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街

        没有目的，没有人陪，更没有要买的东西。像一个游魂，像一朵蒲公英，像穿了一件隐身衣，就那么循着一条街走去。从街的最开始走向街的最末端。

        现代化的好处之一即是路面变得平展，没有一丝凹陷，没有一点凸起。人可以很轻松随意踏上去，即使不穿鞋，不穿袜子。可你的脚洗干净了，别人的未必，想不被传染什么脚气病，最好还是全副武装。又即使全副武装，你也有可能闻到别人的脚臭味，汗臭味，因为并不每一个人都全副武装，更有甚者，他们故意脱下鞋来。

        人的脸就像一个标签，通过脸，你识别你的父母，识别你的朋友，最重要的是识别老师还有上级。在大街上成千上万人中用眼睛识别你熟悉的脸，这不是一件容易事。大部分女人的脸型都相似，大部分男人的也是。况且你的眼睛要是从小就贪婪在电子屏幕上，或许你现在已经近视。近视掉的眼镜更不容易去辨识从你身边走过的人，或许他还给你打了招呼，但你还是视而不见。这是惩罚，惩罚你从小就喜欢处于虚幻之中。

        有人在冷漠中走动，这是一句废话。有人在走动中东张西望，也有人停下来看看手机。有人在吵闹，也有人在讨价还价。有人可以找到一张石凳坐下，但他却还不相信石凳是干净的，他又拿了报纸或者什么收到印有婀娜女郎的杂志铺在屁股底下才感到满足。也或许你又能看到什么中年男性脱了鞋坐在长椅上或者地下，也或许你可以看到什么大爷脏兮兮的还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袋子，你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他只是过客，穿过大街，没有人喜欢，并唯恐避之不及。太匆忙了，一个30岁左右的妇女一只手里拉着一个小女孩，另一只手里推着一个婴儿车。小女孩边走眼睛边盯着路边的糖人，不知她怎么才鼓起勇气要停一下向妈妈要糖人，妈妈拉她的那只手先是一紧后是一松说：闹什么闹？回家找你爸闹去！

         街面像一张纸，手里的扫把像一支笔。有几个安享晚年的老大爷在街上用笔挥来画去，笔法不赖，字更是好看，没有欣赏的细胞，所以只能以好看两字概括。确是好看，比起大多数同学的字那简直是一等一的。夏天到了，大爷挥写的字还没有全幅完成，前面的字已有干掉的了，即使干掉，其实也还有些水渍，可冷漠的人脚下毫不留情，连最后那一点的水渍也踢掉了。大爷并不气恼，继续写下去。或许大爷每天都会来写，但不知是否有机会被他人记住。可能有一天大爷腿不行了，走不动了，或是一夜间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他这个人也就随那些写在地上的字一样消逝无痕了吧。这样的人太多，不可胜数。

        年轻，即是活力，年轻也就意味冲动。不知道街上有多少年轻女郎，也不知街上有多少少女所期待的白马。我搜寻着街上每一张张脸，漂亮的姑娘大多擦脂抹粉。那脸白的似卫生纸，嘴唇红的发艳，身形本是湖边柳，却非得扭来扭曲像一支藤蔓。本希望有一场雨巷之恋，碰到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可丁香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向太阳献媚背对着你的向日葵。那向日葵从来不安于本分，她本该处在乡土中安详并发着暗暗的香，可是没有，金色的太阳已腐蚀掉她的心，乞丐就只能亲吻她的脚趾。

         街上琳琅满目，目之所及皆是重叠又堆积的欲望。发财或许还想不到，生活才是最紧要的。能活下来更是一个底线，否则怎么可以做一个人。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好丑好丑，好脏好脏。心被锁匙其中，永远不得清宁。

        这是最普通的街，街上有垃圾筒，垃圾桶边有垃圾。这是最平整的街，街边还是存了脏兮兮的积水。这是你来我往，我们每天都会遇到的街，你像一个游魂一样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