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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伊萨菲呃泽齐那根精神疗养院的大门口,保安克罗尔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他迷迷瞪瞪地按了一下车闸开关,一辆奥迪“呼”地一下风驰电掣地就开出去了。
那辆车在曲折逶迤如蛇盘绕的公路上疾驰,此刻夜深人静的,路上空无一人。下了几天的雪,白茫茫地一片雪原。星空很亮,银河看得一清二楚,无数的星星闪耀着,偶尔还有彗星扫过,拖着长长的尾巴。黑夜中因了有星星的闪耀和雪光的映衬一切显得明澈清楚。雪原中间的车道每天都有人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开车并不困难。
这是蒂娜每天必经的路线,她在这条道上开了有两年了,早上去齐那根精神疗养院上班,深夜再回到她自己的家,蒂娜即使闭着眼睛也能顺利到达。
星期一的早上,赛尔门睁开惺忪的睡眼,昨夜的伏特加酒劲还没过。他不禁翻了下有些酸痛的身体,触到身边睡得正香的妻子,他不禁挠了挠头发稀疏的脑袋,呆了几秒钟,接着“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有些迟疑地推了推身边的她问:“亲爱的,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说要值班不回来了吗?”妻子还没醒,她嘟嘟喃喃含糊不清地说:“谁知道呢?我也不记得了,别吵我,我好累。”“哦,好吧。”赛尔门偷偷松了一口气,一把搂住妻子,两人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赛尔门原来是伦敦的一家汽车制造厂的总经理。因为公司经营不善,他没少受总裁的气,后来竟把他从铸造部门转到了销售科。从事铸造业五年的他彻底得英雄无用武之地,皇家墨尔本理工大学汽车工程专业毕业的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废人一个,心里的落差太大,精神一度抑郁,夜夜在外面酗酒买醉。后来在好朋友的劝说下终于离开了伦敦来到伊萨菲呃泽改行做了服装业。
蒂娜与赛尔门结婚三年,正在为他们婚姻、事业的多事之秋烦恼。她一直深爱着赛尔门。他俩从高中时候就开始恋爱,加上大学,读博,将近十年的长跑,两人才修成正果十分不易,蒂娜十分珍惜他俩的婚姻。她每每看着赛尔门在外面喝得醉汹汹地赌牌泡妞却手足无措,她的心里危机重重。听说有这样的机会她正求之不得。为了挽救赛尔门以及这个家,她也放弃了自己的专业,用了一年时间的学习,成了齐那根疗精神疗养院的一名专业护理人员。
蒂娜是个十分努力善良的女人,疗养院里的工作十分繁重,身体以及精神压力都很大。特别是这几个月副院长舒雅女士意外怀孕了。据说她深爱的小男友听说她怀孕就吓跑了。四十不惑的舒雅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开心得不得了。本来孕妇就有许多不便,更何况她是个高龄产妇,所以对于工作她颇感力不从心。
周六的时候她又恳请蒂娜帮她在周日值班,说她约好了医生周日要去做产检。蒂娜本来已经连续加了三天班了,已经十分疲累,着实吃不消。齐那根地处偏僻,工作又辛苦繁重,即使工资給得很高,员工依然短缺,像蒂娜这样勤快又有爱心的员工,领导简直就是捡到宝了。抵不住舒雅又是恳求又是撒娇的,蒂娜一时地心软就答应了。过后又后悔自己心软,可是又无奈得很,谁让她自从到了齐那根就成了舒雅的好闺蜜呢。蒂娜想舒雅真是好脾气得很,那天杀的小男友!要是换成自己真恨不得拿刀捅了他。
蒂娜起床的时候,看见她的先生塞尔门早已弄好了早餐。蒂娜想着真难得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赛尔门终于又开始给自己做早餐了,记得上次做早餐还是一年前他们刚到冰岛的时候。她满怀柔情地冲上去勾住赛尔门的脖子“么”了一下,算是奖赏。赛尔门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端着一杯巧克力热牛奶不知道在想些啥?
