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雪非花
那晚之后不久,余威便离开了餐馆。
余威走后,大家都说他是因为打了林华,所以不得不走。只有于夏知道他是带着希望走的,与林华无关。
餐馆里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走了谁,又来了谁而有任何改变。后来大家也鲜少再提起刘蔓和余威。对于外岀务工的人们而言,聚散离合本就是平常的事情。
双手揣在驼色大衣口袋里的于夏,沿着餐馆门口那条种有两排梧桐树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春去夏至,夏走秋到,秋逝冬来,年复一年,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
在一六年的春节即将来临之际,于夏也不知自己怎的如此念起旧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个她只待了七个多月的地方。
她看着这条没有树叶遮挡的街道,此时街上偶有路人经过,显得有些空旷。湿漉漉的街面上散落着一些来不及清扫的梧桐枯叶。
于夏想起那时候,闲下来的自己总爱站到树下仔细感知夏天的脚步。从路口望向路尾,看着阳光从洒满路面,到树影摇曳斑驳,再到透过枝叶看到的闪闪烁烁,地面上的星点光影儿随风波动的时候,她便知道夏天已悄然来到。
不知为何?那段时间的她很喜欢仰望着梧桐树上那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那叶子间闪烁的阳光并不刺眼,而是蒙上了一层醉人的光晕,让人神往迷恋。这样的景象让于夏觉得,叶子上面仿佛会是另一个世界。
想到这里,于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的自己和在餐馆时相比,不就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吗!
于夏想,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刘蔓与自己谈心,自己也就不会帮她送岀那条领带,而余威也一定不会与自己讲那样多的话,也就不会在找到刘蔓后给自己打来电话。
那天,兰姐叫她到收银台听电话时,她都有些错愕,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呢?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电话会是离开了几个月的余威打来的!
余威的这个电话,一来算是兑现了他当初离开时的承诺。他很激动地告诉于夏,他找到刘蔓了。至于是怎么找到的,他没有在电话里细说。
说完这件事后,余威很郑重地邀请于夏离开餐馆,一起做些小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他在电话里也没有细说。
于夏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即答应余威。
大概是听岀了于夏的犹豫,讲电话换成了刘蔓:“于夏,我是刘蔓。”
听到刘蔓的声音,于夏很惊喜,没想到她居然就在余威身旁。她走时自己没能与她正式告别,于夏心里一直都觉得有些遗憾。
“于夏,我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岀你是个有想法,有主见,肯吃苦的聪明人。我想你也不会愿意自己一直待在餐馆里,每个月领那点微薄的工资生活吧?”刘蔓不紧不慢的说着,“于夏,你想留在这座城市吗?”刘蔓语重心长地问了一句。
“想。”于夏几乎是冲口而出,“但是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而且我没钱。”
“这个你不用考虑,只要你也想留下来,就该为这个梦想努力拼一拼。反正咱们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会失去什么!”刘蔓顿了顿,接着说道:“于夏,你有做生意的天赋。真的!”
刘蔓说了这一通,又絮絮叨叨的和于夏聊了好一会儿,让她好好考虑考虑,便挂断了电话。
于夏握着电话有些发怔,刘蔓的话是有道理的。自己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当个服务员,那样是不可能留在这座城市的。别人都可以待几年回家,可自己⋯⋯
也许这是个机会,刘蔓说得不错,怕什么,反正自己一无所有。
思虑再三后,于夏真的向兰姐提出了辞职。兰姐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早就知道餐馆这样的小地方是留不住于夏的,趁着年轻多出去闯一闯总是好事。
说着这些话的兰姐不像是一个老板,倒更像是一个经历世事的长辈。
听着这些话的于夏是感动的,想起自己初见兰姐时的情景,那时自己刚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是那般的彷徨迷茫,而她是第一个带给自己温暖的人。
不免有些动容的于夏看着埋头整理收银台的兰姐,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兰姐抬起头来望着于夏,点头微笑道:“你人聪明,又肯学,能吃苦,出去以后好好干,混好了也别忘了兰姐哈!”
“嗯⋯⋯”于夏真的觉得此刻的兰姐一点儿也不像个老板,她始终面带笑容,就如同初见时的那般笑着⋯⋯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于夏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刘蔓。
接起后,刘蔓焦急万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你一下午跑哪儿去了?有个客户找你,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面谈!问他半天也不说,非得等你回来再说,磨磨叽叽的。你在哪儿呢?赶紧回来吧!”
“谁呀?哦,我就随便转了转!马上回来,你好好给人言语啊,别又使岀你那火爆脾气!”
“唉呀!知道啦!知道啦!顾客至上嘛,全是上帝!姑奶奶,你抓紧时间回来吧!”
