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腾云驾雾的怪人
十年前,水月城是整个帝都最繁华热闹的城市。每天都有许多慕名而去的游客。城中的客栈总是供不应求。若非提前与他打好招呼,我这番前去,恐怕也是无处可居。
他是一个侠客,常年盘踞城中。喜好劫富济贫,城中的百姓总称呼他为“义士”。也有人叫他“月夜杀手”。不过,叫这个名字的,大都是被他截杀过的富豪。在那群剥夺百姓钱财的“财主”面前,他是一个冷面无情的恶魔,而在弱者和我面前,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十分重情义的人。
我与他相识,有些许前世注定的味道。我是一名优伶,被一个显赫的官宦人家收留。老爷子喜听箫声悲凉,而我,最擅长的便是吹箫。虽然身处官宦之家,但是他们并不限制我落拓不羁的心性。江山的多姿多美,我总能去浏览一番。而他,就是我在苍山相识的。
我们一见如故,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就觉得像是曾经见过。如今相遇,就像久别重逢。
只记得当时,皎月当空,小径边的水池泛着银光;银河满天,青草尖的萤火虫青光闪闪;蛙鸣贯耳,山谷中的溪水潺潺。我与他对坐苍山月亭中,清酒轻风,轻谈轻笑。忘却了前世今生。
相识了三年之后,他来信与我说起水月城的诸多美景趣事,于是乎,我便有了前去水月城的打算。
初到水月城,已是五年之后。他在城门口等着我。一席黑色绣着虎头的长衣,带着斗笠,双手握着长剑环抱胸前。他的面容,苍老了许多,胡须不知觉的已经发黄。而他的双眼,仍旧炯炯有神,富有蓬勃的朝气。
我 跟随他进入城中,满目繁华。青砖街道上车马不绝,行人无不是锦绣缎袍,好生华丽。几个扎着辫子的幼童正围着一个售卖陶瓷玩偶的商贩,嚷嚷着哪个玩偶最漂亮。客栈门口的小二正笑着迎接客人。茶铺已是座无虚席,人头涌动。也不知卖糖葫芦的小贩身在何处,只隐隐听见其叫卖声。越往城中心走去,人声越是鼎沸。
“浪人,水月城果真繁华的很。”
他转过头,面庞有些得意之色。道:“那是,今日你所见,只是冰山一角,城中可还有好一番美景呢。”
我听闻,不免更加惊讶与憧憬。
“如此看来,真不枉此行了。到时,还请浪人带我一一前去游览体验一番,方才能够心满意足。”
他欣然诺允。谈话间,已是到了居住的客栈,他先一步踏进。呼道:“小二。”
小二闻声赶来,笑着道:“客官有何吩咐。”
“上最好的酒菜,端到我的房间来。”
我看着客栈门匾,只见上面写着“圆月楼”三个大字,镀了金色。进入店内,简朴中透着雅韵。虽是普通的桌椅,却丝尘不染。几本古朴的账本用红绳连在一起,掌柜的正坐在那里细细翻阅着。瞧得他面色从容,温文尔雅,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上了二楼,有淡淡的花香,想来是那掌柜种植的水仙。
进了客房,青色的蚊帐映入眼帘,床边放着一个紫金色痰盂。绿色的绣花枕头和棉被,铺的整整齐齐,观其色泽,定是上等的丝绸制作而成。推开窗,对面便是一爿丝绸店,顾客往来频繁,只见掌柜的忙的不亦乐乎,应接不暇,往远处眺望,模糊可见城楼上的士兵,手握长戬,来回巡视,维护城内的治安。
“如何?这间客栈还不错吧。”浪人悠闲的倒了杯热茶,小品一口说道。
“这间客栈,是我见过最好的。”
吃过晚餐,浪人说:“今日聚缘楼可有好戏,我定了两个雅座。友人可有兴趣前去一赏?”
我还未出口回答,只见他便换了一套华丽奢侈的衣装。看上去颇有贵族气息。我满脸惊愕的审视他,一个手染鲜血的侠客,竟也有这般风度翩翩的一面。真可谓人靠衣装树靠皮。
出了客栈,夕阳的余晖已然暗去,但眼前的街道却亮如白昼。沿途人家,大门口统是挂着两个大灯笼。对面的丝绸店木门紧闭,从门缝中依稀可见里面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拨着算盘,计算着今日的盈利。我与浪人并肩走去,整条街道弥漫着烤番薯的香味。
浪人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道:“友人可有尝过这烤番薯?”
