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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寒舟
1
毕业半年,炒了七个老板,蒋熙明被大哥蒋熙诚扔进自家旗下的娱乐公司,当起了模特。
蒋熙诚原话是:“既然你不能凭本事吃饭,那就靠脸吧,总得废物利用不是?”
蒋熙明不服,“我可是正儿八经C大毕业的高材生。”
“你以C大为荣,C大以你为耻,就别给人抹黑了。”蒋熙诚一向毒舌。
蒋熙明很委屈,“哥,你伤害了我。”
“怎么,求安慰?”蒋熙诚冷哼,“别白费功夫了,我只会伤害你还一笑而过。赶紧收拾收拾,滚去片场吧,直接找阮相宜,我跟她说过了。”
蒋熙明啧啧两声,往门口走。等开门出去后,他又探着脑袋进来对蒋熙诚做一个鬼脸,恶狠狠说:“亲弟弟都卖,万恶的资本家!”
他说完,迅速关门闪人,等听见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发出闷响后,才心情不错地哼着小调往片场去。
蒋熙诚说的阮相宜,是当今时尚圈最炙手可热的摄影师。
她本身摄影风格极具个人特色,又擅长观察人,能精准地抓住并呈现出所拍人物的特点,为其留下叫人过目难忘的风格大片,因此许多明星大腕的杂志封面都是请她拍摄。
凡是被她拍过的明星模特,红的会更红,不红的也会一朝爆红。
蒋熙明之前不关注这些,只是从蒋熙诚那里听过几次阮相宜的名字。到了片场,要不是助理领着去见人,他连阮相宜是谁都认不出来。
因为阮相宜的作品虽然红,拍的也都是红得发紫的腕儿,可她本人却相当低调,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甚至网上并没有关于她的照片。
“你就是阮相宜……阮摄影师?”蒋熙明有些难以置信。
眼前一身性冷淡风的阮相宜,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她肤色偏白,面容寡淡,只眉眼较一般女生多了两分慵懒倔强,天然一身疏离冷漠的气质。
阮相宜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继续摆弄拍摄器材,“等下开始拍。”
蒋熙明应了一声,忽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还是跟着沉默。
正好蒋熙诚的电话打过来,问他见没见到人。
蒋熙明往边上走了两步,“哥,你怎么没跟我说阮相……阮摄影师这么年轻啊。她看上去挺高冷的,你怎么让她答应给我拍摄的?她刚才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发毛,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易吧?”
“蒋熙明!”蒋熙诚吼一声,“不看你怎么拍?阮相宜最讨厌话唠,你别在她面前叨叨个不停,要是敢砸了这次拍摄,我扒了你的皮!”
蒋熙明怂了,赶紧连连应好。开玩笑,自家大哥发起飙来,那摧毁力堪比台风过境的。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哥,听说娱乐圈挺多潜规则事件的,我应该遇不上吧?”
电话那头明显在自我克制的深呼吸声叫蒋熙明一哆嗦,他正想补救,却听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至少在我这里遇不上,我对傻子没兴趣。”
阮相宜说完,对着电话高声说:“学长,你之前可没说我要拍个傻子,这次的拍摄费用要再提高一个点。”
蒋熙明僵在原地。他这还没赚钱,就又叫大哥损失了一笔,他会不会宰了他?
2
阮相宜准备好器材,看了看四周,确认此时的光线最好,适合拍摄。
可蒋熙明还没准备好。
“不戴,坚决不戴。”蒋熙明拧着眉,“我一大老爷们戴朵花,太搞笑了!”
助理连连跟造型师道歉,又回身对蒋熙明解释:“明哥,阮老师这次的拍摄主题就是‘花样少年’。这花挺小的,就夹在耳朵边,一点儿不影响您的男子汉气概。”
蒋熙明可不是通情达理的主,“不戴,再小也是花。”
助理正想再劝,看见阮相宜过来,赶紧打圆场,“阮老师,明哥马上就好了,马上。”
阮相宜示意助理和造型师都出去,等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对蒋熙明说:“要么戴上,要么现在走?”