蒂娜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器按了按,照例想看看每天必看的早间新闻,却发现电视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是遥控器失灵了?她把遥控器扔到一起坐在沙发上的赛尔门手里瞋道:“亲爱的,你的魂是不是被哪个小女友勾走了,电池是没电了吗?你怎么没发现?一大早发什么呆?”塞尔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把将蒂娜揽进他的怀里说:“亲爱的,你别急嘛,我下班一定记得给你带个电池回来。”
用完早餐,夫妇俩拥抱吻别,各自开着车从不同的方向去上班了。
蒂娜的车经过邻居纳尼尔家的时候看见他们家门口围了许多邻居还有警察,纳尼尔的妻子芬妮好像哭得很伤心。蒂娜急着上班就没空掺和。到齐那根精神疗养院的时候大家都在看早间新闻,新闻似乎在说一起死亡事件。蒂娜正想过去和大家一起看看。听到舒雅着急着在唤蒂娜“快来”,说罗斯莉快不行了。罗斯莉是一个老太太,是蒂娜一直在护理的一个老年痴呆患者。她这几天病情加重了,已经是弥留之际,家里人都认不得了,她只记得天天照顾她的蒂娜,她时常管蒂娜叫“妈妈”。罗斯莉自从病重了以后,仿佛回到了过去,变成了一个孩子,十分粘人,特别粘蒂娜,吃饭都要找“蒂娜妈妈”喂她才吃。
罗斯莉的子女都在雷克雅未克工作,两个地方离得很远,子女工作忙难得有空来看她。齐那根虽然员工短缺,但是在业内的风评还是很好的,对病人的护理是很到位的,因此患者的家人们对院方都很放心。罗斯莉这阵子健康状况很差,院方已经通知了她的子女,他们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蒂娜看到罗斯莉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她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嘴唇颤抖着,蒂娜知道罗斯莉又在喊妈妈了。她难过地走过去抚摸着罗斯的手说:“亲爱的宝贝,我在这里”。罗斯突然睁开了眼睛开心地看着蒂娜又仿佛看着远处唤着“妈妈,妈妈”。然后就微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虽然大家都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对于罗斯莉的离开是早晚的事,可是当事情真地发生了,大家的心里依然很难过,很沉重。
蒂娜刚去太平间协助罗斯莉的子女处理完罗斯莉的事,还没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就被舒雅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并对她说:“艾维娅死了。”蒂娜惊呆了,虽然她已经逐渐习惯了齐那根的死亡现象,但是她听到艾维娅的死讯給她的震撼依然如晴天霹雳。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她想起早上看到纳尼尔家门口站着那么多人她还纳闷呢……
艾维娅是纳尼尔家的独生女儿,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失恋加上流产的双重打击,就精神崩溃了,天天酗酒闹事,甚至屡次割腕自杀,幸亏发现及时才捡回一条命。纳尼尔夫妇实在吃不消,就把她送进齐那根了。本来经过了半年的治疗,已经好了许多,前阵子纳尼尔夫妇来接走了,怎么今天就突然死了呢?艾维娅太年轻了,那样一个蓬勃旺盛的生命转眼间怎么就消失了?一天之内两个活蹦乱跳的生命就结束了,蒂娜失去了两个朝夕相处的病人,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舒雅过来拥抱蒂娜的时候,蒂娜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舒雅终于良心发现给蒂娜放了两天假,让她好好放松一下。蒂娜于是提前开着她的奥迪下班了。
她到家时,时间还早,赛尔门还没回来。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瘫在沙发上的时候,看到沙发角落里有个电池。她有些奇怪,遥控器后盖盖得好好的,为什么电池会在沙发上呢?赛尔门又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呢?她摇摇头,无心细想。顺手打开遥控器的后盖把电池装进去,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好在重播早上的本市新闻,有关于艾维娅的死讯。经过法医对尸体的解剖结果是因为艾维娅酗酒,大约夜半在野外闲逛时被某物撞击而受伤,失血过多,不及抢救而死亡。
赛尔门星期一一天在公司里都魂不守舍的,就连那些经常和他打情骂俏的缝衣车间女工看他的样子也都闭嘴了。早上他的车在路上差点儿撞上了一只小驯鹿,他只要一想起蒂娜车身上的那些血迹就心神不宁,这一天懵懵懂懂的就过了。
到了晚上,塞尔门下班到家时,看到蒂娜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急忙冲上去拿起遥控器就把电视关了。蒂娜看着他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笑了。她上来环绕住塞尔门并送上一个甜甜的吻然后说:“谢谢你!亲爱的。”塞尔门摇头不解。蒂娜接着说:“你把电池拿掉,是怕我看到艾维娅的死讯伤心是吗?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赛尔门听了暂时松了口气。他很庆幸自己一大早那么机智,及时处理掉了奥迪身上的血迹。看蒂娜显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奥迪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迹?蒂娜又为什么半夜回家呢?显然蒂娜还未来得及想起这些事情,理清事情的头绪。他偷偷在胸口划着十字架,希望上帝保佑那些血迹只是动物身上的,保佑蒂娜只是不小心撞上了动物。他不敢问太多,他想再等等看看,见机行事。
