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亭带着兰往山外走,只要过了这道山,进了官道,便入川了。一路被人追杀,此行带的四个随从均已被害,程家堡一向消息灵敏,相信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接应。
一夜休憩,黑衣人想来体力也已恢复,只怕再次相遇便是一场死战。无论如何,要杀出去。
程东亭握紧手中的初天,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黑衣杀手,双眼闪着寒光。
山路坎坷难行,兰身上带着昨日的剑伤,虽竭力跟住程东亭的脚步,一个时辰后却已气喘吁吁。阳光从密林中渗透出来,她的额头鼻翼闪着晶晶汗水,脸色再度变得苍白。程东亭心下不忍,停住脚说道:“歇歇吧。”
程东亭扶着她刚要坐到一截木桩之上,忽听“簌簌”一阵树叶声响,空中寒光一闪,一条黑影一把利剑当空而下。
程东亭手腕一扬,手中的初天已然出鞘,半空中接住凌厉而来的剑招,剑花一转,随即攻向对方命门。然而,同一时间,其它七个方向,同时出现七条黑影,瞬间出击,直取两人头颈。
程东亭一剑击出后,身子腾空,以内力灌注剑身,只见空中一道白虹闪过,七种利器生生被他震了开来。
八条身影落地后,迅速排阵,将两人围在其中。
兰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伸出手去一把拉住程东亭,挺身在前。血战当前不容半点疏忽,她一动瞬间破了程东亭的攻守态势,果然趁他一顿之下,两把剑分别从前后两侧刺了过来。
一阵劲风夹着银光迎面而来,兰张开双臂挡在程东亭身前,本能的一闭眼。程东亭一惊,左手将她顺手一推,腰身一挺,右手剑出,半空中连续接过两剑,同时双脚踢出,直点奔向兰的黑衣人后心。
八条身影乍开又合,阵法再次变幻,转眼间,四人腾空,四人上前,瞬间两边已然过手几十招。
兰跌倒在一旁,看着程东亭在刀光剑影中翻转腾挪,险象环生,心内着急,不管不顾的再次站起冲到阵中,想要以身护住程东亭,她一出现,刀剑便直奔她而来,程东亭用剑在空中兜住她,形成一个光环,自身却出现空当,果然,一把剑斜着刺来,他躲闪不及,那剑从他左颊擦过,瞬间留下一道血痕。血沿着程东亭俊秀的脸颊流下,兰忍不住一声惊呼,好像吓住了,一时愣在那里。身后一只枪头猛的到了她后心,程东亭双眉一皱,斜穿而来,左手揽住她的腰,真气上提,瞬间窜出重围。
在程东亭的怀中,兰只觉自己在空中忽上忽下,如飞了一般,瞪大了双眼,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程东亭,满脸血污下他的双眼亮如星辰。
杀手紧随其后,快速围攻过来,一把长枪凌空而射,程东亭腰身一转,长枪贴着他的身子刺了过去,再次落到地上,程东亭一把抓住兰的手臂。
“不想我死的话,就老实呆在我身后!”
程东亭惊怒交加,寒着双眼厉声说道。果然,听到他的话,兰似有所悟向他身后躲去。
真麻烦啊,怎么还有这么麻烦的人!明明不会武功,看见血又惊惧又无助,偏偏还要逞强,总想挡在自己前面。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摔坏了脑子?还是天生就有保护欲?
程东亭不住在心里苦叹,手上却一刻不敢停歇。面前的八个人已经再次将他围在当中,阵法严密,滴水不漏。
想要突围,只有找到这几个人的破绽。程东亭立在圆心当中,执剑在手,攻守俱备,双眼看着这不断变幻身形的八人。他们虽然个个脸罩黑巾,身穿黑衣,手中武器却不尽相同。三人使剑,两人使刀,一人用鞭,一人用枪,还有一人用的竟是棍。程东亭双眼盯着使棍之人,剑猛然出手,空中一道寒光闪过,阵法立时改变,以使棍之人为中心,围攻上去,却不料程东亭半路变招,剑斜着向另一边的执鞭之人挑去,他的身影极快,没等那人反应过来,腕上筋脉已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的手一松,程东亭剑尖便是一挑,转眼间,那软鞭就到了他左手上。他足尖点地,飞身跃出收缩而来的包围圈,兰的身前骤然一空,她茫然看向倏忽间飘离而去的身影,未等有所反应,一道寒光迎面而来,眼见着剑尖已到了胸口,她本能的吸了口气,却忽感腰上一紧,一股力量缠着她飞升起来,等到她回过神来,自己的双脚已然落回了程东亭的身后。没等她站稳,程东亭猛的向前推她一把,同时利剑弧形而切,一道道闪电击起,内力相交的瞬间,兰猛的被震开一丈开外。
程东亭剑招再转,刺向来不及回棍的黑衣人,一边左手挥鞭,卷向奔向兰的执剑者,口中大叫:“跑!沿着山路跑!”
兰终于有所醒悟,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沿着山中小路跑去。
八个人立时分成两组,七人再次补阵围攻程东亭,一人执剑翻身追向兰。程东亭见阵角已破了一处,脸上忽的露出一丝笑意。他一边快速后退着追着兰的方向,一边鞭扫围攻而来的人,兰的身后,黑衣人凌空而下,剑尖直刺兰的后心,内力瞬间震荡起兰身披的黑色大氅,她猛的回头,看着已到眼前的剑尖,脸上仍旧一片茫然无措,然而那剑尖眼见到了眼前却忽的改变了方向,仿佛气力半路而断,斜着兰的身体划空而去,“刺啦”一声,大氅被切开了长长一个口子,黑衣人颓然倒地,等到兰再次看清怎么回事时,程东亭已经奔过来,左鞭一扬,将兰的腰身再次缠住,右手从黑衣人后心之中拔出初天,黑衣人身子猛的一震,一口鲜血和着前胸后背的血喷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死?他死了!”
