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大雨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是夜,雷鸣电闪,雨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窗户,室内只有一盏烛光,蜡泪像是殷红血泪滑落到烛台上。
楚兰清的床并不大,荆无秋断然没有跟他抢床或者挤挤的道理,是以,荆无秋便在房间里打了地铺。
楚兰清看着天花板的黑暗处,半晌才开口:“老荆,你睡了吗?”
柔和的烛光打在楚兰清侧脸,向来冷冷清清的人,带着些微的烟火气。
“还没,可是蜡烛太亮了?”荆无秋坐起身,“我去吹灭。”
“不用,挺好的。”楚兰清侧过头看着荆无秋,“我突然想到,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人,曾被我拒之门外三年,我就觉得我挺可笑的。”
“这不能怪你。”荆无秋趴在床边,戳了戳那人的脸颊,“是我为了不让人找到,所以建立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那时我觉得,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证明我的身份,可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网络暴-力四个字有多可怕,两个人深有体会,正因如此,荆无秋才不得不多花费些心思。
荆无秋,更像是开路的骑手,只要他活着,这条路就算荆棘遍布,也能够一往无前。
所以当时的他,只能建立保护机制,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掉马甲而无法担任骑手。
楚兰清看着眼前的人,弯眸揉了揉那人发顶:“还好,我也找到你了。不过…”
荆无秋抬了抬眼:“不过什么?”
“你可不能再和蔺哥一起骗我了。”楚兰清挑了挑眉,抬手指着荆无秋,“上次白藏的事就想瞒我,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荆无秋心里突的一跳,面上无虞的开口:“没…没了,都说了。”
“你磕巴什么?”楚兰清手臂撑着床凑近人几分,“我上次逼问你是不是白藏,你如实告知,却不拿出佐证,一是想让我自己去找答案,二是…你没办法对我撒谎吧?”
“是,我没办法对你撒谎是真的。”荆无秋把身子往后仰了仰,“你是演员,应该知道人撒谎的时候会有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以及面部表情会有细微变化。我们特侦系第一课就是分辨对方是否说谎以及如何说谎,不过见到你,我心不静。”
心不静,谎言就会漏洞百出。
楚兰清微微一笑,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你告诉我,我的肾,是谁捐的?”
“这…这我怎么知道。”荆无秋眨了眨眼,“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去庆宇那边,老板你也早点睡吧。”
楚兰清心里一沉,却从他的态度里猜了个七七八八,看着荆无秋躺下将自己一裹,久久方才开口:“老荆,你睡了吗?”
荆无秋背对着他,手指攥着薄被,而被中的手,下意识抓着腰侧的衣摆,那里从腰向后背斜后侧,有一道还未痊愈完好,长约三十厘米的伤疤。
那是他从手术台下来之后留下的,或许楚兰清身上也有,不过没关系,他怎么着也不会让他身上留疤的。
楚兰清复又开口:“老荆,你睡了吗?”
荆无秋闭上眼睛,放平呼吸。他怕楚兰清再问下去,毕竟,他无法在这人面前撒谎。
凭楚兰清因为几年前的事,都可以对现在的“白藏”言听计从一事上,荆无秋现今,就更不想告诉他了。
事情既定,告诉他也是凭填苦恼。他不愿与人是亏不亏欠的关系,他愿意等楚兰清敞开心扉,以一个绝对平等的身份彼此相对,相互信任,而不是一方愧疚,一方高高在上。
久久无人应答,楚兰清只得长叹口气:“晚安。”
楚兰清白日睡足了,现在倒是不怎么困,骤雨雷鸣的夜里,两个人躺在同一个房间,各怀心事。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尊重你的意愿,理解你的行为,不过多掺和你的成长,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那么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任谁都很难不心动。
楚兰清偏头看着荆无秋,眨眼一瞬抿唇笑起来,可随即,那抹笑自眼中淡去,只剩下一池春水一般的冷冽孤寂。
荆无秋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大人物他动不得,处理一下小人物,还是可以的。
……
坐落在鸢尾城富人区,偏靠山水一处的竹园小筑,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也是宋家的住所所在。
此时的小筑中,雕花木罩琉璃灯罩着蜡烛,透过琉璃,将整个房间照的格外明亮,宋流萤正挽着宋父的手臂跟他吐槽碰到的趣事儿,宋椋则穿着围裙跟宋母在厨房忙活。
至于南景,他坐在一边,与宋家和谐的气场格格不入。