他们用完晚餐,蒂娜建议一起去纳尼尔家安慰一下他们。纳尼尔家里依然有许多人,艾维娅的爷爷奶奶也都来了,大家都沉着脸。芬妮看到蒂娜又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说:“谢谢蒂娜对艾维娅的照顾和关心,可是艾维娅太不争气了,辜负了蒂娜的付出。”蒂娜抱住她,拍着她的背一边流泪一边安慰她。赛尔文把纳尼尔叫出去给了他一大笔钱,原来纳尼尔开了一个渔场,赛尔门经常去渔场钓鱼,照顾他的生意。纳尼尔说给多了,赛尔门说算了,不用找了。纳尼尔很开心地收下了,他其实没少多收赛尔门的钱,他就是个有些小奸诈的小生意人,只是赛尔门心知肚明,总不和他计较罢了。
日子安静地过了个把月,蒂娜也没什么与往常异样的地方,赛尔门渐渐把心放回肚子里。想着是自己多心了,那天的事件大概只是碰巧罢了。时间是一剂最好的良药,纳尼尔夫妇脸上的阴霾渐渐少了,芬妮也开朗了起来,赛尔门很开心一切又恢复了到了以前的样子。
又到了一个周末,勤劳的蒂娜依然在加班。赛尔门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蒂娜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赛尔门她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赛尔门听说自己要当爸爸了,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起蒂娜现在有了宝宝却还在加班,万一累坏了怎么办呢,他越想越不放心,决定这个周末去齐那根疗养院陪陪蒂娜,顺便跟蒂娜商量让她向院长申请减少些工作量。
只是就在这天夜里,蒂娜身上发生了一件让赛尔门十分惊诧的事件,打破了他们原本已经平静的生活。
睡到子夜的时候,塞尔门有些口渴,起来去取了瓶水回来。迎头看见蒂娜睁着直勾勾的双眼从他身旁走过,却对他视而不见。赛尔门惊诧极了,他从来没见过蒂娜这个样子,大半夜的有些瘆人。他本想把蒂娜叫回来,突然想起艾维娅的事,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地跟在蒂娜后面出去。只见蒂娜一路去了停车场,远远地开了锁,一切那么平静自然。唯一的不同是她始终目光呆滞地进行着机械性的动作,对其他人或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赛尔门趁她开锁时候趁着黑暗悄悄并快速地闪进了车后座里。一路上,赛尔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蒂娜和往常一样稳稳地开着车,一路有惊无险开到了自己家。然后开门进去,换了睡衣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塞尔门一夜没有合眼,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看来他极其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亮了的时候蒂娜看着身旁的塞尔门像见了鬼似的惊叫起来问:“亲爱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俩怎么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了?”赛尔门知道瞒不住了,只好把这阵子发生的事给蒂娜梳理了一遍。蒂娜呆住了,先是懵的,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再后来,她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显然蒂娜在梦游时候无意识地开车回家,撞到艾维娅,或者是艾维娅自己撞上来的几率很大。可是当时是黑夜,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事件是怎样发生的,开车者梦游,撞车者醉酒,双方意识都不清楚,是非对错,责任在谁很难判定。只是蒂娜从此多了心事,多了愧疚,不知道怎样面对艾维娅的父母,她的心日夜倍受煎熬。
赛尔门自从知道了蒂娜子夜梦游,内心自责不已,觉得自己对不住妻子,没能给她安定的生活。之前工作不顺的时候喝酒泡妞,从来只顾着自己难受,从来没有想过蒂娜遭受着比他更大的压力。就在上一次发生艾维娅事件,蒂娜子夜梦游之前,他还跟别的女人在家里胡搞。他真是恨极了自己,他觉得蒂娜因为压力过大因而得了梦游症这件事情上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赛尔门思考了许久,决心和蒂娜共进退,一起承担这件事所要承担的后果。他看到蒂娜那样的自责和痛苦,天天以泪洗面,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和蒂娜商量好去找艾维娅的父母说明情况,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谅解。
纳尼尔夫妇惊呆了,同时又很愤怒,纳尼尔始终握紧拳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要怎样发泄。他们一直以为女儿是自己酗酒过度自食其果,没想到竟与一心一意照顾女儿的蒂娜有关。可是似乎也不能是蒂娜一个人的错,两个当事人都糊里糊涂的,这件事到现在到底真相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因此谁也没有权利评判谁。他们也累了,不想再追究了。毕竟女儿活着的时候受过蒂娜的恩惠,何况蒂娜现在还怀着孩子,纳尼尔夫妇俩选择原谅,不再追究了。
蒂娜自从得到艾维娅父母的谅解,内心的痛苦减轻了许多。赛尔门经过了那件事后逐渐成熟起来,对蒂娜更加关心爱护,之后齐那根精神疗养院又批准了蒂娜一个长假,蒂娜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也不再梦游了。终于在怀胎十个月之后顺利诞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取名“艾维娅”。
蒂娜和赛尔门工作忙,于是艾维娅从小到大基本上就和她的干爸干妈纳尼尔、芬妮夫妇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在纳尼尔、芬妮夫妇的心中,艾维娅是一个天使,是上帝赐予他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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