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不走的味道。

01

程思五岁那年，便有个习惯，只要父亲打牌的时候，她便坐在旁边或被抱在怀里。她时常盯着父亲，偶尔父亲嘴角飘过的烟遮住了自己的整个脸，等烟雾散去，程思便会看见父亲咳嗽，有时候咳嗽的厉害，怀里的她便会随父亲一起颤抖。

可程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烟的味道特别敏感。偶尔会恶心，会呼吸困难偶尔又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一抽烟，父亲便会加剧咳嗽是真的。母亲劝父亲戒烟，父亲说戒不掉。医生说如果不戒烟，咳嗽会越来越加剧，父亲说戒不掉。程思的几个叔叔也是，嘴上说戒烟想尽办法也戒不掉。突然有一天，程思感冒严重，伴随咳嗽不停，偶尔还能吐出一滩血。也许是这个时候，父亲便戒掉了烟，没用任何手段，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拿过烟，不想念不折磨，就说戒就戒掉了。后来程思还常常拿此事向同学炫耀自己的父亲有多厉害。

02

十五六岁的程思便情窦初开，看见隔壁长得帅的男孩子会花痴好久，因为前桌善意的呵护让她备受心动。"而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程思撑着脑袋，"他不能吸烟。嗯，不能"。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临近大学毕业。男闺蜜打来电话，"我跟你说啊，我一兄弟，也在武汉，他人挺好的，也不在外拈花惹草，条件也很好。我把你介绍给他"。程思挂完电话，便收到一条微信，一个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陆年？"看完，程思便删掉了此条消息。

这个男闺蜜是程思认识了好几年的死党，突然给她介绍男朋友估计又是自己谈恋爱谈的正洋洋得意的时候吧。深知男闺蜜的风格，程思便没放在心上。几天后，程思又收到一条微信消息，这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正在低头夹菜，可能没注意到自己被偷拍。这是男闺蜜发来的，接着男闺蜜说，"我正在和朋友吃饭，明天发你地址，你过来请我吃饭。"

程思回复到"不要带他"。那张照片就是男闺蜜要介绍给她的男友陆年。她毫无感觉，可怎么也躲不过，于是第二天，果然是三个人的聚餐。也是这一天，程思竟然在一个月后跟陆年好上了。

程思说:"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回答我问题。第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戒烟？"陆年已经吸了好几年的烟了，对烟有一定的依赖，可是毕竟要追女孩子啊，喜欢的女孩说要戒烟他怎么能说不戒呢？于是陆年回复:"可以的，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说戒是戒不掉的，得慢慢来。"程思想想，"是啊，毕竟谁又能像父亲那样呢？"接着陆年又回答了程思的几个问题，她还算满意，就答应他了。

03

看见陆年第一次吸烟是他外婆去世的时候。本来，在前一天的晚上在老家的陆年和在苏州的程思已经买好车票去武汉了。可哪里得知，半夜的时候陆年打来电话，哽咽的对程思说"我外婆去世了……我，要守着。"程思当然心里有点失落，可是怎么办呢，她只好退了陆年的车票，然后把自己的车票改签提前一天走，不是去武汉而是去陆年老家其实也是程思自己的老家。

到达武汉后，程思得知陆年一夜没睡，身心疲惫。所以，程思没告诉他自己正在去找他的路上。第二天，程思买了最早的回老家的车票，一路疯跑赶上火车，随着车门关上的一刹那，程思扑通扑通的心慢了下来。2小时的车程，她给陆年发来消息，陆年从她的口气中猜到她的到来，便隔几分钟就会问到"还有多长时间到？"程思看着屏幕里激动的陆年，又可爱又搞笑也开心。

两人一起去吃了饭，在家乡的情人路上散了步聊了天，陆年牵了程思的手。10点左右，突然下起了雨，大雨顺势而下，躲在车上的两人看着玻璃上哗啦啦的雨笑了。于是，陆年把程思送到了她姐姐家。下车门之后，程思又转回来对着陆年说"你快回去，雨太大了。"此时，陆年正点了一根烟，车内升起一股烟雾。

后来程思想到这个场景便笑到，"憋坏了吧，7个多小时没吸烟。我在的时候，不敢吸烟。"

