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是个好人,认识他的姑娘都这么对他说。
【1】
胖子爱干净,每周会把屋子收拾得跟ISO900认证的酒店。他很体贴,冰箱里除了他喝的可乐还专门为我准备了柳澄汁。他有品味,客厅里挂成抽象派油画看上去像出自名家之手。他还居家,会煮蛋花汤会煎鸡蛋饼会做蛋炒饭。他还费纸……胖子曾经也拿着简历四处面试,对方HR说让他回家等电话,可他等了一个月电话都没响过。胖子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欠费,三天两头就往里头充钱。
因为没有合适的工作,他整天宅在家里,目前的主要收入就是拿着房租去炒股。而我因为失业,已经拖欠了他2个月的房租。
我万分忐忑地看着胖子,只见他利索地收拾外卖盒子,还给我打开了一瓶柳橙汁。“小木,你最近干嘛总是躲着我?”
我连忙摆摆手:“没,我哪有?”心里却嘀咕着:“废话不是,欠房租的是我,我能不躲着你吗?死胖子。”
“小木,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可千万别不理我。”
听完我眼眶有些红了:“没不理你,你长得跟弥勒佛似的,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胖子放心地笑了,我以为他要跟我提房租的事,没想到他出门前对我说:“我一会去交下水电费,顺道去买个菜,晚上你想吃啥?”
胖子真是个好人,“谢谢你啊,胖子。”
“我不叫胖子,我叫方格。”他纠正道。
“谢谢你啊,方格胖子。”
【2】
胖子长得憨厚,一看就是从小被人欺负大的主儿。
其实他在上大学那会是个高瘦白净的帅小伙,英姿飒爽的sunshine boy。那会他还是足球队队长,啦啦队女生都对他芳心暗许。也有女生向他表明心迹,他总是假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可谁能想到,他当初正暗恋一名女生,她叫蓉蓉,是系里有名的“肥肥”。
蓉蓉的脸虽然小,但是食量很大。一顿早饭能吃五六个包子外加四根烤肠两大碗白米粥。每次她跟系花一起上课时,男生们总是围着系花团团转,而她永远只是专门负责传话、约时间、递纸条、送东西的那个人。蓉蓉也曾被男生追过,但追她的男生基本是都是因为跟别人打赌输了。
蓉蓉很自卑,她不许任何人碰自己的腰、肚子、手臂,她不敢去游泳,不敢面对体重秤上的数字。她去服装店买衣服,老板瞅了她一眼准,没好气地说:“这里没有你穿的码,到隔壁家看看吧!”蓉蓉只好去了隔壁店,一看才知道那是家孕妇店。
毕业前夕,方格鼓足了半辈子的勇气买了束花终于跑去向蓉蓉表白。想不到蓉蓉摇了摇头,紧接着蹲在地上哭到岔气。方格以为自己的真心感动了天感动了天和地,赶紧给蓉蓉递上纸巾。蓉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情绪,她擦干眼泪问他:“你是赌输了多少钱?”
他对蓉蓉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别的女生喜欢花,而蓉蓉只喜欢吃。他投其所好,带着蓉蓉吃遍大街小巷各种美食,有时候怕她饿着,半夜还给她送宵夜。方格还总对蓉蓉说:“其实女孩子胖点挺可爱的。”
蓉蓉终于答应了和方格交往。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嫌她胖。有一天,系花跑过来怒气冲冲地对蓉蓉说:“你一直就是我的陪衬,方格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胖子?”
蓉蓉继续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因为方格把她宠成了武则天,还当着自己的面拒绝了系花的表白。方格会给她买很多零食,半夜带她去吃宵夜。在爱情的世界里,她终于做了回女王。他俩交往了一年多时间,蓉蓉的体重涨了12公斤。
方格说要带蓉蓉回家见父母。在去之前,蓉蓉心里七上八下,为了见他的父母她还专门打扮了一番,可是当方格带她回家以后,七姑八姨盯着蓉蓉七嘴八舌。
“你女朋友长得好卡哇伊。”
“你女朋友看上去弹性不错。”
“你女朋友吃东西很有食欲。”
“你女朋友皮肤看上去很光滑。”
“她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吧?”
方格的后妈还插了一句:“挺好一姑娘,怎么胖成了肥婆?”