蒋熙明这货从小到大都是被哄着捧着,这么态度强硬跟他说话的,除了他大哥,阮相宜是第一个。
如果大多数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话,那蒋熙明绝对是吃硬不吃软的人。尤其眼下,屋里还没个能帮忙说话的。所以听了阮相宜的话,他立刻收了脾气,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地问:“真的要戴么?”
阮相宜睨他一眼,“你连潜规则都想到了,还怕一朵小花么?”
一时脑抽说的浑话,被阮相宜再提起来,蒋熙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起桌上的花戴在耳边。
“怎么样,我就是戴朵花也照样很爷们吧。”蒋熙明对着阮相宜求表扬一般说道。
炸毛炸得特别快,服软的时候又特别能打脸,说的就是蒋熙明这种人。
阮相宜向来是宁折不弯的性子,突然对上这么一个没有原则底线的人,一时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指导蒋熙明调整花的位置,以便能在照片里呈现她想要的效果。
“往哪边?”蒋熙明问。
“前面一点,花蒂一点点夹在耳朵上,露出整朵花。”阮相宜说。
蒋熙明调了两回都不对,干脆取下来递过去,“你帮我。”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细白修长,是那种随便一拍就能叫手控们为之舔屏的一双手。
正巧,阮相宜就是个手控。
她盯着他的手,受了蛊惑一般,伸手接过花,甚至克服了自己不喜跟人肢体接触的毛病,亲自替他戴好。
3
整个拍摄过程很顺利,一个多小时就拍完了。
这当然要归功于阮相宜的实力。她甚至没有在现场加任何光源和反光板,连闪光灯都没有用,完全依靠自然光线。
蒋熙明压根没意识到是在拍摄,就已经结束了。整个过程里,阮相宜并没有让他刻意摆什么动作,只是让他坐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像平常一样放松就好。
期间,她唯一对他提的要求是忽然让他扭头对她笑,他照做了,仅此而已。
“就这……就拍完了?”蒋熙明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嗯。”阮相宜低头收拾器材。
蒋熙明愣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欢天喜地地凑过来帮忙,还嘴甜地攀起了关系,“阮姐姐辛苦了,应该好好歇着,这种活儿我来就可以了。”
阮相宜的拍摄器材一直都是自己收,别人都知道她的东西不让人碰,也就蒋熙明傻了吧唧凑过来。但她也没有拒绝,冷眼旁观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等收拾完了,蒋熙明对着她讨好一笑,说:“我以后都跟你拍好不好?”
“为什么?”阮相宜问。
“因为你拍的时候,对我完全没有要求,我拍完还能生龙活虎的。跟别的摄影师拍,他们不仅让我化各种奇奇怪怪的妆,还命令我做这样那样的动作,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每拍一次我能丢半条命……”
原来在来之前,蒋熙明已经接过几个别的拍摄工作,跟他们一比,阮相宜简直是一股清流。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吐苦水的人,啰啰嗦嗦吐槽了一大堆。
阮相宜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丢下两个字:“不好。”
“为什么?”蒋熙明追问。
阮相宜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4
那次拍摄结束后,蒋熙明没再见过阮相宜,但她的确让他一朝爆红了。
花样少年的主题照片一出,“蒋熙明”三个字立刻上了热搜,粉丝人气飙升,广告代言也纷至沓来。
“要说拍人,还是得阮相宜。”蒋熙诚把平板递给蒋熙明,“她能拍谁是谁,拍的不只是脸,还有气质,这不是随便一个摄影师就能做到的。”
