
他的鹰爪功是武林中难得抵挡的绝技,只能用六个字来形容。
迅雷不及掩耳!
而破解这个武功的途径只有一条路。
死路!
在鹰爪功还未使出之前就将人置于死地,这就是唯一的破解方法。
鹰爪般的手已经朝他攻来,黑衣人右手横挡住鹰爪,左手抓住吴少言进攻的手腕。
突然,另一只鹰爪已经伸到他的胸前。
只一抓,黑衣人的衣服已经被撕破,皮肤上留下了四条血淋淋的抓痕。
正当那只鹰爪又要再一次突击的时候,黑衣人将收起的软剑再次拔出。
软剑恰巧从吴少言突击的那只手手上的虎口划过,一道血痕留在了吴少言的手上。
正当黑衣人准备用软剑去刺吴少言的另一只手时,那只手已经松开。
就在手松开的瞬间,黑衣人也已经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对他那骤雨般的剑法如此了解?为何他不直接杀死吴少言?
这些现在吴少言他都不去想,因为现在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喝酒!
和对的人一起喝酒才能真正尝出酒的味道。
星月渐落,天边有一道曙光。
竹林里有一层薄薄的雾。
吴少言拿着三坛酒走在竹林里,他并没有因为这层雾而迷失了方向。
当他听到一阵阵沙沙作响的声音时,他那严肃而紧绷着的脸瞬间变得眉开眼笑。
这种笑容只有在你遇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时才会展现出来的笑容。
他还未见到人,声音却已经发出:
“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
从迷雾中出现了回应他的声音:
“你不也是?”
吴少言越走越近,一个人影透过薄雾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人影拿着扫帚,正在扫着地上已经枯黄的竹叶。
吴少言更加开心了。
纵使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堵薄薄的雾,他都会觉得他们相距很远!
所以吴少言走得更快了,他手上的酒坛相碰时发出的叮咚作响声也越来越响!
阳光照散了迷雾。
吴少言要找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张只要是女人就一定会爱上的面容,白衣袭身,腰带间带着一块洁白的玉佩。
他们两人并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只不过是在一家不知名的酒家里认识的。
江湖上许多侠士们相识不过是一碗酒的事,他们两人也不例外。
有这么一句话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他们就是倾盖如故的那种人。
所以白衣公子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起,便把自己的住所告诉吴少言。
还告诉他,从那时起,竹屋便是他们的家,他想来就来,想住就住,想拆就拆,想烧就烧,他绝对支持。
喝酒也一样,只要是他想喝,只要是他心情不好,他都愿意奉陪,甚至还很愿意当他的聆听者。
不等吴少言开口,他先说道“老远就能闻到你带来了酒!”
吴少言道“原本还想给你惊喜。”
白衣公子道“惊倒没有,喜却很多!”
吴少言道“哦?有多少喜?”
白衣公子道“至少两喜。”
吴少言道“哪两喜?”
白衣公子道“第一喜便是朋友来这里的喜,第二喜便是与友共同饮酒的喜。”
吴少言问道“两喜很多?”
白衣公子长长叹了口气,道“人生随处可见的就是悲与伤,一天遇到两件喜事岂非已经很多?”
吴少言笑道“确实不少!”
竹叶潇潇。
吴少言与白衣公子也已经微醺。
白衣公子道“我喜欢听竹叶潇潇的声音,因为这种声音很容易让人的心产生许许多多的感触,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享受。”
吴少言道“这就是你喜欢住在竹林里的理由?”
白衣公子道“不错,人生苦短,要让自己的心也好好享受享受。”
吴少言点了点头,说道“有理!”
白衣公子问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让心灵享受的方法,你的方法是什么?”
吴少言拿起斟满酒的酒碗,说道“这就是我的方法。”
白衣公子微笑道“这确实是一种好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有一种缺点。”
吴少言反问道“什么缺点?”
白衣公子道“这种方法很容易犯头疼病。”
吴少言苦笑道“不错,未喝时会头疼,醒之后头更疼!”
白衣公子道“所以...”
吴少言道“所以我经常来这里跟朋友一起大醉三千年!”