……
回来以后蓉蓉没有说话,她一个人抱着各种牌子的薯片在阳台上默默地吃,一边吃一边哭。胖子突然觉得很心疼,她那么可爱温暖爱笑的姑娘,仅仅只是因为胖,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而他,却是导致她越来越胖的元凶。
【3】
方格时不时暗示蓉蓉是不是该控制一下体重。
但每次蓉蓉一边吃一边反击道:“说好了你不能嫌弃我胖的。”
方格没有提过让她减肥,而是给她买一堆健身用品。他给她买了超软的运动鞋,各种运动衣、压缩衣、瑜伽垫、瑜伽球、女式哑铃和跑步机。他索性给她办了张健身卡,求她一周去两次健身房。一个月下来,方格的钱包越来越瘦,但蓉蓉身上的肉可一点没少。
有一次方格从北京回来后,突然发现蓉蓉明显瘦了不少,那是蓉蓉第一次允许他摸自己的肚子。方格来回摸着她的肚子,仿佛肚子里囤的不是膘,而是他的未出生的孩子。
有天晚上他们俩坐在家里看电影,蓉蓉突然觉得肚子疼,刚开始只是一阵阵的疼,到后来疼得汗水直往下淌。方格背着她去医院,可她太沉了,刚一上肩就发现自己闪到了腰。后来连拖带拽地把她塞到了出租车,一路直奔去医院挂了急诊。事后他才知道蓉蓉突然瘦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基数大健身有什么效果,而是她最近把减肥药当零食吃,得了急性胃炎。
胖子说什么也不许蓉蓉这么减肥,他专研各种减肥食谱,每天做出不一样营养料理,为的就是帮着蓉蓉健康的减肥。想不到蓉蓉当场就怒了:“我求你了,别让我吃这些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嫌弃我胖,虽然你嘴上不承认,但全都写在脸上。以前你还会带我去见你的朋友,现在我越来越胖,你就再也没带我去见过……”
胖子没有说话,她现在的确越来越胖,他的确不敢带她出门见朋友。因为他怕她受伤,怕别人会因为她胖而非议她,怕她觉得自卑在自己朋友面前觉得低人一等。
蓉蓉不肯通过改善饮食减肥,方格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那就是自己增肥。只有自己比蓉蓉更胖的时候,没有谁会去嘲笑她。他给自己制订了一份增肥食谱,原本偏好吃有机蔬菜的他每天摄入大量肉质食品。他每天要吃4-5顿,宵夜也从未中断。据说,每堆积5500大卡多余的热量,可望增加一公斤的肌肉,这听上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次饭前他会吃大量山楂,让自己对食物更有食欲。他也不再去健身房,能坐着的时候绝不站着。他从来不让自己肚子饿着,每天把肚子吃得饱饱的。以前对他来说嗤之以鼻的薯条可乐,现在成了他增肥的必备。除此之外,他每天还会吃很多巧克力。
【4】
蓉蓉继续玩命地吃减肥药,方格三天两头得背着她上医院。以前背她容易闪到腰,现在背着她倒不觉得吃力。不知道是她变瘦了,还是他变胖了。
蓉蓉因为过度节食她得了轻微的厌食症,再加上肠胃功能紊乱,她瘦得特别厉害。最严重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没过多久瘦得很纸片人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出院以后,蓉蓉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憔悴的样子,哭成了泪人,原来她真的瘦了,瘦到可以穿S码的衣服。
方格终于吃成了方格胖子,他始终保持着大量的食物摄入。有好几次蓉蓉催促着他减肥,方格总是呵呵一笑,说是等过阵子再减。春去秋来,减肥的事迟迟没有行动,身体越诚实得一天比一天胖。胖子曾问蓉蓉:“什么时候可以把我带去见见你父母?”蓉蓉也总是呵呵一笑,说是等过阵子再说。春去秋来,回家见父母的时候一直就没有着落。直到冬天,蓉蓉主动向胖子提出了分手,原因竟然是他变胖了。
分手那天大雪纷飞,两人刚从电影院走出来。蓉蓉冷冷地对他说:“胖子,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看电影,我们分手吧!”
方格打了个冷战:“为什么?”
蓉蓉说:“以前我胖的时候给别人当陪衬,现在我不想你当我的陪衬。”
胖子眼眶红了:“蓉蓉,我就是想当你的陪衬,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蓉蓉也哭了:“胖子,你真是个好人。”
胖子摇了摇脑袋:“我不要做好人。”
“再见啊,胖子。”
“我不叫胖子,我叫方格。”他纠正道。
“再见啊,方格胖子。”
……
这是胖子的初恋,他曾经那么玩命地爱着这个女孩,可最后只剩下一身膘。
我曾问胖子,为了这样一个女孩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胖子笑了笑说:“其实胖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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