蒋熙明看着平板里的照片,没有说话。
这组照片原本就采用了极简主义的表现手法,也没有明显的后期处理痕迹,整个给人的感觉清新自然,温暖治愈。
穿白色衬衣的少年坐在沙发上,耳边戴一朵小雏菊,慵懒中添了两分调皮。他似是被谁呼唤,侧头微笑,明灭的光线映在脸上,将他身上纯粹干净的少年气息发挥到了极致。
之前的摄影师都只注意到蒋熙明活泼欢快的性格,竭力塑造他阳光开朗的形象,未免千篇一律。阮相宜却选择了他的安静,放大了他身上并不明显的内敛含蓄的一面,呈现出另一个他。
蒋熙明忽然很想见一见阮相宜,聊聊这组照片,又或者说点儿别的什么。可他磨了蒋熙诚半天,也没要来阮相宜的手机号码。
“我不会说的,你死了那条心吧。”蒋熙诚拿起桌上的文件,“我说她讨厌话唠真不是骗你,她脾气很怪,毛病一身,就你这样的分分钟能踩了她的雷区。”
“没有吧。”蒋熙明不相信,“开始我是觉得她挺高冷的,可也不难相处啊。”
蒋熙诚头也不抬,边看文件边说:“她拍摄有三不原则:第一她的东西不准别人碰;第二她不跟模特有肢体接触,实在要指导动作,就手上拿了东西对着模特戳戳点点地调整;第三她不准别人对她的拍摄提出异议。
“不过她的确有实力,这些就当是艺术家的怪脾气吧。你别去惹她,以前有模特想跟她攀关系,或自以为是提要求的,都被她拉进黑名单,连同他们公司的模特也都受了牵连。”
蒋熙明想到自己在片场的所作所为,心里有些不安,“哥,你拍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忘了。”蒋熙诚回答得很随意,末了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看他,“你该不会已经犯了她的忌讳吧?”
蒋熙明心虚,死不承认,“没有,你也知道我就是个门里大王,她看着不好惹,我都没敢往她身前凑。”
蒋熙诚松一口气,“你知道就好。不过她除了乖张些,别的倒没什么。其实在她们家能长成她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们家?阮家?”蒋熙明大脑飞快地转着,“难道是阮氏地产?”
蒋熙诚点头,“她是阮氏的小女儿,看他们家这些年闹腾的,她算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阮家在A市挺出名的,只是他们叫人熟知的不是阮氏地产的品牌,而是阮氏当家人阮海国多年的狗血感情史。
他光结婚就结了五次,跟每一任妻子都生了孩子,所以五个子女都同父不同母。据说几个孩子打小就不亲近,这些年在公司里更是斗得你死我活,阮氏到现在还没倒闭,一直是业内的一个奇迹。
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蒋熙明忽然觉得,阮相宜身上的冷漠疏离或许不是天生,而是后天感情的缺失。所以她比一般人更敏感,更细腻,更能捕捉到人身上的美。
只是她观察和表达的方式都是透过镜头,那么落寞,那么孤独。
5
或许是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蒋熙明再次遇见了阮相宜,在凯瑞酒店的电梯里。
彼时,他是去试镜,她却是去……相亲,应该说是被逼相亲。
阮相美妆容精致,穿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浑身上下散发着精明干练的气息。她看一眼素面朝天、衣着随意的阮相宜,面露不满。
“如果不是阮氏施压,你以为网上会真的没有关于你的信息流出来?这么多年你能自由地玩儿你的摄影,说到底还是因为靠着阮氏这棵大树,所以你也应该适当回报,你穿成这样是要丢谁的脸?”
蒋熙明站在俩人前面,看不见阮相美的表情,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那份趾高气扬。
阮相宜没有说话,阮相美继续说,“知道你不会配合,我叫人准备了衣服首饰,一会儿你先去收拾一下再见人。今天要见的是吴董事长的小儿子,吴氏集团是阮氏一直以来的合作对象,你最好不要给我出幺蛾子。毕竟,你对阮氏也就这点儿作用了,你说呢?”
她说完,轻蔑地哼了一声。
阮相宜始终一言不发。
蒋熙明却气不过,他掏出手机,拨通蒋熙诚的电话,直接问:“哥,你会为了利益拿我去联姻么?”
