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 | 绿皮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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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三期【旧】

初秋的夜深了，皎洁的月光洒满静谧的窗台。尘埃落定，世界静下来了，岁月静好，唯有远处飘来了火车的阵阵鸣笛声，悠扬的声音把我渐渐地拉进了二十年前的那趟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网图侵删）

记得那年秋天，我即将走进大学的校园。在母亲的陪同下，我拉着满满当当的行李、装着家里所有的积蓄，奔向市里那座通往梦想之地的、神圣的火车站。

十八岁了，我从未出过远门，就在我们的那个巴掌大的小城里来回转悠，直到高中毕业，长大成人。

这是我第一次远离生养我的故乡，离开相依为命的母亲，我竟迟迟不肯离去。

现在看来那个巴掌大的小小火车站，在我当年看来，却是那么庄严、神圣，它是硕大无比的，敞亮的，因为它是一个小城通向另一个大城的交通要道。在我心里，它能通向另一片广袤的别样天空，能够带我通向我的梦想之地。

记得我们那个小城火车站前面的广场，还是挺大的，比学校里的操场还要大。

水泥地的广场上有各种小摊贩，有固定的大摊贩，也有游动的小摊贩。其中不乏有售卖吃的喝的食品，一般都是当地的特产，还有卖地图的，卖玩具的，无所不有。除此之外，还有招揽住宿生意的，招揽旅客打车生意的，招揽务工的。

小广场上的叫卖声、吆喝声、旅客之间操着各地方言的谈话声，声声入耳，也许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城市里最热闹非凡的地方了。

火车站广场的左端是进口处，右端是出口处。

进口处的人们拉着大箱子小布兜挤在人群里，匆匆地和送行的亲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一边说着“回去吧！”，一边悄悄抹下眼泪。毕竟当时人们的通讯工具主要还是依靠小卖铺的公用电话，路边的IC卡电话。想跟亲人见上一面，真是不知道会在何时。

也有的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携手并肩，快乐地奔向检票口。

出口处，则是接站的亲人朋友，早已守候在此处，伸着脖颈在人海中搜寻自己最熟悉的那个身影。

到了候车大厅，坐满了要外出的人，等待检票。大喇叭广播着列车到站的时间。

每当这时，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的不行，那意味着我和我最亲爱的家人相处的时间在倒计时。每过去一秒，我就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少一秒。

尽管再不情愿，还是到了检票时间。母亲买了一张站台票，要送我到火车的车厢里。我们拖着行李，顺着匆匆的人流一寸寸地挪着小碎步，到达了站台上，提前等侯火车的到来。

绿皮火车，我在家里的电视上看见过，全身包裹着绿皮，每一列车厢有个十多米，车厢与车厢之间用铁链焊接着，一列火车，像一条长长的龙，足有上百米。

时间一秒秒过去，果不其然，这列从电视上看到的交通工具，成为了庞然大物呈现在我眼前，绿皮火车从上一个城市开过来，还没进到站台，就已经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汽笛长鸣，烟囱滚滚，仿佛欢快地告诉人们：“我来了，快让开！注意安全！”“我来了，要带你们去梦想的远方！”

火车缓慢停下来了，人们便一拥而上，生怕火车开走了，自己还上不去。有的人在车厢门刚一打开，就蜂涌着挤上去，也有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从打开的窗户处跳进去。不得不说，二十一世纪初那个年代，乘坐绿皮火车外出的人真多，火车也是那个时代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火车拉响了启动的汽笛声，我的心更是一片凌乱，跟母亲有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我的思想就在那一刻瞬间崩溃，眼泪早已泛滥成河。

面对我的潸然泪下，车窗外的母亲却一直面带微笑：“孩子，你不用担心家里。你长大了，需要去更广阔的天地历练，妈妈相信你在学校能够独立生活，自觉学习，想家了就打电话，妈永远在家等你。”母亲这样说着，但眼睛里明显带着亮闪闪的光。

火车的车轮终究还是慢慢地转动起来了，我回头望了望母亲，她还一直微笑着目送我，我也就这么默默地、不停地挥手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因为我知道唯有不辜负才是最好的回答。

我回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就这样满载着亲人的祝福，乘坐着那列绿皮火车离开了我深爱的家乡。

火车渐行渐远，欢快地奔向装满理想的那座城市。

我在靠窗的座位上坐定后，秋风习习，温柔地吹拂着我的脸颊，是那么惬意和舒畅。

和着慢悠悠的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我微笑着抬头望了望远方蔚蓝的天空和从窗边掠过的风景，有枝头丰硕的果实，有金黄色的一片片田间地头，好一派优美的田园风光！

不一会儿，火车上的几个邻座同学，就跟我熟络起来，原来我们同去一个城市去求学，只是不在一个学校。

我们畅谈着各自的理想和很远很远的未来。在乘车的好几个小时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休息，一起听歌，一起嬉笑，敞开心扉去真诚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就像久违的老朋友，谈笑风生，暂时消除了离家的苦楚和对未来的迷惘。

我们的笑声、歌声肆无忌惮地飘满了整个车厢，一路奏演着充满活力的青春之歌。

是啊，时间就像这列绿皮火车，咣咣当当地缓慢前行。我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奔跑在求学的城市和家乡之间，乐此不疲。

是的，许多人心中都有一个追逐的、流浪的梦，一种离开的情怀，是背起行囊就出发，是仗剑走天涯，而绿皮火车正好承载了关于离开和远行的意义，仿佛站在火车边上，就已开始流浪。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心里也总想着远方，或惦记着什么时候出走一下。而今时间慢慢过去，流浪似乎真的就只是种情怀了。

时过境迁，日新月异，迭代更新，现在绿皮火车也已经很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了，被取而代之的是超快速度的动车、高铁、磁悬浮列车、城际快车。

这些超快列车运行起来平稳快速，舒适，干净，便捷。在宽敞明亮的车厢里上网，打电话，为手机充电等等，处处充满了高效的现代化气息。高铁已成为中国的名片，是中国速度的代表。

但是，信息的快速发展，安静舒适的乘车环境，同时也都把人们的内心世界圈了起来，坐在高铁里，人们都成为了低头族，玩手机刷视频，很少与邻座的朋友交流谈话，也很难再现当年绿皮火车里暄腾热乎的一幕幕欢快场景了。

曾几何时，绿皮火车烙下了潮流印记，已经被赋予了特殊的时代意义，怀旧、复古、慢时光、情怀，而今却统统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每当我的耳边响起火车的汽笛声时，我总能想起它——我最留恋的那一列列慢悠悠的绿皮火车，因为它承载了我心底里最悠然的旧时光，最烂漫的青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