白衣公子和吴少言一起大笑。
能与最好的朋友一起大醉这也是一种发自内心享受的好方法。
白衣公子的话确实很正确,因为现在就有一个人头疼。
吴少言已经醒了,他的头也已经隐隐作痛,他顿时感到喝酒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手托住他那重达百斤的头,一手撑地站起,他还有些迷糊,走路也有些颠簸。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白衣公子的竹屋内,而白衣公子却不在。
他推开房门,发现现在月亮已经在天上。
他没空赏月,因为他有些迷糊,已经分不清现在的月亮是圆是弯。
他虽然迷糊,但却还不傻,他在想一件事。
白衣公子会到哪里去?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突然看到一样桌子旁的地上有一样东西。
一件白色的腰带。
他知道这是白衣公子太过于粗心大意而从桌上掉下去的。
所以,他弯下腰去捡起腰带,打算将它放回原处。
可这时候,他感到这腰带有点奇怪。
轻!
这腰带居然比一般的腰带还轻很多。
当他认真看了腰带之后,他发现这腰带上居然有一个孔,这个孔不大也不小,但却很长。
他忽然感到不安,内心如同刀割火烧。
他的头更加的痛了。
夜已深沉,风也凄冷。
街道上月明如灯,但却没人。
只有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吹着刺骨的冷风,喝着没有朋友的苦酒。
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好像很希望把自己灌醉,但却一直没醉。
当一个人内心痛苦想醉却又不会醉的时候是否更痛苦?
可这时,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巾的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吴少言没有回头,但却已经知道黑衣人已经在他身后。
黑衣人道“不错!”
吴少言接着问道“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喝酒?”
黑衣人承认。
吴少言回过头,用他那布满血丝的泪眼看着黑衣人,说道“我在等朋友,等一个迷途知返的好朋友。”
黑衣人道“那么你就继续等他,而我继续走我的路。”
吴少言拿出掉在竹屋地上的白腰带,对黑衣人说道“我想确定一件事。”
黑衣人看着他手上的白腰带,问道“什么事?”
吴少言道“我想确定你腰间的软剑是否能插入这条白腰带的孔中。”
黑衣人摸着自己的腰带,道“插入能如何?不能插入又能如何?”
吴少言长长吐了口气,道“如果能,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黑衣人道“能说明什么?”
吴少言道“能说明为什么你能完全招架住我那骤雨般的剑法,也能说明当时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更能说明你是谁。”
黑衣人道“即使让你知道了这些,你又能如何?”
吴少言道“我只能做两件事。”
不等黑衣人回答,他继续说道“但现在我却只能先做一件事。”
黑衣人这才问道“哪一件?”
吴少言道“与你再痛饮一场!”,说着,他将剩下的半坛酒扔给黑衣人。
黑衣人将遮脸的黑巾摘下,那张能让许多女人爱上的脸孔又一次展现在吴少言的面前。
他拿起接到的酒,开始豪饮。
饮完之后,他们相视而笑,大笑。
可他们又是否真的开心?
又是一夜,这一夜将注定不会是平静的一夜,而是充满血腥的一夜。
宫廷的宏伟远不是我们想象所能想象出来的,他的戒备也绝不是说就能说清楚的。
在宫廷的一角,有一间藏宝阁,这里藏着许许多多的宝物,当然,也有许许多多的大内侍卫在此看守。
每一个人大内侍卫都很清醒,耳朵比兔子还灵敏,眼睛比老鹰还尖锐。
而这里,没有皇帝的命令,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靠近,就算是皇帝的亲信,也绝不可以,一旦靠近,侍卫们可将靠近的人先擒住,然后交由皇帝发落。
可偏偏却有一个人想靠近,这个人就是黑衣人。
夜更深沉,宫廷上几乎都已经熄灯。
现在也正是黑衣人动手的时候。
他轻轻一跳,整个人便从三丈高的紫禁城缓缓飘落。
大内侍卫看到黑衣人后,他们没有立刻跑过去,而是像门前那两头石狮一样用一种庄严的方式站在原地,但每个人的手抖紧紧握住腰间的刀,眼睛更加的锐利,耳朵更加的灵敏。
他们看得出,这个人一定是个高手,不然绝不会空着手来。
他们没有阻止,因为他们知道江湖人的脾气。
江湖人一旦认定的要做的事,十头牛拉都拉不走。
在这些侍卫之中,有一个腰间别着一块金牌,上面写着‘首领’二字的侍卫,他穿着威严,脸上永远都是被严肃这条线绷着。
大内侍卫的头领对黑衣人说道“你来了?”
黑衣人不屑回答。
头领继续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一定会来,毕竟真正的宝物绝大部分还是收藏在皇宫里。”
黑衣人依旧没有回答。
头领说道“凭吴少言的本事,抓你易如反掌,为何他没有抓住你?”