宋家虽算得上大家,可行事作风向来低调,曾经风雨飘摇过的宋氏,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宋家夫妇秉持着凡事亲力亲为的态度,所以成家以来便辞退了家里佣人,将宋家宅院搬到这块儿祖产上。
宋家的家庭氛围感很重,加上宋家就两个孩子,平日做事也是有商有量的,倒也没什么太大争吵。
宋椋也颇为让着宋流萤,难能可贵的是,小姑娘倒是没因为这份宠爱长歪。
到了两个人都大学毕业的时候,宋父大手一挥,爱管家的管家,想自己打拼的自己打拼,缺钱了来找他,他还没老的干不动。
宋椋更偏向于自己打拼,他觉得,家族产业再多,也不是他自己的,拿着不踏实。
宋流萤跟自家老哥的默契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宋椋就是皱皱眉,她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是以,她很是自觉的自发支持自家老哥,并跟着自己老爹跑商务。
而当年的南景,无疑是平地惊雷。
这也怪不得宋家人不待见他,宋家宋椋,根正苗红,不说是天才吧,怎么着也足够优秀。
要不怎么说恋爱中的人智商直线下降呢?偏南景逗傻子一样把人耍的团团转。
宋父恨铁不成钢,一气之下眼不见心不烦,带着自家夫人旅游去了,等到宋流萤说他俩分手,这才回来。
其实后来宋椋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他这个儿子太难过了,他这位亲爹就要放首好运来,再点几挂鞭炮昭告天下普天同庆了。
宋椋将饭菜端上桌,温柔笑道:“小妹和爸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宋流萤嘟了嘟嘴:“做你的菜去,我要吃的红烧肉做了没?”
宋椋笑道:“做了做了,小公主特意吩咐的,臣下哪里敢忘?”
宋夫人端了一盘红烧肉放下,瞪了一眼自家儿子:“你就宠她吧,宠上了天我看谁还敢娶她过门。”
“妈,你就可没意思了。”宋流萤垮着小脸儿,“走了爸,我们去洗手。”
宋父任由小女儿撒娇,刮了刮她鼻尖儿,这才站起身和自家女儿去洗手。
宋椋看向南景,淡笑着致歉:“不好意思了,本来想着怎么着也得订个饭店给你接风,哪曾想碰到这么大的雨。”
南景温柔一笑:“阿椋说的哪里话?”
宋夫人垂着头,表情意味不明:“小景好久没来了,不知道阿姨做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不是自称伯母,而是阿姨,这也算不着痕迹的划分了界限。
“宋阿姨的饭菜,自然是极合我胃口的。”
南景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但又不得不夸赞一句,南景以前也来过几次,宋夫人是个温柔如水的江南女子,但是她很爱吃辣。
或者说,宋家人都挺爱吃辣,属于无辣不欢的家庭,不过他以前来,纯粹是为了迁就他的口味,做的菜都是偏清淡的。
然而这一次,除了那盘肥的流油的红烧肉,其他菜大多是辣菜,光看着那红艳艳的汤,南景就已经没了食欲。
宋夫人不知道吗?她知道,以前宋椋提及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她偏咽不下这口气。
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那也要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那叫情调。
南景不喜欢自己儿子本质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他不拒绝,甚至还利用。
宋父能忍宋夫人忍不了了,要不是南景当年出了国,恐怕这位温婉的夫人当场就要发飙整人了。
是以,宋椋至今记得自家母亲发飙在即被宋父劝住,然后宋父完美的被殃及池鱼了。
她揪着宋父的耳朵说:“我呸,老娘凭什么息事宁人?他又不喜欢我儿子,吊着我儿子当提款机。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愿什么挨?老娘愿意打你,你给老娘跪好了,老娘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流萤和宋父回来,几人落座,宋椋将围裙摘下来收好,便安静就餐。南景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下筷,只能闷头吃饭。
宋夫人眨了眨眼:“小景怎么不吃菜啊?是不是阿姨做的不合你胃口?”
宋流萤撇了撇嘴,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嚼着,不忘竖个大拇指:“哥,你手艺有长进。有些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挑三拣四的,活该。”
南景垂下头,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阿椋和宋阿姨做的菜都很好吃。”
宋夫人笑眯眯给他夹了一筷子:“那你多吃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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