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蝉开始不知疲倦的放开了嗓子噪个没完,太阳像泄恨似的烤着大地,云朵却像棉花糖一样绵绵软软的浮在蓝色的天上,时间就在缕缕待着热气的风中一点点逝去。
那时候比现在还要热几分,火车里的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我开始有点后悔我的决定,这个我本来应该和好基友一起醉生梦死的躺在空调房里的。旁边的阿姨在看宫斗剧,我偷偷瞄了一眼她的屏幕,她没有理我。自顾自玩手机,除了双亲,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我的这一次出行。
睡了两觉,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旁边的阿姨也闭上了眼睛,还微微打了呼。我定了位,不远了。竟然一下子紧张起来。犹豫了好久,还是打开了通讯录。
“哥哥,我要去湖南玩儿,我快到了。”除了混杂的味道难忍,其他的一切都还算和谐,开着空调,是舒服的温度。太阳迫西山,一闪而过的小房子想像是载满了故事。来回划着手机菜单,眼看着陌生的风景。
半个钟过去,我有点忐忑。可能导航也欺骗了我,本来就是路痴,我的“不远”到底有多远,我都说不清。
“妈的,我本来就是想来玩玩的而已。”我试图安慰自己,我甚至刻意的去忘记初衷,去走走他熟悉的城市。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赌气似把手机放进包里,继续闭上眼。
半梦半醒之间手机响了,看着来电显示,我没出息的心跳加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听:“喂?”
“现在在哪里?”
“现在…火车上啊…”
“你不是说快到了?这都快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你可别是坐过头了吧?”
呵呵,快一个半钟你才回复我?!还在思考着怎么把话圆润的接上又能把责任推脱干净的时候,他说:“把位置发给我。”
“不用了…”妈的,命令我?
“快点!”
回个消息怎么了,凶你妹夫凶,我他妈又不是来投靠你的,我不就是来到你的城市,跟你说一声而已?说不清道不明的一阵委屈,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准备给他发定位。
“好。”看见对话框里十几分钟前的未读信息。
我特地再看了一次定位才发过去,心里一塞。很快又释然,我本来也不是打算来找他的,不是吗?
“没多远了。”
“我会看!”我的后悔深了几分,如果我没有出来,这个时候我本该美滋滋的享受我的假期。
“我在出站口等你。”很难过,我又没出去的心里暖了一把。
少年,现在该是什么模样,胖了瘦了?穿的什么衣服?会以什么表情等着我…
到底是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到底是一个人,到底是没有方向感的蠢货。我背着只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的包刚下车,就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我终究是没了安全感。
握着手机四处望,谈不上人山人海,但是人潮也算拥挤,我还是很快就搜索到了等待着我的少年。不戴眼镜,看不太清,可我就是能确定那就是等着我的人。紫红色的衬衫,牛仔裤,白色的鞋子,还有看不清的表情。我知道生活不是电视剧,可我还是像电视剧里的镜头一样征着看了几秒。
也许我的目光太灼热,他向我走过来,我也笑笑走过去。哦,他是笑着的,笑得真好看。
“一个人?”站在跟前的少年伸手卸下我背着的包。
“嗯。”
“我以为跟朋友一起来玩儿的,你这种脑子竟然独自出门!”他背着桃红色的双肩包…我忍不住笑了笑:“我去!你真骚。”
“呐,那你自己背。”他把包递给我,我想我笑的肯定很嚣张,嘴巴肯定咧得很开。我刚要接过包包,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才想起我该梳个头的。“走吧,蠢货。”
“走去哪儿?”我想我首先要做的,是要找好我住的地方。
“回家啊!”
“回家?!你家?”
“那不然?”
“卧槽,你神经病啊!我去你家?”