他问完,打开免提。
电话里茫然地“嗯”了一声,随即蒋熙诚无语的声音传过来:“你一天天在想什么?肥皂剧看多了?哪儿来那么多联姻?你现在不是去试镜么?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挂了。”
蒋熙明赶紧拦住,“哥,我认真的,你快回答我。”
蒋熙诚顿了顿,语气多了两分郑重,“蒋熙明,咱们家没有皇位要传,也没有江山要巩固,用不着你去联姻。再说,你当你老子和你哥我这么热衷赚钱是为了以后受委屈用的?你能不能用用你那C大教出来的脑子?”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蒋熙明还是厚着脸皮再次求证,“所以哥,你不会拿我去联姻的吧。”
蒋熙诚叹一口气,“其实不是我不会,关键是就算联姻,对方只要脑子没问题,就只看得上我,看不上你。况且联姻又不是结仇,我送你这么个傻子给人家……”
他话没说完,蒋熙明飞快说了句“哥我爱你”,挂断了电话。
电梯里恢复了静默,蒋熙明才觉得脸红耳热,他原本是打算臊一臊阮相美的,可眼下似乎连自己的脸也一并丢了。
甚至此时冷静下来,他才有些后怕,怕阮相宜并不喜欢他的插手。可他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脾气上来就炸,往往炸完了才觉出不够理直气壮来。
不过他也没多纠结,因为电梯很快到了。
阮相美走了两步,回头瞪一眼蒋熙明,率先出了电梯。
阮相宜却没有跟上。
她站在电梯里,对着阮相美无所谓一笑,“你说错了,我连这点儿作用也没有。”
6
电梯再次关上时,只剩下阮相宜和蒋熙明。
阮相宜大多时候都会刻意忘记拍过的人的长相。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将谁的面孔固定在脑海里,才能在面对一个全新面孔时迅速找出他的特点。
可蒋熙明那张脸,那双手,还有那人间极品的性子,她却记得清楚。虽然她一开始就很理智地拒绝他的请求,及时地阻断了两人的联系,也还是没能将他从脑海里删除。
所以他一进电梯,她就认出他了,却并不打算和他打招呼。
可他却替她出头,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我刚才的行为不会给你惹麻烦吧?”蒋熙明有些忐忑地问。
“不会,谢谢。”阮相宜一如之前惜字如金。
蒋熙明挠挠头,“不用不用,以后她再欺负你,我还帮你教训她。我要斗不过了,就让我哥帮忙。”
阮相宜没再说话,盯着电梯门不知在想什么,蒋熙明又试探性地问道:“你现在去哪里?”
“回家。”阮相宜说。
“我送你吧。”
“不用。”
蒋熙明“哦”一声,移开视线,伸手去按电梯按键。
他在别人面前都很自来熟,能秒变话唠,哪怕被拒绝也能愈挫愈勇。可对上阮相宜,却有种自己是哑巴的挫败感,不知道说什么,又迫切想说点儿什么,左右纠结。
阮相宜下意识去看他的手,还是那般漂亮,她却莫名看出一种委屈的情绪来。
从手上看出情绪?
阮相宜暗笑自己手控的毛病越来越重,嘴上却已经解释道:“你还要试镜。”
蒋熙明眼睛一亮,立刻顺杆爬,“那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等我试镜结束了,我再送你。”
阮相宜想拒绝,却在对上他热切的眼神时,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总是让她一再破例。
“你答应了啊,不准反悔。”蒋熙明很高兴,“那把你电话号码报给我,免得一会儿我又找不到你了。”
阮相宜报了一串数字。
蒋熙明欢欢喜喜地记下来,整个人又热闹起来。
阮相宜想起了自己从前养过的一只小京巴。它平常特别闹腾,她训它,它就瞪着湿漉漉的眼珠委委屈屈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软不忍。可只要对它好脾气了,它就又开始撒欢似的围着她摇尾巴,忒粘人。
蒋熙明就像她的那只小京巴。
7
蒋熙明去试镜,阮相宜一直等在门外,他试镜结束,匆匆忙忙跑出来时差点没撞上她。
他看见她,才收了风风火火的性子围过来,“我怕你走了。”
“没走。”阮相宜应一声。
蒋熙明松一口气,笑眯眯说:“我刚才表现超好,这个代言应该十拿九稳了,不过我觉得他们肯定都没你拍我拍得好。我把你拍的照片发给我妈看了,我妈特别喜欢,说要放大了洗出来,放在我家客厅里,给我哥嫉妒的……”
他似乎又找回了自己的话唠属性,在旁边说个不停,压根不需要阮相宜回应。他说的那些都是阮相宜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家的温暖,亲人的呵护。
他们阮家几个孩子,都同父不同母,原本就不亲近,但他们似乎很统一地都讨厌她,从来不带她玩。她还小的时候,曾试图跟他们示好,主动去牵他们的手,却总是被他们推开。次数多了,她就学乖了,再渴望那些温暖,也表现得毫不在意,毫不需要。
就这样,一个人清清冷冷长到现在。
她看着喋喋不休的蒋熙明,忽然问:“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蒋熙明想都没想就回答:“199503。”
“难怪你哥说你傻。”
阮相宜说完,忍不住笑了,后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蒋熙明一脸委屈。等她笑够了,才辩解道:“不是谁问我都说的,是你问,我才说的。所以我连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拿秘密跟我交换?”
