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货篇第十七」19
【原文】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译文】
孔子说：“我不想再说（道）了。”子贡说：“您若不说（道），那弟子们将何所遵循呢？”孔子说：“天说过什么呢？可是四季运行不辍，万物生生不息。天说过什么呢？”
【注释】
“无言”、“不言”，此处当指不言说于道，而非指不说话。
“子贡”，“孔门十哲”言语科弟子，小孔子31岁。曾任鲁、卫之相，办事通达，善经商之道。
“小子”，指门人、弟子。
“述”，循也；循，行也、依也。如《论语》中的“述而不作”和《中庸》中的“父作之，子述之”。通常是解作“传述”，今不从。
【评析】
老子曰：“道可道，非恒道”。思想的传递固然需要语言文字作为媒介，但语言文字却总有不能尽意之处。因此，语言文字既可以是沟通的桥梁，也可以是表达的障碍。对于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道”来说，尤其如此。
“道”并不依赖于语言文字而存在。好比“天”不曾有“言”，但春夏秋冬“四时”照样运行不辍，飞潜动植“百物”照样生生不息。因此学者不能徒以言语求道，不能执着教条、拘泥文字，否则必然失去道意之真。所以孔子主张“下学而上达”（参见《善读「论语」14.35》），学“道”一定要脱离语言文字的局限和束缚，才能真正领悟包罗万象、蕴意无穷的“道”的真谛。
言能诠道，却不是道。圣人之言的目的，在于接引学者向道。而要想真正“上达”于“道”，就一定要透过言语的表相，去思考领悟道的本质。要学而思、思而知，然后方可知而行；要思其言、悟其理，然后始能达其道。是故子曰：“学而不思则罔”（参见《善读「论语」2.15》）。因为“罔”则惑，而惑则不能见道。
言语有尽，道义无穷。为学之弊，在于“述”其“言”而失其“道”。因此，孔子希望学者能“述”其“道”，而非“述”其“言”；要能循“道”而作，而非依“言”而行；要能以“言”悟“道”，而非以“言”作“道”。故以“予欲无言”、“天何言哉”以为警醒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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