“对啊,我家。”
“卧槽?你是真把我当兄弟了吗?我,一个如花年纪的大姑娘,跟着你回家?”我突然想到毁尸灭迹杀人灭口等等可怕的词语,更何况我身在异乡,而且我还一个人,会不会把我卖到山区去给老光棍当媳妇儿?老实说,我还是不免慌了一把。
“我跟我妈说了,她说你来了就去住我姐房间就行,刚我出来她就在帮你收拾了。”他一脸嫌弃的看着我。
“你刚才还说以为是很朋友一起来呢,万一我朋友一起来呢,妈的。”我伸手要扯过我的包。
“你朋友,要出来一起玩的话,你也就会跟那一两个朋友了吧?可以一起住的啊。”他似乎看穿了我丧心病狂的想法还有我想夺宝而逃的计划,把包放到另一边,又缓缓的开口:“别想了,新闻上那些卖少女去山区的事,我不会做的,犯法。而且,卖你,可能得倒贴……”
“哈哈哈我想也是,可是,你干嘛告诉你妈,我自己在外边住不行?我溜达两天就回去。”真的,我真的,想溜达两天就回去。
“你住酒店半夜要是有变态你打的过麽?我跟我妈说你要来嘛,她说好久没见你了,刚好我姐不在,想让你过来住几天。”
“哦,嘿嘿嘿哈哈……”
“笑什么?”一脸莫名其妙的你,真是太可爱了。
我不言语,从你的右侧慢慢移到你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想,路过的人,一定认为我们是小情侣。
那天的晚饭,很丰盛又很家常,你妈妈不断地往我碗里夹菜,还问了很多很多问题,从问候她的老朋友我的爸妈到我的学习。那天晚上,她给我找你姐姐的睡衣的时候,偷偷问了我:“妹妹,有男朋友了没有?”她的表情,跟我妈八卦起我的问题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阿姨…难怪你跟我妈是朋友!”
“哥哥怎么样?”怎么说呢,有种可爱又变态的感觉。
“没有…学习……”
“我跟你讲啊,哥哥也没有女朋友。”她的眼睛滴溜溜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也许是有些疲惫,躺下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我没有很应景的梦见你,也没有梦见跟你有关的人事物。终究是陌生的环境,半夜醒了过来,惯性的找到手机,看到你的消息。“盖好被子,别贪凉。”我仔细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多。惊觉身在异乡为异客,突如其来的荒凉。真是奇怪,我自己选择的,我在不满什么?
“嗯,好。”我还是忍不住给你回复好几个小时前的消息。我本来想说谢谢,可我怕太见外,会尴尬。
就在我想放下手机重新睡的时候,“叮”的一声:“睡不着了?”
“你还没睡?”我有点意外,老干部这个时间段玩手机?
“感觉到你会找我,醒来看看果然有消息。”
我……
我本来想来走一走这个承载你的成长的城市,走过街头,路过巷尾,看看日出,送送余晖……我的计划里,是我一个人完成我想要做的这些事。可是,我错了,我毕竟寄在他家篱下,恰好,假期。
他妈妈知道我过来主要是想玩儿,一大早她煮好早餐,把我们都叫起来吃完后,特别认真的盯嘱:“哥哥,你带妹妹出去玩,要看好妹妹,照顾好她……”我还在为早餐的事情尴尬着,一家人一起吃早餐,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毕竟,我是外人。听到他母亲要你他像对孩子一样的照顾我,更尴尬了,吞吞吐吐的开口:“不必了,我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就好,我可以找朋友玩儿见个面。”
“没事,让哥哥带去,免得你迷路。”可能我给他爸的印象就是迷路?
“什么朋友啊?妹妹,阿姨跟你说啊,可别去见什么网友,不靠谱,要去也让哥哥带去。”
我看了看默默不说话的你,视线对上,你缓缓开口:“见哪个朋友?”
“我…额…”我发现这个鬼地方我好像还真没什么朋友!
“天热,出去的时候涂点防晒霜,女孩子得学会打扮自己啊!”
他爸爸妈妈吃好早餐出门上班的时候,他妈妈对着他说:“晚饭时间记得回来啊!”这句话刚说完又接了一句:“你不回来没关系,你把妹妹带回来就行。”我在一旁笑得洋洋得意。
“怎么样?去哪儿玩?”他酷酷的站着,看向我开口。
“我自己去,你爱干嘛干嘛去。”
“你这里熟吗?你出去了回来的几率有几成?”
“卧槽,我是白痴吗?”
“不是说了吗,女孩子讲粗口话就不可爱了。”
“那我说了呀,我可不可爱?”我对着异性没皮没脸的时候真的不多。
“走了,快点,大中午热死你!”