“好!好!好!马上就回!”于夏想起刘蔓还没说究竟是谁非得要见自己?搞得如此神秘,“哦⋯⋯到底是⋯⋯”于夏正要追问,电话却挂断了。
看着手机屏幕,于夏不自觉的笑了笑,刘蔓那急脾气真是十多年来都没变。
于夏想了想,大概是新客户吧,可能刘蔓也不认识,要不然就她那急性子,刚才就直呼姓名了。
也不知是哪位客户?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于夏心里满是狐疑,同时也有了点儿好奇,只想快点儿赶回公司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弄清楚来人究竟有何贵干?
这些年,于夏和刘蔓还有余威一直待在一起,为了赚钱,三个人没少吃苦。
当初余威从餐馆离开后,便到刘蔓家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了刘蔓的新手机号,也知晓了她在九龙服装批发市场上班。
可接到余威电话的刘蔓并不理睬他,完全当他是个陌生人一般,也不告诉他自己具体在哪里上班。
还好余威没有打退堂鼓,愣是天天儿在九龙门口守着。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刘蔓真的是在那里上班,那总有一天会堵到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余威终于在连守了八天之后,见到了刘蔓。
后来余威常说刘蔓当时是哭了的。
刘蔓却一直否认,说那会儿刚好自己眼睛里进了沙子,正揉着眯着的眼睛走路,睁开眼便看到余威杵在了自己面前。
刘蔓对于夏说,眼睛里进了沙子当然就揉出了眼泪嘛,余威那傻瓜非说那是被他感动得哭的。
不管刘蔓是不是哭了?反正她和余威第二年便登记结婚了。
余威求婚时只说了一句话:“刘蔓,我想永远在你身边照顾你。”
刘蔓只问了一句话:“你真的不在乎我和林华的那些糊涂事儿?”
余威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后,刘蔓便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当时刘蔓是真哭了的。这点,于夏可以作证。
那时三个人还在四处摆摊,卖的是服装尾货。就是卖些批发市场里商家们发剩下的服装尾货。
这个点子还是于夏想到的。
于夏离开餐馆后,去到刘蔓和余威的住处才知道,他俩所谓的做点小生意,不过就是批发些服装到处摆摊贩卖。
刘蔓告诉于夏,因为她爱穿着打扮,所以才去九龙干了批发服装的工作。等到上了一段时间班后,刘蔓发现做服装生意利润还比较可观,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
余威找来后不久,两个人就萌生了自己做生意的念头。
刘蔓想着从林华那儿拿的钱,除去她弟弟上学的费用还有家里的开销,还剩下了一些。这些年她和余威各自也都存下来一点钱,凑一凑总该差不多的。
接下来,两个人便干劲十足的四处奔波找店面,询问了一圈下来,两人傻眼了,就他俩那点儿钱想要盘个店面再装修进货,根本不够。
那怎么办呢?再去上班?刘蔓又觉得靠挣点儿工资,何年何月才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最后,两个人商议着,那不如进些货学着别人四处摆摊卖卖,那样本钱小。
这个时候,刘蔓提议干脆把于夏叫来一起干,毕竟在餐馆里当服务员总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于夏聪明,别看她平时不怎么说话,可招呼顾客时,完全是能说会道的模样,绝对是块做生意的料。
余威虽然没见过于夏招呼客人的模样,但他知道刘蔓脾气急躁,又要强,在餐馆那些年还因为与林华的事,不受人待见。
余威并不知道刘蔓与于夏的那次谈心,他只是觉得既然于夏能和刘蔓交好,那证明她和自己一样并不嫌弃刘蔓。
潜意识里,余威觉得是于夏帮自己照顾了刘蔓,让她在餐馆上班的最后那段日子里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所以余威在临走时才会特地感谢了于夏,并认她当了小妹。
还有就是自己走时告诉过于夏,等找到刘蔓后会给她打去电话的。余威本就不善言辞,正愁通知于夏后不知再该说些什么,这下就有话题可聊了。
于是就有了后来余威和刘蔓的那通电话。
于夏加入后,三个人的地摊事业便风风火火的开始了。
然而,万事开头难。刚开始由于进货价高,在摊位上又卖不上价,利润太薄,三个人辛苦了一阵也没挣上几个钱。
刘蔓有些泄气了,说这完全是付岀和回报不成比例嘛!还不如打工挣得钱多!
余威一向笨嘴咄舌,安慰了刘蔓两句后,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倒是于夏年纪最小,却最沉得住气。她也不抱怨,也没叹气,反而笑着让两个人第二天一起和自己去市场逛逛。
“你没事儿吧?平日里三天两头就得去进货换货,你还嫌没逛够?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去?”刘蔓很不情愿。
余威没说话,只是脸上写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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