04

后来，两人从老家回武汉，车晚点，10点多才到程思的闺蜜那里。两个人还提了满满两手的东西，又累又饿。和闺蜜一起吃完饭，便带陆年去住处。路有点长，期间陆年和程思牵着手，后来程思接到了闺蜜电话，聊了好久。聊着聊着，程思便发现陆年在离她较远处吸烟，低着头默默无声。程思便挂了电话，跑上去牵他的手，陆年马上扔掉了手里拿着没吸完的烟紧紧握住程思的手。

第二天早上，程思来送早餐，陆年匆匆吃完早餐便又点起了一根烟，程思走上前盯着陆年说"这才吃完早餐，你怎么能吸烟呢？"陆年笑了笑，便把吸了三分之一的烟扔在了厕所垃圾桶里。

吃完早餐，几个人坐在一起打了牌，到中午的时候去重庆鸡公煲吃了中饭，陆年吃的很快，他转过身问到"程思，我出去吸根烟可以吗？"程思想了想说，"你就在这里吸吧，我没事的。"于是，程思靠着陆年的肩膀，陆年把头转向另一边，程思闻到陆年脖子上淡淡的香烟味。

一个人的烟瘾有多大呢？又或者习惯吸烟的人是不是不吸真的忍不了呢？程思知道了答案，就像小时候看见叔叔们想尽各种办法仍然戒不掉烟是一样的。在吃完中饭去赶火车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坐在公交车上，陆年便要求直接在最近地铁换乘。下来公交后，陆年便说自己要上厕所，等啊等陆年好久不出来，大概5分钟后，陆年找到程思，随即传来一阵浓烈的香烟味。程思笑着说"你又去吸烟了吧。"

05

在跟陆年见面的时间里，程思便很少看见他抽烟。偶尔一两次也总是等程思去上了厕所或者离他较远处。如果实在憋的不行，陆年就会征求程思的意见，而程思也总会答应他。

唯一一次因为吸烟而吵架的是在陆年家里的那晚上。陆年跟自己父亲关系一直比较僵硬，他时常也会生闷气，但从来不会流露到脸上。吃晚饭，程思提议让陆年带她到广场玩玩，关上车门准备出发，陆年要吸烟，程思突然火冒三丈说了陆年。接着便转过脸不再和陆年说一句话，程思也不知道那根烟陆年吸了没？又或者吸完了吗？这都再也没印象。

后来程思都习惯于把头埋进陆年的脖子里，程思说"陆年，你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我好喜欢。"于是，程思就会不要脸的用鼻子闻闻陆年的毛衣，嗅嗅陆年的脖子，一路向上，在嘴边停止。这个时候，陆年总会笑着掰过程思的头，"哎，你跟个小狗一样，你闻没闻够啊。"程思仍然念念不舍的把头埋进他的脖子，不停的眨巴眨巴眼睛，特爱听陆年清晰而清脆的心跳声。

06

有一次，程思和闺蜜畅谈，说到不喜欢男人抽烟的时候。程思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烟的味道，总觉得让人呼吸不了。可是我男朋友吸烟，噢，我前男友吸烟的时候，我特别喜欢他身上的烟味，是清香的，让人迷恋。"闺蜜也惊奇到，"是的啊，我也是的，我只喜欢我男朋友身上的烟味。它不是臭的。"于是，两个女人仰头哈哈大笑，不知道是为彼此相同的小秘密还是那对男友花痴般的包容和迷恋而开心。

说到底，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喜欢上他所有的一切，头发，眼睛，脖子还有手指哪怕令人喘不过气的烟味。讨厌的不喜欢的在他身上不生效。程思是这样想的。

遇见过很多人，程思却仍然忍受不了身边的烟味，那没有淡淡清香的烟味。

07

"你怎么老是抽烟不抽完就扔掉了啊？"

"我怕她又一不小心跑来牵我的手。"

"给你烟，你抽不抽？"

陆年犹豫了会便接过去，打开火又关掉火。

"你要戒烟？"

"不戒，偶尔抽一两支。她喜欢我脖子上的香烟味。"

陆年看着手里的烟，点上，吸完半根又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