跟在他的后面,宛若跟屁虫。去了游乐场,去了你的高中,去了你最爱去的那家店…大中午的,我还不知疲倦的拉着他走。碰上了他的朋友,他们八卦的目光扫视我们:“哟~”
“这我朋友,大老远跑来玩儿的。”你像他们解释道。
“哥哥,我是你表妹啊。”
“表妹呀~你表妹长的挺可爱呀!”
“什么表妹?”他摁着我的头推了推,又看了看他的朋友:“大熊,你觉得他像我妹吗?”
“像!”大熊吱声,又看向我:“妹妹,天气这么热,走啦,去奶茶店休息一下,聊聊天嘛。”
我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是我去了。大熊也成为了我的朋友,那天太阳烈得很,柠檬汁的杯子外面源源不断的渗出水珠来,应该有穿堂风的,可是门是关着的,没有风,只有空调的温度。
玩了多少天?三天?四天?
印象最深的,是在美食街。他带着我去,跟我说,不熟悉这里,只来过几次,但是东西很好吃。
“那是一家百年老店,他们家的招牌沙冰可棒了!走!”他指着一家店面不是很大的甜品店告诉我。
我一如既往的跟在他后面,呀,吃的呀,这个我喜欢!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点什么?我们店新开张不久,有促销活动哦,可以看一看。”听着服务员的话,看了看他的脸色,大写加粗的尴尬。我努力忍着笑,指着菜单上一指,对着服务员说:“我要这个,谢谢!”他也附和道:“我也是。”
东西刚做好,被送到面前,他拿起他那一杯,看着我说:“走吧!”
“不走!休息下!”
“我带你去吃别的,快点,走啦!”说着就要走出去。我也只好假装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
一走出店门,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戳了戳他的手臂:“哥哥,百年老店!招牌沙冰!”
“我不说了我不熟这一带嘛。”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他那紧张又尴尬的表情。
他曾经跟我吐槽过,这个城市的公交车人挤人跟下饺子似的,都没地儿站了还往上塞人。他说过:“想和喜欢的人一起挤公交车,一次就好,人挤人,靠近一点,就能让对方听到我的心跳。”遗憾的是,我没有在人挤人的时候靠近过他的胸膛,听过他的心跳。疯完了一天,他总会恰到好处的赶上正确的时间,错开下班高峰期。
“我们可以晚点儿回去吗?就一点点儿。”我看着他,无比虔诚的开口,我是多么想体验一次他曾经抱怨过的拥挤和他想要的浪漫。
“不行,太热了。下次天凉下你过来的时候再带你挤。”
“你太不浪漫了。”真的,他太不浪漫了!
我忘性大,但我记得走过的街道,也许我还应该多走走,多感受那里火辣的太阳,还有偶尔的清风,可是我也明白,我,是个过客,我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小地方,去和熟悉的人事物为伍。
要回来的前一天,哪儿也不去,就待在他家休息。他父母还是和往常一样,吃了早餐就出门上班,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只有两套衣服的行李。
“哥哥,我想看看你的书,你最近有看什么书麽?”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问。
“有。走吧,过来看。”他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也恬不知耻的跟上。
他的房间很整洁,那些说男生的房间乱糟糟的都是骗人的吧?
“你自己翻翻吧。”他走到电脑桌旁边坐下,目光却放在我身上。
“行。”我真是不矜持,直直的就往他床上躺,伸手拿过他床头的书,厚厚的《三体》,让我震惊的,是夹在书里面的我的相片。我装模作样翻了翻,扔在一边,丝毫不谈相片的事。
阳光透过窗户,被窗帘细细碎碎的摊在地板上,凉薄少年凉薄心事,笑盈盈的面容动摇了这一个季节,恍恍惚惚。
“我可以吃东西吗?”
“不要在床上吃东西。”我想他应该是皱了眉,他有洁癖,我是知道的。何况他还跟我说过,无法忍受在床上吃东西玩手机。
相反的,在床上玩手机吃东西,是我所认为的美好的生活的一个方面。不去理会他,我把薯片咬的喀吱响。
“哥哥,你过来看看,我邻居那个跟我一起长大的小哥哥的女儿~”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在床上吃东西!”他看了看我的手机屏幕,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任何关系。
“又不会怎么样,我又没让它洒出来!”
“那你不能坐着吃吗?”
“不能!”不小心让薯片的屑渣散完桌子上,我知道自己闯祸了,声音变得放软:“对…对不起嘛。”
“出去!”