阮相宜反应极快,“我问你答,你情我愿的事情,什么时候变成交换了?”
“那不公平!”蒋熙明伸手撑在墙上,挡住阮相宜的去路,“你问我的时候,我是没有警惕的,所以算不上你情我愿,是你投机取巧。我不管,反正你占了便宜,你得跟我交换。”
阮相宜看着蒋熙明没有说话。
他到底是蒋熙诚那只狐狸的弟弟,就算外表人畜无害,内里也丢不了腹黑本质。从刚才对付阮相美,到现在套路她,真是一点儿不含糊。
“我收回之前说你傻的话。”阮相宜说。
蒋熙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骄傲地抬一抬下巴,“我本来就不傻,聪明着呢。”
“是,怼人和套路我,都聪明得很。”阮相宜说得意味深长。
“不不,我其实都是跟我哥学的,他说怼人就得指桑骂槐,明明骂的就是他,可就是叫他不能理直气壮地回过来。”蒋熙明果断甩锅给自家大哥,“但我没有套路你,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么?”
阮相宜一笑,没再多说,只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蒋熙明说,末了又补充一句:“不准说不想说。”
那天阮相宜权当自己是玩游戏输了,选择了真心话,对蒋熙明说了很多从未对人提起的事,和从未宣之于口的孤独。
那时她才知道,原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对人说的话,其实只是没有遇见可以说的人。
8
自那以后,阮相宜开始频繁收到蒋熙明的电话和信息。
她死水一般单调无趣的生活,因为他变得可爱多彩起来。
蒋熙明似乎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问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问她今天在做什么昨天做了什么明天想做什么……
阮相宜性子淡,除了摄影,对其他什么都算不上偏爱。她不工作,或者说工作的时候也都是很无趣的,所以她给他的回答几乎千篇一律,无非就是吃了喝了什么听了什么歌看了什么书这些琐碎的事,可蒋熙明却一点儿不觉得无聊,总是不厌其烦地追着她聊天。
真正像一只粘人的京巴。
啰嗦的琐碎的嘘寒问暖和彻夜闲聊,她从前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他统统放在了她面前,叫她也像其他人一样,沾染这俗世的烟火气。
起初阮相宜没在意,后来才发现蒋熙明问过她后,隔天朋友圈晒出来的吃的喝的都跟她前一天说的一模一样。
“我的生活很有趣?值得你模仿?”阮相宜开了视频问他。
这是蒋熙明要求的,他说不喜欢打字,说话就得面对面。
蒋熙明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跟你做一样的事,吃一样的东西。”
阮相宜皱眉,“你是不是白羊座?”