黑衣人的眼中射出冒出杀人的眼神,他将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投向头领,说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黑衣人话一说完,立刻拔出藏在他腰间的软剑直刺这位首领而来。
头领暗笑,因为他已经想跟黑衣人动手已经想很久了。
他吩咐道“所有人都不许动,都给我看严点。”
吩咐完,只见他将拿刀的那只手的大拇指轻推刀柄,整把金背刀已经飞出,刀柄直击黑衣人而来。
黑衣人立刻将直刺改为横划。
软剑的剑锋将金背刀的刀柄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
就在这一时刻,黑衣人顿时感到腹部剧痛难忍,整个人飞出三米之远。
他全身痉挛,蜷缩在地上像即将奄奄一息的狗。
首领收回他的脚,金背刀也已经落在他的手上。
他似乎没有停止的念想,他拿起金背刀,整个人一跃而起。
三米高,直举金背刀朝黑衣人劈来。
黑衣人虽然没有了回手的余力,但却已经滚开了这一刀所能攻到的范围。
一声巨响,皇宫的砖头已经被这把金背刀劈成两段,激起尘土飞扬。
黑衣人还能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被人打得像落水狗一样。
江湖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服输,他们绝不服输。
在他们的心里,打斗的结果无非两种:
要么赢,要么死!
与其被人打败留下笑柄苟活于世,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死得精彩!
这样的信念支持这他,让他有了继续战斗的信念。
黑衣人拿起软剑,他忽然想起之前吴少言使出的那骤雨般的剑法!
月光无孔不入,骤雨密而不疏。
没有人能躲过骤雨的击打,就好像没有人能躲过月光的照射。
黑衣人用尽自己最后残余的力气,使出了吴少言之前使出过的那如同疾风骤雨的剑法!
阳光一缕。
照入了竹林的竹屋内。
竹屋内,有一个人正趴在桌上。
他醒了,他发现他的头隐隐作痛,他突然感到喝酒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发现桌上有一只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生物。
鸽子!
一只红喙灰鸽。
鸽是为古人传书写信的朋友,也是最不会说出半点消息的朋友。
可竹屋里的人却感到不安,因为这是他与他好朋友之间定下的一个约定。
只要竹屋内有一只认定的鸽子出现,那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友谊就此决裂,天涯海角绝不相见。
这是白衣公子说的。
当时吴少言还问他,为什么要选择鸽子作为断绝友谊的象征。
“因为‘鸽’与‘割’谐音,自古就有割袍断义的典故。”
吴少言当时觉得可笑,可是他并没有不认同这个象征,相反,他还说道“只要出现红喙灰鸽那就说明是我要决裂我们之间的友谊。”
白衣公子问道“为什么是红喙灰鸽?”
吴少言道“红喙就是红嘴的意思,而让我红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死!”
白衣公子问道“那灰鸽呢?”
吴少言道“因为我喜欢灰色,我喜欢天空灰沉沉的时候,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天地间才会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白衣公子笑着点了点头,他笑道“那么就选红喙白鸽。”
而现在在竹屋内的只有一种鸽。
红喙灰鸽!
这是否说明吴少言已经死了?
白衣公子顿时感到内心无比的煎熬,无比的绞痛。
他发现这只红喙灰鸽的脚上绑着一张纸条。
是吴少言写给他的信。
上面写着:
好朋友,我吴少言向来很少说话,因为只有跟对的人说话才不会是废话,正因为我很少说话,所以我没有朋友,而你,是我愿意花一辈子去结交的朋友。
无名的客栈里,一碗酒让你我剖腹倾心。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对于朋友,我绝不吝啬,我会尽我的能力去帮他。
我唯一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就是在给你喝的那半坛酒里下了迷药。
而我能帮你的,就是帮你善后。
你说过,只要鸽子一旦出现,我们天涯海角绝不相见。
以前,我只觉得好笑,因为我始终觉得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现在,我反倒觉得有点心酸,有点不舍,因为这句话居然成真。
这封信是我还未死之前写的,也是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所写的。
我只希望黑衣人的事就在我死后而终结,如果还有黑衣人,我只希望这个人不会是你。
因为我已经无法再替你善后了。
少言绝笔。
白衣公子已经不再说话,他没有哭,只觉得内心已经麻木到了一种极致。
一种即使将自己全身的血肉割去也绝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将来还有谁能陪他喝酒?
以前,竹屋并没有任何的名字。
现在它有了。
无言居。
人生大苦,无言可诉。
而这间竹屋内你一定找不到一种衣服。
一种黑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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