兰的身体还在半空之中,一声惊叫却已出口。
“不,不要杀人!”
兰猛的一挣,落地后身体不向前跑,却转身折回来想看那地上已死之人。程东亭一愣之下,眼见一把钢刀正切向她的后背,而眼前,两把剑一剑挥向他左臂,一剑迎面破空而来。如果松手,兰当场就会被砍成两截,不松,这条原就有伤的左臂怕是保不住了。已经容不得多想,右手挥剑挡住杀招,程东亭暗自将气息灌注左臂,用力将鞭收回,兰只觉一道寒光在顶前落下,几缕发丝在阳光下飘散而落,身体却被软鞭缠着往后急速飞去,然而未等回到程东亭的身边,鞭子在半路忽的一顿,她回过头,一串血雨凌空而洒,在内力的震荡之下,利剑不甘示弱,带着彻骨的寒气,深深切入程东亭的左臂,瞬间血肉翻飞。
脚下不稳的兰跌倒在地,再度惊叫一声,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那血如泉涌的手臂,呆住了。
“走啊!”
程东亭顾不上重伤的左臂,剑花连挑,身形一飘,再次挡身在兰的前面,左臂再次使力,从地上将她拖起,一股气息从后背涌来,兰双脚离地,身子猛的向前飞出三丈开外,稳稳落下。
兰咬了咬牙,望着前面似永无尽头的山路,不再回头,快速奔去。
已经开始了,已经开始了,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转动,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可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结束这可怕的一切?活着,一定要活着,要不然,还要流更多更多的血!
身后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程东亭还在血战,不知道他的左臂怎么样了,会不会就此作废?他会不会死呢?一瞬间兰的脑中闪过数个念头。
突然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声响起,兰停住脚茫然四顾。有人,又有人来了!兰仰起头环顾四周,密林之中,不知来人在哪儿。怎么办?如果再来杀手怎么办?她紧张的握紧手心,心下却是一片茫然。
听到哨声,程东亭却是精神一振。他连刺三剑后,身影凌空而起,一串哨声同时从他口中响起。
听到双方以哨声应和,黑衣人眼中杀意更重,队形再次调整,六人环住程东亭,一人再次奔向茫然四顾的兰。
“小心!”
程东亭身影一闪,直奔兰而来,追向兰的黑衣人竟完全不顾他手上随之而出的剑,手中钢刀直奔兰的脖颈,而身后一柄利剑也随着刺向程东亭,又是这样两败俱伤的战法,看来这黑衣人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年轻的剑客双唇紧抿,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初天直直刺向黑衣人,终于在钢刀初初切到兰的脖颈之时挑开了黑衣人的右臂,同一时间,他的身形猛的一沉,扑带着兰一起倒地,在倒地的霎那,兰看到一柄剑直直的插进了他的后背。
兰惊惧的看着程东亭,程东亭英挺的双眉因剧痛而一皱,嘴角却绽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利剑在内力的抵挡下竟是一滞,黑衣人刚想运功继续插入,然而几道寒光闪过,黑衣人身体一僵,慢慢倒了下去,咽喉处三枚钢钉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撤!”
执刀的黑衣人猛的收住脚,恨恨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手一挥,示意收兵,六条黑影一闪,飞身钻入密林丛中,瞬间消失了身影。
一阵脚步声响起,兰听到一连串的惊呼:“少堡主!少堡主!”
程东亭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从兰身上踉跄着站起身,暗自调整内息。一身白衣此时血染一般,左臂、后肩仍旧不断涌出鲜血来,他靠住身侧的一棵巨槐,双眼盯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
“阿豪,你们终于来了!”
年轻的剑客望着纷纷赶来参拜的下属,脸上露出冷定的神色,寒星般的双眼充满关切的扫视着地上的兰。已然有人抢先一步扶她起来,轮番搏杀之下,兰后背上的伤口早已绽开,不断的内力冲撞在这一刻让一直隐忍的她再也忍耐不住,起身之间,一口血冲喉而出,喷于地上。
“少堡主,你的伤怎么样?”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剑眉星目,看着程东亭一脸关切。
“我没事。”
程东亭顾不得和他多说,已然冲到兰的身前,捏住她的手腕。
“还好,没伤到内脏。”
程东亭长松了口气,此时的兰意识有些模糊,却下意识的扶住他的手臂,声音微弱的问道:“你,你的伤?”
“放心,死不了。”
兰仰起脸努力的想看看他,却终于气力不够,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快,牵马过来!”
那个叫做阿豪的年轻人回身吩咐属下,很快,两匹马被牵了过来,在这空当,他已然帮程东亭的伤口上好了药,包扎好。
“有没有脑子?她伤成这样,怎么骑马?”
一回头,看见属下正将昏厥中的兰往马背上送,阿豪皱起眉,呵斥着,一边扶过她。
“少堡主,你和她共乘吧。”
转回身,他看向程东亭,程东亭已然翻身上马,看着兰略沉思了一下,伸出右手。阿豪将兰抱到他的马上,一边解开身上的大氅。
“披上吧,少堡主。”
“好。”
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程东亭将大氅披在身上,兜住马身,将兰的身影掩在怀中,不露一丝破绽。
“看看是什么人!”
程东亭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又看了一眼阿豪,而后转身催马先行离开。阿豪一挥手,留下两人和他一起勘查现场,其他人护送程东亭沿山路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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