“啊?”
“你给我出去!”你说的很大声,还很凶。
我感觉受到了委屈,心里也慌了一下下,但是还是开口:“走就走啊,你凶什么?是你非要我来这里住的,现在你又要让我走!”我把包装袋升级垃圾桶,还恶狠狠的拍了拍你被子上的残渣,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不是故意的…”他真的真的很怂,声音都软绵绵的。
“那就是有意的?”
“说是你就开心了?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对不起…”
“那…我还可以在你床上吃东西吗?”我抬眼看了看他窘迫的表情,窗外阳光依旧,偶尔还听见蝉鸣的声音。
“啊…行吧…你吃。”
我不想追究你是不是故意的,但我是故意的。我不想吃,但我还是把干脆面揉的碎碎的,在他床上一点点的吃。我就是故意的。但是他给我倒了杯水,我想着也许自己不该如此,但是我又不愿意低头…
第二天他把我送去车站,毕竟不是偶像剧,他没有给我买一大袋的零食,只是在不断的念叨着:“我给你回去怎么了,我妈都说让我送你回去…”
“你以为是搭个公交十来分钟的事吗?我不也是自己来了吗?”再说了,我怎么敢把你带回家,你不知道我们山旮旯的大妈八卦能力多强!我没有把心里话奉献给他,说完就结果他手上的东西。
我以为给我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呢,四瓶矿泉水!我…
这个承载着愁绪和欢喜的地方,人来人往,他像个老太婆念个没完,看着都好笑。人潮汹涌,没有风,闷闷的热。
“其实,我也挺浪漫的啊?”
“哦,好,知道知道了。”我看着他略不安的神色,不免有些好笑。
又像叮嘱小孩子一样的跟我说了一通,我定住,贪婪的看着他:“我走了,再见。”
喧闹的人群里,我听到他小小的声音,竟然有哭泣的冲动,但是还是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我们太年轻了,等我们再成熟一点”不动声色,却在心里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坐在车上,这几天过得像梦,时间,真是匆忙得让人来不及把握。抱着包,趴在上面缓缓睡过去,我清楚的知道,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上。
等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隐约赶到不对劲,包似乎有湿的感觉。我把包打开,阿西吧,什么鬼啊卧槽,两个压烂的西红柿,还在渗出红色的汁液。
想起他说的“浪漫”,我真是欲哭无泪,拿出手机:“你说的你也浪漫,是个怎么回事?”
“啊?”不明白?
“西红柿怎么回事?”
“啊,你不是爱吃西红柿吗?惊不惊喜?够浪漫吧,我自己去菜市场挑的。”这毫无毛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它烂了!可能是我抱着包睡觉的时候压下去了,一片狼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朽木不可雕也。
就在我以为他会很抱歉的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我的天,你是猪吗?”
如果不是因为对你的了解,我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在捉弄我。还在无语的时候,他说:“烂了就扔了吧,在车上好好休息,下了车去吃点儿东西。”
啊,哥哥,再见。再见。
后来,偶尔受到你的礼物,有些,是我胡闹着跟你说:“有没有礼物?”我自己都不当回事,可是快递小哥却真真切切的让我在快递盒子上签字。朋友们都说,我真是烧了高香,才有幸与你结识。
“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好基友一脸认真的问我。
对啊,为什么呢…
我听到那天人群里你小小的话语:“明明你也喜欢我,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年少的爱盲目没有道理,却又存在着理智。听过太多这个年纪承载不起爱情之类的话,所以尽管明白那一份情愫,也甘愿让它烂在简单的问候里,也不拒绝它在友情里慢慢变质。他很优秀,在他面前,我的自卑铺天盖地,他在我看来,真的不止比我优秀一点点,我不愿意,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就算只是心理问题,我也不愿意。
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等我们再成熟一点,再在一起,然后就再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分开。这一份暧昧,我甘之如饴。
等我们再强大一点,再成熟一点,等我们足够和千里万里的距离抗衡。
夏天依旧燥热,云朵慢悠悠的在天空蓝色的怀抱里软软糯糯的变换模样,树上的蝉依旧聒噪,日子一天天的从日升月落中叠起来,我又留长了头发。
少年少年,希望你能活得像你爱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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