“有好些年没曾吃过了。”
“好,待我们从聚缘楼回来,定买几个于你品尝品尝。”
过了清风饭庄,往前百米,便是那聚缘楼了。但见门口人影密密麻麻,多是些文人雅士,也不乏达官富商。我与浪人走到门口,等了好些时刻,方才进入了楼内。
楼内更加热闹,呼唤小二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见小二穿梭往来,或添水加茶,或手端两盘花生米,或与客谈笑,告知他们俗娘就快上场。
我与浪人坐在一处靠中间的椅子上,中间的小桌上放着水果糕点。我呷了一口茶,望着前面的红色珍珠垂帘,垂帘中摆着一架古筝和一把木椅,想来便是那位自称俗娘的女子将要演奏的乐器。稍等片刻,只听一面目不俗的老妇人喊道:“俗娘来啦。”
喧闹的大厅立刻寂静无声。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红帘之中。顷刻间,俗娘从红帘中的暗门进入,从容坐下。帘外的男子立刻爆发一阵阵尖叫喜悦,震耳欲聋。随着他们的兴奋,我与浪人的心绪也变得波涛汹涌。我与他是第一次听闻俗娘,也是第一次前来听她弹曲。所以,方才见到她并不激动的失去仪态。但随着旁人的欢呼雀跃,我们的情绪也被莫名的带动了。
透过红帘,可以模糊的看见其中的女子容貌。朱唇红润,眼含清水,澄清明亮,柳眉柔情,巧鼻瘦脸,而面若冰霜,冷酷迷人。待得场内安静无声,她才开始弹奏曲目。曲声哀婉惆怅,像有百般滋味埋在心头,无从诉说之感。一曲弹毕,全场掌声雷动,更有几个文人不禁落下泪来。我与浪人,也是被她的曲声打动,感叹自己命运的蹉跎。
俗娘又弹了几曲,统是忧愁的乐调。浪人突然转头与我细说:“我觉得她很痛苦,我想帮她。”
我没应答,我何尝不是如此想法?她的曲声就是她的生活,她不是在弹奏乐曲,而是在倾诉内心的苦楚。
几曲下来,整个场内无人言语,却听见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音,且不止一人。就连浪人眼眶也是变得红润,泪水摇摇欲落。正当所有人感怀自己命运多坎之时,身后传来一阵破窗的声音。我与众人皆是一惊,转头看去,却不见人影。正以为是某人的恶作剧,却听见一声刺耳尖叫,叫声从那红帘之中穿出。
场中立刻变得骚动,有几个文人更是严声喝道:“哪来的贼人,快快将俗娘放了,否则我定将你大卸八块。”
这时,我才察觉,俗娘的玉颈上正架着一把匕首。那人一身黑衣,只能见其凶煞的双眼,面庞被遮的密密实实。看到美人受到惊吓,所有人竟忘了那人是个武功高强的杀手,都想冲上去解救俗娘。
我望了一眼浪人,我并没有见过他舞刀弄枪,却是知道,他的武功颇为不凡。所以,这种时候,我想他应该出手。
只见他怒发冲冠,双拳紧握。我还未出口,他便瞅准时机,一跃而起,对准刺客的胸口凶狠的挥去自己充满力量的拳头。那刺客只觉体内气血翻涌,气息紊乱。还未待他看清浪人的面容,便已被接下来的一拳打晕过去。
众人立刻响起叫好声。
“少侠好功夫。”
“少侠好样的。”
然而浪人却充耳未闻,只是柔情的询问俗娘有没有受伤。
俗娘摇摇头,道了声多谢,立刻便恢复方才的冷酷面容,转身退去。
避开那些文人雅士的崇拜的目光,我们离开了聚缘楼。路上他一直低着头,面容有些忧愁,我看着他,颇为不解,便问道:“怎么了?为何一脸忧愁,此事难道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他闷头继续走着,也不回答我的问话。我也就不在过问,因为我了解他,他不愿说的话,不论我用何种手段,他都不会说。
路过那个卖烤番薯的小贩,我买了两个,递给他一个,他接住,却没有吃的心情。突然,他停住脚步,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看上去更加的凄凉。
“那俗娘好像并不想有人救她。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她想死。”他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解与苦恼。
我先是以为他在玩笑,当我看见他的眼神之后,我才知道,他并未说假。这时,我不免有些惊讶。
“你没做错。想来她也有苦衷罢了。”
巷中传来狗吠的声音。月光铺满了整条街道,我与他沉默不语,只顾往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我两便各怀心思睡去。
图片来源于网络下一篇:俗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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