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陈甜甜是怀着少女之心,认真爱过孙意的。
那年,她23岁。揣着临床专业的毕业证,一头扎进药代行业。周围人都觉得可惜,明明她有成为一名好医生的潜质。
陈甜甜淡淡地笑,不解释。
没人知道,除了要还的助学贷款,好赌的哥哥以及患有心脏病的父亲,都需要她找一份来钱快的工作。去医院慢慢熬成待遇好的医生,那得多少年啊?
陈甜甜上岗后,遇到的第一个医生是孙意。
孙意是骨外科主任。见面之前,陈甜甜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浓眉大眼,眼角有一颗痣,眸子里有45岁男人的儒雅和从容。
陈甜甜以为这个男人好说话。但当她捧着热乎乎的豆浆和包子等在医院门口,忐忑不安地将早餐送到这个男人面前,并说明来意后,他看都没认真看她一眼就说:“谢谢,我吃过早餐了。”
陈甜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想过会吃“闭门羹”,却没料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干脆。
同事姐姐安慰她说,这太正常了,想做这一行,你得脸皮厚。陈甜甜跟她去过一次医院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入错了行。作为药代,不仅要贴心送早餐,还得在男医生们讲黄段子时送上微笑,在他们揩油时抛个媚眼来句“讨厌”。
换句话来说,你可以拒绝潜规则,但至少你要讲得来黄段子,开得起玩笑。
陈甜甜有点心灰意冷。
送早餐的第十天,陈甜甜睡过了头。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孙意,孙意看着她,不由得想起年轻时爱过的那个姑娘,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接过陈甜甜双手送过来的三明治和牛奶,看了她一眼说:“第一次碰到像你这么认死理的姑娘。”
陈甜甜笑得很开心,像是潜伏了一个冬天,听到春风吹醒了万物。
孙意在这个早晨,看着陈甜甜傻笑着乐呵的样子,一大早因为和妻子吵架而带来的雾霾,渐渐散去。
他决定帮陈甜甜一把。
-02-
后来,孙意帮了陈甜甜很多。多到让陈甜甜沦陷,以为是爱情。
老板请骨外科科室里所有成员吃饭那天,陈甜甜作陪。陈甜甜不会说场面上的话,只会闷头喝酒。一圈敬下来,头就有点晕了。而男人们一喝多,讲的话越来越浑,陈甜甜有些招架不住,急得满脸通红。
孙意坐在她旁边,轻声对她说,喝不了多少酒,逞什么能啊?
语气里带着埋怨,听起来却有宠溺的味道。陈甜甜的脸更红了。而孙意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明天还上班呢,咱们喝完这杯就撤了吧。
这天之后,陈甜甜早餐送得更勤了。
以前送早餐是为了和孙意套近乎,后来,她是喜欢看着他吃早餐的样子。当她意识到每天都想看到孙意是因为爱情的时候,心已经有点刹不住车。
即便陈甜甜知道,孙意碰不得。
孙意有个人人艳羡的家。漂亮温柔的妻,活泼可爱的女儿。孙意的妻子,在大学当老师。她和孙意,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除了年轻,陈甜甜一无所有。
父亲心脏病复发昏迷的那个早晨,陈甜甜吓哭了。一急之下,到底还是打给了孙意。
孙意动用了自己的人脉,请了院里最好的专家来给陈甜甜的父亲做心脏搭桥手术,并且帮她垫付了六万块钱的手术费。
所有的道德底线,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这个男人帮她抵挡住了最大的风雨,她只想把自己送给他。
-03-
陈甜甜跟了孙意两年。
起初,是她心意满满地爱着孙意。后来,是习惯了孙意给她在工作上带来的便利,以及他给她提供的尚好的生活。起初是爱情,后来是利益。
是在喝醉的夜晚,孙意抱着陈甜甜,哭得像个小孩,嘴里反复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并不是孙意的妻子。
陈甜甜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承认。
她旁敲侧击地去问孙意,孙意倒是大大方方地说起往事。那个姑娘,是他上大学时的初恋,两人感情很好。但大三那年,女孩的母亲生病住院急需一大笔钱。女孩思量再三,放弃孙意选择富二代,解了燃眉之急。
这是孙意心底的伤。
孙意说,甜甜,看到你笑起来的样子,我总会想起她。
这个男人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任何掩饰,坦诚得让陈甜甜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她以为的爱情,原来只不过是这个中年大叔,用来缅怀青春的道具。
陈甜甜看清真相后,酝酿着离开。
但离开这件事,有点像是减肥喊口号。喊了无数次,只要孙意来找她,只要听到孙意的声音,她就兵败如山倒。
孙意不爱她,但孙意确实给了她工作上最大的便利,以及目前来说最好的生活。陈甜甜在寻找一个契机,一个足够支撑她离开的契机。
-04-
李斯卫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
朋友的聚会上,李斯卫穿牛仔裤格子衫,青春逼人的样子,让她在心里一下子觉得孙意真的老了。李斯卫和陈甜甜年龄相仿,很耐看,也很健谈。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清脆得像是微风吹过窗前的铃铛。
陈甜甜不自觉地有点动心。
特别是在KTV里,他安静地唱《他不爱我》的时候,陈甜甜触景生情,几乎就要落泪了。
看着眼前的李斯卫,下意识地想到孙意,突然想找个人开始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就是那种不用藏着掖着,在大街上就可以拥抱接吻的恋爱。
不久后是情人节。
孙意给陈甜甜买了名贵的包,可这抵消不了她心里的落寞。所以当李斯卫在微信上约她吃饭时,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在情人节约着见面,目的昭然若揭。几次吃饭,看电影下来,恋爱像是水到渠成。当李斯卫的脸凑过来时,陈甜甜能感觉到他的忐忑和热烈。和孙意的老练和胜券在握比起来,这样的李斯卫更加的让她心动。
李斯卫一心扑在陈甜甜身上,用满腔的热情小心翼翼地来爱她,甚至没有看出她偶尔的走神。
倒是孙意,很快就觉察到陈甜甜的心不在焉。他质问陈甜甜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陈甜甜理直气壮地回他,你凭什么管我?