“你连我星座都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蒋熙明一脸期待的表情里还带了那么点羞涩。
阮相宜白他一眼,“我只是听说白羊座都很二,你都快二出新高度了。”
“你一定听错了。”蒋熙明换上严肃的表情,“白羊座男生很好的,尤其感情上很专一。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肯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白羊座,你值得拥有。”
“听着都不像什么好话。”阮相宜总结一句。
见她完全没有Get到重点,蒋熙明很受伤,趴在屏幕前,半天没再说话。
阮相宜也不理他,继续对着电脑修照片。等她终于弄完了,一抬头对上蒋熙明委屈的眼神,才淡淡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除了正式表白,他的行为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出来,阮相宜自然不会真的不明白。
蒋熙明一惊,没有回答,而是丢下“你等我”三个字后关了视频。
9
门铃响的时候,阮相宜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是谁。
打开门,果然看见气喘吁吁的蒋熙明。
他说:“我怕我在网上说,你肯定眼都不带眨地拒绝我,我现在在你面前,你怎么也得心疼我一下,话肯定不能说死说绝了,要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他说到这里一顿,更认真说道:“阮相宜,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阮相宜沉默,定定看着他。
少年眉眼认真,语气诚恳,明明羞涩紧张,却强自镇定和她对视,傲娇的霸道和微妙的青涩感并存,平添了叫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半晌,阮相宜侧了侧身,“你要进来么?”
蒋熙明愣了愣,才连连点头,跟着她进屋。他刚才真怕她冷漠地说谢谢,能叫他进屋,应该不是要拒绝的吧。
等进了屋,阮相宜说:“把你的上衣脱了。”
蒋熙明脸瞬间爆红,揪着衣角,结结巴巴问:“脱……脱衣服做什么?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阮相宜淡淡看他一眼。
“你想什么呢?我不讨厌你,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人亲近过,我妈不管我,我那些哥哥姐姐不理我,开始我渴望他们的亲吻拥抱,后来却害怕肌肤相碰的温热触觉。我看过医生,有轻微的肢体接触恐惧症,所以我想我的身体会比我的心更诚实地告诉我答案。
“第一次见你时,很轻微地触碰过你的手和耳朵,我没有觉得难受不妥。现在我想试试对你的身体是不是能接受,就摸一摸,如果我受不了的话,那答案……”
“不会的,你一定不会受不了的。”蒋熙明打断她,三下五除二就把外套脱了,又开始脱毛衣,“我最近锻炼很勤快,有腹肌,但也不会太壮,肤色也够白,你一定会喜欢的。”
原本阮相宜也没多想,可被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有些暧昧。
蒋熙明说话本来就不过脑子,说完了才觉得自己有点儿王婆卖瓜的嫌疑,关键卖的还是自己。他也有些脸热,轻咳一声,才挺了挺肩膀说:“你摸吧。”
阮相宜这才抬头看他。
的确如他所说,他有在锻炼,肌肉结实紧绷,不会太夸张,刚好看得出腰间腹肌的轮廓,带着一种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撩人性感。尤其他肤色白,此时又因着紧张羞涩而微微泛红,更添惑人的魅力。
阮相宜暗暗吸一口气,故作淡然地伸出手,用指尖小心地在蒋熙明腰间探了探,似乎没什么感觉,她才把整个手掌贴在他腰上摩挲两下。
蒋熙明忽然闷哼一声,她吓一跳,正想缩回手,却被他猛地握住。
他的手掌很烫,烫得她也跟着又脸热起来。
“我背过身去,你再摸。”蒋熙明声音比平时暗哑了两分,他边说边转过身,动作有些怪异。
阮相宜想到什么,才说了一个“你”字就被蒋熙明打断了。
“我这是正常反应!”蒋熙明有些急,语气不稳,抓着她的手也用力了些,“我第一回喜欢人,难免不矜持,可这正是小处男的小骄傲。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是看我一眼,我有时候都忍不住会荡漾的,何况现在……而且男生的腰部一般都比较敏感,我已经很控制了,可是……这真的是正常反应,男生都会有的,真的。”
他一再重复,似怕她不信。
“你这是准备给我开生理卫生课?”阮相宜声音有点儿闷。
蒋熙明以为她误会他,急得想转身,又不方便,声音里也带了委屈,“只要能叫你不把我当成不正经的人,我就是给你开小葵花妈妈课堂,从小讲到大都没关系。”
“没有误会。”阮相宜说,蒋熙明听了正想松一口气,却听她又说,“其实,我原本想说你是不是怕痒。”
蒋熙明惊得扭头看她,对上她一脸憋笑的表情,随即满脸通红,羞愤欲绝。
10
“把衣服穿上吧。”阮相宜看着装鸵鸟的蒋熙明说。
蒋熙明头顶着墙,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生闷气,还是觉得丢脸不想动。
半天,他才出声问:“你不摸了么?”
