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父亲坐在那里,床边的小板凳上,手里夹着香烟,目不转睛的看着腾起的烟圈。他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沉默着。灯光有些灼烈,铲车有些喧闹,唯独父亲却是暗自伤神。
那是一个没有背影的背影,那是一场没有声音的叹惜,那是一次没有泪流的哭泣。灯光下的父亲,开始絮絮叨叨,絮叨着这一生以来,最后的挣扎突然失去意义的绝望。
香烟,重新被点着,父亲不停地吸着,还是那么努力的。某些人,某些事,用拙劣的手段在父亲沧桑的脊背上剥蚀着什么,那苟且偷生的嘴脸只能是人模狗样的装模作样。父亲第一次对我诉说起他的为难,诉说着他无可奈何抽烟的麻痹感,孩子般带着哭腔声,却明显的被压制下去。我猛地被惊醒,猛地发现,时光,已然只为我留下退去霸权主义的父亲,借烟消愁的老人。猛地被惊醒,猛地发现,那个老人就是我的父亲,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
“烟放哪了,咋不见了?”父亲起身焦急的问。“您再找找…”,我低声附和着。“找遍了,没有。”顿了顿,“唉,老了,记性不好了”,父亲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放兜里了?”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他,“不可能,没有”。“哦,就在兜里。”然后,又是一根。我终于发现每根烟都带着一滴泪,朦胧着我的双眼。再也没有办法,让我冲过去掐灭烟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爸,吸烟有害健康。”再也没有勇气,我知道。我倒是想,什么时候父亲会转身对我说:来,孩子,给你一支烟。
那被苦涩占据了心房的人是多么需要一份香甜的味道,我就是想用自己手中各种各样的棒棒糖来换父亲手中的一根根香烟。当我还在想,原来也有这么一刻我会理解且会原谅吸烟的人时,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他去给我看机票了。他说你要去的地方总是那么远时,我突然哽咽了。我找不到理由,像飞鸟那般一去不复返。我有太多太多牵挂,我舍不得离开。拿着那张名片,我真的想说:给我一支烟,好吗?
父亲的烟盒空了,他沉沉的睡了。我静静端详着因我们而老去的容颜,心里空空的。我多想回到那些可以感受到天伦之乐的岁月。又多想好好的长大啊!
记得小时候的我会给父亲承诺等有钱了买座大大的房子。后来,我想不买监狱式的空房子了,我要带他们去旅行。再后来的后来,到现在,我忽然发现我只想给父亲买几盒好烟。其他的,都TM,是泡沫,是浮云。
我不记得有多少次是如此这般感慨,这般心酸,这般难过,这般的无地自容。我只是记得为了什么,因为什么。
看在我眼里的,疼在我心里的。无数的烟头,无尽的沉默,无声的哭泣,我的责任还是那么重。要命的重。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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