那天晚上,他们大吵一架,陈甜甜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她打车去找李斯卫,站在小区楼下等他时,他有点受宠若惊。
那是陈甜甜第一次去李斯卫的出租屋,是和别人合租的房子,卧室有点小,但收拾得很整齐,也很干净。
陈甜甜肚子有点饿,李斯卫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碗鸡蛋面。他系着围裙的样子,让陈甜甜生出现世安稳的情绪。李斯卫说,陈甜甜,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说得很动情。
那一刻,陈甜甜想放弃孙意,和眼前的这个男生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可她抬头看一眼狭窄逼仄的出租屋,想到孙意的大房子,又突然失去了勇气。
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05-
陈甜甜开始小心谨慎地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
李斯卫给的爱情,尚且带有少年的天真。他甚至看不出陈甜甜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来自大商场的专柜,可能是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回来的。
李斯卫说要带她去见他的朋友时,陈甜甜特意在网上掏了几件廉价的衣服,装成清纯乖巧的样子。
和李斯卫在一起越久,陈甜甜越是不敢和他坦白真相。她骗他说自己住在公司的集体宿舍,他来找她不方便。所以恋爱这么久,从来都是她去找他。
孙意在家扮演好丈夫好父亲时,陈甜甜就窝在李斯卫的出租屋,上网给李斯卫添置生活用品。李斯卫更加努力工作,说要尽快给她买大房子。
陈甜甜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贪心的女人。一边享受孙意带给她的便利,一边沉溺在李斯卫给的热情里难以自拔。两个男人,她都想要。
只是有时半夜从梦里惊醒,她会忍不住问自己,当初那个撒个小谎都会脸红的姑娘,怎么就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境地?
陈甜甜没想到,李斯卫会求婚。
是在李斯卫朋友的婚礼上,当着一堆人的面,李斯卫突然拿出戒指,单膝下跪,特别真诚地问她,能不能嫁给他?
陈甜甜一下子就泪奔了。
那时他们在一起,只不过半年。可这个男生就特别明确地告诉她,他想和她过一辈子。
-06-
陈甜甜下定决心和孙意撇清关系。
离开前,她想从孙意那要到一套房子,这样至少她和李斯卫的爱情能够有个安身之所。孙意以前说过要给她买房子,那时她爱他,并不想要他的房子。后来她不再爱他,孙意却一拖再拖。
那段时间,陈甜甜拼劲全力来讨好孙意。有意无意地提起房子的事,孙意终于松口,说过段时间带她去看碧桂园新开的楼盘。
陈甜甜傻傻地盘算着自己和李斯卫的未来,可她却忘了,这个世界上,玩火终究会自焚。
有天晚上,当陈甜甜和孙意牵着手在一家西餐厅坐下来时,一抬头,便看到李斯卫那张表情错愕的脸。陈甜甜的心“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就要彻底失去这个男生了。
十五分钟前,他们都在微信上说今晚要加班。可此刻,李斯卫在这家餐厅当服务生,而她和一陌生的男人手牵手来共进晚餐。
李斯卫的眼神里,有散都散不掉的忧伤。陈甜甜在电话里,跟他说了无数句“对不起”,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开口,陈甜甜,你为什么要这样?
陈甜甜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李斯卫在西餐厅打工,是想早点给她一个家。而她牵着一个老男人的手,站在他面前。就算她告诉他,自己爱他,想给他们的爱情挣到一套房子,这份爱也太苍白太无力。
当初,孙意亲手毁掉了她对爱情最美好的幻想,而现在,她又何尝不是亲自毁掉了李斯卫对爱情最单纯的期待?
这一天,是陈甜甜26岁的生日。她想起李清照的诗,“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有时候,沉醉,要知归路。
陈甜甜从孙意的房子里搬了出来,不久后,坐上了开往北方的火车,而她终究没有勇气去和李斯卫好好告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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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小浅,一个写爱情故事的老少女。迷恋小清新,也写重口味。住在上海,静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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