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十期：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正准备出门上班。果果抓住我的衬衫下摆，蛮正式地，像街道办下来走访调查，问我，爸，你每天都出去做什么哦。
电视刚好在播星球大战片尾曲。果果每次看星球大战，蒙面超人跟怪兽战斗的时候，他也举着双臂对着空气乱挥，超人喊口号的时候，他喊得比超人还大声。他常抓住家里猫猫的两只爪子，说要代表正义消灭它，猫猫后来看见他就钻进沙发底下不出来。
我随口就说，守护世界和平。
他眼睛咻地瞪大了，又忽地缩小了。
那是干什么哦。他撅着嘴冲我嘟囔，显然是不信任我。
哪里有麻烦哪里就喊我去喽。
要怎么喊？
我给他晃晃手机，有危急情况手机就滴滴响，然后就知道位置了。
要飞过去嘛？
差不多。
打怪兽嘛？
有时要。
会喊口号嘛？！
会哦。
也蒙面嘛？！小鬼越问越兴奋了。
不蒙面。他眼睛耸落下去。
但是有超人服。
什么样的？！他眼睛又瞪了起来。
不能给别人看，我明天偷偷拿给你看。
果果高兴地跳起来，在地上转着圈，喊着口号挥着拳头就去代表正义消灭猫猫了。
第二天我从单位把工作服带回家，顺便把兔耳朵也拿了。
果果看着套服蛮兴奋的，东摸摸西摸摸，还整个钻进去了。看到兔耳朵他有一点不高兴。
爸，这好逊哦。
你懂什么，这是迷惑敌人用的。他歪着头，苦想一阵，然后把兔耳朵带到头上，说，
爸，好酷哦。
之后每天我回家，果果只要还没睡就抓着我问今天干什么了。我每天都说点不一样的故事给他听，他又跳又跑很是兴奋。
有天我回家，果果没有跑出来迎接我。我说，给你买了你最爱的西瓜哦。他还是没出来，我切了西瓜推门进去，他也不看我，也不接果盘。我插了一个塞嘴里。
好甜哦，比上次那个甜。
果果抬起头，一脸怨怼。我作势要把西瓜拿走一个人全吃掉。
果果扶着门框露出一个脑袋，阴沉着脸。
爸你骗人。
不骗人，真的很甜，不信你尝尝。我插了块西瓜递到他嘴边。他也不咬。
小林说你是送外卖的。
呃……我本想说小林完全不懂，他在乱说，话到嘴边却讲不出来。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送外卖怎么不算守护和平？
怎么算？！
人家饿肚子我给人家送饭这不是救人于危难之中？
可你说会打怪兽！
路上遇到歹徒那就要教训他嘛。
你还说会喊口号！
送到饭了我要跟人家讲呀，你好，外卖到了，给我叫一下电梯。
果果哇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爸最没用了，爸大骗子。我叹了口气，看着他哭闹。过了良久，我说西瓜我都吃了啊。他完全不理，一个人小声抽泣。我把西瓜放在桌上。
第二天一早，桌上的果盘原封没动，西瓜已经坏掉了。我捏住盘子，把西瓜全数倒进垃圾桶里。果果还在睡觉，身子蜷成小小一团。
我有点心烦，电动车开得飞快。有个客人一直叫不上梯，我在电梯里坐上去又坐下来，拜托，我不是来做电梯故障检测的。手机语音一直在提醒我该送下一单了，我在电梯里咒骂几句。
出了那栋楼我挎上电动车猛冲向下一家。拐到路口，一个女人抱着个婴儿哭哭啼啼，四周聚了些人。我犹豫了一下，从人群边擦身过去，我下个外卖也快超时了。骑出二十米我又回去了。我问女人怎么回事，她说孩子吃糖果噎住了。这我是懂的，自从果果噎过一次我就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我跪在地上，抱起婴儿翻转过来，把它搭在我的手臂上拍它的背。几分钟后，婴儿吐了颗黄色软质糖，憋得发紫的小脸儿有了血色。女人一个劲儿冲我鞠躬，非要问我住哪。我说没事没事，以后别给他吃这个，就骑上车赶紧去送下一餐。
回家时已经很晚了，我正准备切开给果果买的新西瓜，妻子指指摆在桌上蛮豪华的果盘说，诺，你救的小孩是小林家邻居，人家送来的，还说要给你做个锦旗。
果果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抱住我大腿，说，爸你是英雄诶……小林跟我讲对不起。爸，对不起。小林和西柚都说你是大英雄耶。
我摸摸他的头，说，不足挂齿，早跟你说了我是去守护世界和平嘛。
果果说，能不能带我也去？我说不行，你会影响我拯救世界的效率。
果果拉着我的衬衫开始打滚。我说好吧，只带你送一单，然后你就得回家。他跳起来说好！
我让果果踩在车前面，抓紧车头。我开得很慢，绕远走了更安全的路段。超时了很久，客人接到外卖时很不高兴，我连连道歉鞠躬。果果在一旁嘟着嘴，小眉毛挤成一团毛毛虫。
那天晚上，果果反常地乖。我心里有点打鼓，吃饭的时候一直讲笑话逗他，他隔了很久才笑出两声。
夜里果果推开我房门，露出一个小脑袋。我让他过来，抱住他。灯没有开，他把脑袋埋进我颈窝里，抬起头来说，爸，我唱个歌给你，幼儿园学的。
我说你唱，爸给你打分，爸以前上学的时候唱遍全校无敌手。
他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豁牙，可爱又动听的旋律从他口中传出，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
那天卧室里的空气异常地温润，我眼前仿佛蒙着一层潮湿的水汽。果果记不全歌词，我陪他颠三倒四地唱了很多遍，直到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有微微的月光从窗口打进来，隐隐约约看得清我们的轮廓。在完全睡去前，果果含糊地哼出最后一句，温柔又满足，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