阮相宜把衣服递给他,“嗯,不摸了,怕你一会儿又要给我讲课。”
蒋熙明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登时成了一片废墟,又不争气地脸红了。可眼见阮相宜似乎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他心里不平衡了,“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阮相宜看着他,幽幽说:“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么?”
蒋熙明想哭,却还是梗着脖子做出强势模样,“那你不摸了,你也已经看光了,你得负责。”
“嗯。”阮相宜低低应了一声,如果不是仔细听,差点要错过了。
“你答应了?”蒋熙明瞪着眼睛不确定地问,随即又欢快地自我肯定,“你答应了,我听见了。那今天起我们就算恋爱了,不准反悔,反悔无效。”
他这一会儿孩子气,一会儿大男人地来回切换,阮相宜有点儿想笑,又怕伤了他的自尊,硬是憋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蒋熙明这才高兴了,欢欢喜喜地把衣服穿上,“你不知道我来之前多害怕你拒绝我,现在好了,我踏实了。不过今晚估计还是睡不着了,因为太高兴了。”
他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阮相宜也受了感染,久违地觉得心里暖得不像话。
她看着他,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蒋熙明侧头看她,“做什么?”
“没什么。”阮相宜说,她说完,又叫了一声。
蒋熙明了然一笑,凑过来,不正经道:“我想抱抱你,我想亲亲你,你是不是藏了后面的话?”
阮相宜不承认,“没有,你知道我有肢体接触……”
她话未说完就被蒋熙明的吻给吞没了,他说:“嗯,我知道你有病,我是你的药,你的例外。”
好吧,那就让他成为她的药,她的例外吧。
相爱的人,本该相亲的。
后来,蒋熙明正式把阮相宜介绍给蒋熙诚时,蒋熙诚很吃惊,“果然傻人有傻福。”
蒋熙明咧着嘴笑,阮相宜却说:“他不傻。”
蒋熙诚挑眉,“呦,这就护上短了?”
阮相宜一笑,不置可否。
蒋熙明吧唧在她脸上亲一口,看着自家大哥,语带挑衅:“以后别随便骂我,我媳妇最见不得我被你欺负。”
蒋熙诚冷哼,“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蒋熙明很骄傲,“这辈子最出息的事,就是这件了。”
蒋熙诚捂脸,“弟妹,你以后多担待,货物已出,概不退换。”
阮相宜很满意,“不退不换。”
蒋熙明撇撇嘴,“不准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俩人异口同声回他:“闭嘴。”
再后来,俩人接吻的照片被有心人爆出来,蒋熙明的身份被故意隐去了,网上开始有大批水军刷屏造谣,说他是靠潜规则上位,才能一出道就有阮相宜做摄影师。
蒋熙明一点儿没回避,随即大大方方发了条微博消息:@阮相宜,求潜规则。
阮相宜万年长草的微博很快回应:@蒋熙明,好。
蒋熙诚也火速赶来认领俩人:给大家介绍一下,@蒋熙明,我亲弟,@阮相宜,我弟妹,我们是一家人。
谣言不攻自破,各路吃瓜群众纷纷寻着狗粮味围过来,谩骂变成了此起彼伏的祝福。
原本蒋熙明可以借此机会再大火一把,可他却果断宣布以后要转到幕后,因为不想被外界打扰,要认认真真上班赚钱养老婆。
阮相宜没有意见,反正他怎样,她都喜欢和接受。
蒋熙诚很受伤,他砸在他身上的宣传费还没捞回本呢。
但是能怎么办呢?谁叫他们是一家人呢?只能继续相亲相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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